第4章
這個問題,卻是陳韶寧從未想過的。
他不由得一怔,随即遲疑着回答:“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吧?”
話是那麽說,陳韶寧卻又忍不住開始有些不安。在沒離開之前他從未覺得,離開之後也很少有實感,可當他進入娛樂圈,無數次偶然碰上段蘊齊時,卻不可避免地認識到了他們之間橫梗着的巨大鴻溝。
他頓時沉默了。
好半晌,陳韶寧才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不管......不管怎麽樣,”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幹燥的嘴唇:“他至少現在提出來了。”
這就足夠了。
他态度執拗,謝亭頓時也有些無奈。然而婚姻,到底是陳韶寧自己的事,他現在也是成年人了,謝亭雖然把自己當他的哥哥看,卻也不願意在這種私人的事情上管太多,便直接轉移話題:“既然這樣,綜藝的事情你再考慮考慮吧。”
最後,陳韶寧到底還是選擇接下了這份工作。
正如謝亭所說的,他現在正處在事業的開端,急需要提升自己的名氣與大衆認知度,而這個節目對他而言,幾乎就是量身定做的一般。
對于陳韶寧的選擇,謝亭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剛挂上電話,陳韶寧的手機馬上又響了起來。
這次是一個全然陌生的號碼。
陳韶寧有些疑惑地接通電話,剛拿起來,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寧?”
是段蘊齊。
萬萬沒想到段蘊齊會主動打通自己的電話,陳韶寧瞬間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應聲:“齊哥。”
低沉的笑聲頓時從手機聽筒裏傳來,陳韶寧拿着手機,聽得耳朵微微有些發紅,等他笑完了,才又乖乖問:“齊哥……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啊?”
“我是想問問你,”段蘊齊坐在自己房間的地毯上,一手不斷抓着身邊的小狗的毛:“毛毛很想你……你要過來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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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想你。
他在心中默默補充。
沒想到段蘊齊找自己是為這個事情,陳韶寧心中略有些失望的同時,還是小聲回答:“可以嗎?會不會太突然了?”
段蘊齊在心中嘆了口氣。
到底是離開了那麽多年,無論幼年時候是多麽親近,現在的陳韶寧多多少少還是與他有些疏遠了。他一頓,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柔聲說道:“當然不會,你如果想過來,我們随時都歡迎你的。”
陳韶寧吸了吸鼻子,想起小時候一直粘自己得很的小狗,眼巴巴地說道:“我明天就想看看它……”
回憶起自己明天的行程,他頓時又有些垂頭喪氣:“可是我明天要拍戲,來不及趕過去了。”
明天是他新劇的最後一場殺青戲,雖然他在劇組裏的戲份不算很重,這場殺青戲對于整部劇來說,卻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轉折點。
“沒關系,”段蘊齊想了想,說道:“是《避難所》嗎?等你拍完了我可以過去接你。”
陳韶寧卻是一愣:他怎麽知道自己在拍這部戲?
按照這部戲導演的習慣,在開拍之前,所有在外面放出去的消息,都應該是假消息,甚至連圈內人,都很少有能清楚知道劇組演員的。
這樣的疑惑,僅僅在陳韶寧心中一閃而過,他即将殺青,能夠出去痛痛快快地玩一場不說,還能同自己喜歡的人待在一塊兒,心情自是不用說。
想着這個,陳韶寧心裏又是止不住的歡喜,他忍不住抿嘴笑了笑,又故作矜持,小聲應了:“既然你說要過來……那就過來吧。”
這般語氣,聽得段蘊齊心中又是一陣柔軟,他朗聲笑道:“那我們就說好了。”
一大清早,助理就将陳韶寧給接了過去。
他上一場戲拍攝結束後,就因為要參加節目而與劇組請了兩天假,再加上後來陳家的事情,又往後面推了兩天,算下來,距離他上一次拍戲,竟然也有近一星期的時間了。
一星期雖然不長,但對陳韶寧來說,這一星期前與一星期後,卻是天差地別,他心情好,走在路上時臉上也時刻帶着笑,劇組裏與他交好的見他笑容滿面的模樣,忍不住湊上來問:“這是發生什麽好事了?那麽開心。”
聞言,陳韶寧倒也不具體說到底是些個什麽事情,只是眼睛一眯,笑容裏是掩飾不住的歡喜與得意:“也不是什麽大事……”他嘿嘿一笑:“只是想到今天殺青,回去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心情好而已。”
他明顯不想和盤托出,來人也看出來這點,識相地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反而順着陳韶寧的話哈哈大笑兩聲,調侃道:“你這麽說,傅導恐怕是要傷心咯,他那麽賞識你呢。”
這人說話之間,還帶着些羨慕的口吻。聞言,陳韶寧笑了笑,卻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看了一眼正朝着自己跑過來的助理,有些歉意地沖他說道:“不好意思呀,我要得去換衣服,那邊已經在催了。”
傅時對這些向來要求嚴格,與旁邊的人點了點頭,陳韶寧便急急地走了。雖然不知為何向來冷面對人的傅時在面對他時總要溫和許多,但在這些問題上卻是從來不含糊,拍戲的時候更是堪稱嚴苛,倒是讓陳韶寧從中學了不少東西。
坐在椅子上,任由化妝師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陳韶寧閉着眼睛,直到感覺刷子柔軟的觸感從臉上消失了,陳韶寧才開口告訴自己的助理苗易臻:“一會兒拍完了你和司機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兒。”
苗易臻一愣:“那你怎麽回去?”
她與陳韶寧平事相處的不錯,兩人說話也相當随意,陳韶寧聞言笑了笑,輕輕地沖她眨眨眼:“我一會兒有個朋友要過來……”想起段蘊齊,陳韶寧忍不住一笑,然後才又說道:“他要過來接我,我就不和你一塊兒走了。”
這還是苗易臻認識陳韶寧那麽久,第一次聽他說起自己的朋友,免不了有些驚訝,馬上又露出笑容:“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說着,又往外面去瞅了一眼,見外面已經沒了什麽動靜,忙催陳韶寧:“快!要到你了!”
陳韶寧深吸一口氣,站在鏡頭面前。這是他最後一幕戲,也是全劇的一個大高潮。陳韶寧閉了閉眼,将所有紛雜的思緒從心中趕走,冷下臉,緩緩提起手中的長劍,指向面前的人,厲聲喝道:“你這賊子!還不快快放下我師傅的東西!”
他眉眼間全是冷意,可站在他面前那人卻拿着那一塊小小的玉玺,往上輕輕一抛,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我若是不肯呢?”
陳韶寧臉色一變:“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說話間,他提着長劍急急地沖向前面那人,手中的劍軟綿綿地向那人刺去。見狀,站在他前面的男人眉毛一挑:“你師傅就教了你這樣的功夫?”
他輕輕一躍便躲過了陳韶寧的攻擊,一擊不成,陳韶寧也絲毫不見着急,反而心中大定,他站在原地,連上崗露出些許笑容,就見後面有好幾支箭劃破空氣沖着男人奔來。
這些劍幾乎堵死了男人所有能躲開的方向,陳韶寧臉色大變,大聲呼道:“小心!”
他動作不停,毫不猶豫地向着男人的方向奔了過去,勉強提劍為他擋去其中一兩支箭,見還有幾支已經近在咫尺,一咬牙,便用力地将男人撲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這幾支箭穿過空氣,設在陳韶寧體內,發出沉悶的響聲。
陳韶寧臉色一白。
被他壓在身下的男人神色大變:“你這是在幹什麽!”
然而,不給他更多的與陳韶寧說話的機會,原先在暗處偷襲的人見一擊不成,竟紛紛跳了出來,手中拿着大刀,腳尖輕點,急速向着男人沖來。
男人很快陷入了被包圍的态勢。
即使深陷如此險境,他仍舊沒有露出任何焦急困苦之色,反而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陳韶寧身上,急切地問他:“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不怎麽樣。
他能明顯感受到血液在緩緩從自己身體裏流出,自己變得越發虛弱,不僅如此,那箭上的毒也在緩緩滲入,陳韶寧被人半摟在懷中,幾乎動彈不得。
他露出一個略微無奈又慘淡的笑容,輕聲喊他:“師傅……”
男人一震。他沉默片刻,才低聲問道:“你……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不等陳韶寧回答,男人馬上又自己反應過來了:“是剛才,對不對?”
他說着,苦笑一聲:“我還說你偷懶,将武功落下了……卻沒想到,你已經有了如此進步了。”
聞言,陳韶寧臉上露出微微笑容。
他臉上毫無血色,即使是笑,看起來也虛弱得很。男人心中一急,将他再摟緊了些,沉聲說道:“你別急,我馬上就帶你去看大夫……”
然而陳韶寧輕輕笑一聲,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眼中盛滿溫柔,輕聲說道:“師傅,你別再費力氣啦。”
他輕輕咳了兩聲,只感覺體力在逐漸流失:“我……”他深吸一口氣,眼前的景象也開始變得昏花:“要是有來世……”
陳韶寧說道:“要是有來世,我一定一定,要再做您的弟子。”
“卡!”
陳韶寧立馬從對戲的男演員懷中一躍而起,這場戲演得還算順利,兩條就過了,這雖然與傅時平日裏一條過的要求還有些差距,但比起剛開始時,陳韶寧到底還是有了相當大的進步。
此時傅時也絲毫不吝啬地對他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招招手把他叫過去,低聲道:“段蘊齊那小子來了好一會兒了,現在正在等着你呢,快過去吧。”
說着給他指了個方向,陳韶寧一愣,沒來得及思考為什麽傅時會知道段蘊齊的存在,便先一步向着他所指的那個方向奔了過去。
果然,段蘊齊此時正獨自一人坐在一個角落裏,他很快發現陳韶寧的到來,沖她露出一個微笑,陳韶寧被他笑得心中蕩漾,乖乖在他面前站定,軟軟地喊:“齊哥,你怎麽現在就來啦。”
段蘊齊聞言一笑:“我再不來,我家寧寧就要跑去給別人當徒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