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一期雜志,拍攝的是星空主題。

陳韶寧被打扮成了一個古代的歐洲魔法師,穿着燈籠褲,身披長袍,手中還拿着一根細細的魔杖,他皮膚本就白,再加上一身深藍色的衣服,宛如不知從哪裏跑出來的貴公子一般。

饒是見慣了他的各種打扮的苗易臻,此刻也忍不住驚嘆:“寧寧,這套也太适合你了!”

“那是當然。”

站在旁邊認真觀察的攝影師明邊走過來,他眼露贊賞,不住地點頭:“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呢。”

他伸手拍了拍陳韶寧的肩膀,音量猛地加大:“注意神态!拿出點傲氣來!”

此刻,陳韶寧所扮演的,就是一個研究星空魔法的法師。他出身世家,為人高傲又冷漠,為了研究魔法不惜獻出生命,是個實打實的科學怪人。

用各種各樣的文案、故事來調動模特的情緒,是這家雜志社一貫以來的做法了。

在他家拍過好幾次照片,對明邊這個攝影師也算是熟悉了,陳韶寧輕車熟路地就找到了他想要的那種感覺,看得明邊連連點頭,臉上笑意不斷。

這是陳韶寧自正式進入娛樂圈以來的第一次雜志拍攝,不論是謝亭,還是雜志方,對此都相當的重視。

這樣一場拍攝,進行了足足有一個下午,才宣告完工。

結束拍攝時,陳韶寧早已累的精疲力盡,他懶洋洋地坐在化妝間的躺椅上,一邊等着卸妝,一邊閉目養神,卻差點沒睡了過去。

一直到苗易臻來叫他,他才茫然地睜開眼:“……怎麽了?”

“那麽累?”謝亭站在旁邊,挑眉看着他:“怎麽回事?這段時間沒睡好?”

陳韶寧打了個長長的呵欠,承認:“最近都住在家裏,是沒睡好。”

家裏面那些腌臜事他也沒具體說個明白,但對于他的家事,謝亭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他将陳韶寧上下打量一番後,皺眉嚴厲道:“我不管你家裏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你最近處在上升期,也還有幾個工作要做,我不希望你因為家裏的那點事情耽誤工作、也耽擱自己的發展,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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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謝亭相處的這兩年裏,陳韶寧早就将他當做了自己真正的兄長一般的存在,面對謝亭的教育,他也乖乖應是:“我知道的,一定不會耽誤工作的。”

雖然年紀還小,但或許是因為迫于生計,陳韶寧向來聽話得讓謝亭不怎麽操心。見陳韶寧做了保證,謝亭便不再多說,只摸了摸他有些蓬松的發頂:“行了,那回去好好休息吧。”

因為與陳永壽的約定,哪怕心裏再怎麽不樂意,陳韶寧今晚也還是得回到陳家的。今天是他住在陳家的最後一晚,就在今晚,陳永壽就必須得将之前答應好陳韶寧的東西交還給他才行。

想着自己至少能夠拿回母親的一部分遺物,原本還有些精神不振的陳韶寧頓時覺得自己心情好了許多。他與現場的工作人員一一道別,還沒走出攝影棚呢,就聽到了一陣喧鬧聲。

陳韶寧疑惑。

他一擡眼望去,就看到穿着長風衣的男人,正帶着溫柔的笑容,沖他走來。

陳韶寧眼睛一亮,整個人差點沒直接撲上去:“齊哥!”他忙不疊地拉過段蘊齊的手臂,問他:“你怎麽突然來了啊?”

“今天不是最後一天?”段蘊齊沖他笑了笑,雖然沒有具體說到底是什麽,但兩人卻都心知肚明:“我是來給你站場子的,免得又有人欺負你年紀小了。”

果然,在看到段蘊齊也跟着來了後,原本滿臉笑容的陳永壽,神色不由得僵了僵。

要是換個時間,他對段蘊齊的到來肯定是千萬個歡迎,然而在現在這個敏感的時候過來……他的用意,就讓陳永壽父子倆不得不深思一番了。

不過愣了一瞬,陳永壽立馬笑着站起來:“今天蘊齊怎麽想到要過來了?”

他叫得親昵,段蘊齊也懶得和他糾結這些小事,拉了根凳子在陳韶寧旁邊坐下,無視了陳芷琪火熱的眼神,道:“我聽寧寧說,你們今天要拿些貴重物品給他,來幫忙拎東西。”

就那麽點東西,哪需要兩個成年男人去拎!

陳永壽臉上的笑容一僵。

然而,段蘊齊人都已經坐在這兒了,他總不能将人趕走,只能呵呵幹笑兩聲,說道:“其實……也沒有太多東西,不用那麽興師動衆的。”

“那怎麽行。”段蘊齊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陳永壽:“我來之前,我媽可是特地叮囑我,說月姨當年走的匆忙,留下的東西恐怕不少,還讓我一定好生看着,別漏了東西呢。”

聞言,陳永壽臉色一黑。

他這樣說,幾乎是在光明正大地質疑陳永壽會私自留下東西不肯還回去,這無疑是在打他的臉。

然而,聯想到段蘊齊的身份,又想了想每況愈下的陳家,陳永壽到底還是收斂住了自己的脾氣,只不過神色也再不複剛才那般和藹:“這一點當然是不會的。”

他難得心平氣和地說道:“我們既然答應了寧寧,要還一些東西給他,就肯定不會食言,該是他的,一分一毫都不會少。”

他特地在這個“一分一毫”上加重了語氣,段蘊齊聞言,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回答:“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了。”

邱飲月留在陳家的東西,實際上不過是她當年嫁給陳永壽時,邱老爺子給她準備的一些嫁妝。

這些嫁妝,都是邱老爺子在年輕時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各種珍奇首飾,裏面甚至還有一個邱家的家傳項鏈。

這條項鏈本是由邱飲月的母親交給邱飲月的,之後再讓邱飲月交給陳韶寧的妻子,卻沒想到在後來出了這樣的意外,邱飲月和陳韶寧被陳永壽掃地出門不說,就連她的這些嫁妝首飾,都統統留在了陳家。

而陳韶寧這一次想要拿回來的,就是那條項鏈。

本來兩人離婚,這些財産邱飲月是完全可以帶走的,然而,因為餘倩眼饞這些好東西,好說歹說,讓陳永壽去拿陳韶寧的撫養權來換取這些東西。

而邱飲月突逢大變,一邊忙碌着父親的喪事、以及公司破産清算的各種事宜,一邊又着實擔心陳永壽會真的使手段将陳韶寧的撫養權搶走,竟然也咬咬牙,同意了這個要求。

這些東西曾一度成為餘倩帶出去炫耀的法寶。

到現在,陳韶寧終于又見到了它們。

這些首飾,都是邱老爺子費了老大心思才找來的好東西,雖然已經有些年頭了,可卻絲毫不過時。

陳韶寧小時候,邱飲月就常常戴着這些首飾帶他去參加各種宴會,那時候的邱飲月年輕漂亮,在各家的酒會上幾乎都是最最奪目的那個人,就連首飾上那些珠寶,也只能成為她的陪襯。

一時間,陳韶寧也免不了有些感慨。

邱飲月的這些首飾,陳韶寧小時候沒少見過,即使過去了那麽多年,到底有那些東西,他心裏也一清二楚。他将盒子裏的東西大致掃了一眼,眼神淩厲地看向陳永壽:“怎麽只有那麽點東西?”

他這咄咄逼人的态度讓陳永壽心裏同樣不爽得很。他皺着眉頭,反問陳韶寧:“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我也要留一部分的東西,好做個念想……”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韶寧冷聲打斷:“就算你留一部分的東西,也不該只拿那麽點給我吧?你當時可是清清楚楚地說了的,會将我媽的東西給我一半的。”

“這就是一半了。”

陳永壽氣得臉色漲紅:“怎麽?難道我還真的會貪你一個小孩兒的東西不成!”

“那可說不定。”

陳韶寧勾勾嘴角,眼神嘲諷:“我媽當年帶過來的首飾可是能讓她一個月換一件不重樣的,你現在就那麽點東西,怎麽的,陳家已經窮到要變賣首飾了?”

餘倩臉色一白。

這些東西,陳永壽卻是不懂的。他的工作重心幾乎都放在公司上,有哪裏會知道自己的原配妻子嫁過來時帶了哪些、用過哪些首飾呢?

他直直地望向餘倩:“怎麽回事?怎麽東西就少了?”

“肯定是韶寧記錯了。”餘倩抿嘴一笑:“他那時候畢竟還小呢……”

不等餘倩把話說完,段蘊齊忽然開口:“那,餘倩女士,你不如解釋一下,你手上這個戒指,是從哪兒來的?”

“當然是我自己買的。”

“自己買的?”段蘊齊嗤笑一聲,拿出一張老照片來:“餘倩女士,您可能不知道,這枚戒指,是我的母親和寧寧的母親去專門定做而來的,不知道您是從哪裏買來的一枚私人訂制的戒指的呢?”

完全沒想到這東西還有那麽一段來歷,餘倩下意識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我這是……”

然而,她吶吶半天,卻連一句合理的解釋也說不出來。

從來不管這些事情的陳永壽此刻也明白了,他大發雷霆:“你是怎麽回事?!”

陳永壽這人,平生最愛的就是就是面子。他當年能因為自己攀高枝兒,覺得邱飲月和邱老爺子在給他沒臉因此抛棄妻子,現在餘倩将他前妻的首飾帶出去炫耀,則無疑是把他的臉往地上踩。

他登時氣紅了臉,怒不可遏:“我陳家難道還少你用的錢不成?!把邱飲月的那些東西拿出來用,還去炫耀,你可真是一點臉都不要了!”

想起每次那些貴婦人們聚會後,自己偶遇她們的丈夫時那些人奇怪的眼光,聚在一塊兒指指點點的模樣,他就覺得一股血氣直往腦門上沖。

到了這是,之前再多的柔情蜜意都成了空談。

陳永壽猛地一拍桌子,怒斥:“你趕緊把邱飲月的東西全部給我整理出來!就現在!一個都不許漏!”

他們夫妻倆鬧矛盾,陳韶寧自然是樂得看見的。他甚至還優哉游哉地啃了個梨,旁邊的段蘊齊見狀,笑着替他開口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在這兒等餘倩女士整理好了再說吧。”

陳韶寧煞有介事地點頭。

他伸出手把盒子裏零零散散的幾個不起眼的小首飾撥弄了一下,又道:“別的不說,我奶奶留給我媽的那條項鏈,你該還給我吧?”

“什麽奶奶!”陳永壽皺眉:“那是你姥姥!怎麽那麽大的人了,還連一些最基本的稱呼都沒弄清楚?”

陳韶寧諷刺地笑了笑。

他急于拿回屬于自己母親的那些東西,倒也懶得和他計較這些稱呼問題,只是不大耐煩地敲了敲桌子,又問了一遍:“所以呢?你是不是該把那個還給我了?”

“這個東西,我還是要自己留着做點念想的。”

陳永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他心裏再清楚不過:陳韶寧之所以大張旗鼓地來找他讨東西,其他的都不過是附帶的而已。

他又怎麽會讓陳韶寧如意?

然而,這件事他到底不占理,因此陳永壽也說得冠冕堂皇的:“這個東西,是要等你結婚了,由長輩親自交給你的另一半的,所以還是暫時留在我這裏吧。”

東西在陳永壽手裏,陳韶寧還不能明搶,他臉色難看,還不等他想出什麽辦法來,就聽到段蘊齊忽然開口:“我沒記錯的話……陳叔叔最近是在為一個投标而發愁吧?”

雖然段蘊齊在家裏不管事兒,但家裏面畢竟是做這個的,多多少少也能聽到些消息。更不要說陳永壽一家子,從來都是他的重點關注對象了。

忽然聽見段蘊齊提起這件事情,陳永壽心中一驚。他打算投标買下郊區一塊地的事情并不算什麽秘密,段蘊齊會知道也不是什麽讓人意外的事情。

可是他在這個時候提起來……

陳永壽心中驚疑不定。

為了完成這一個大項目,陳氏的工作人員前前後後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大筆大筆的資金投入下去,就為了做前期的準備工作。而整個陳氏,更是對這塊地勢在必得。

本以為段蘊齊會拿這塊地來威脅他,就在陳永壽打算忍痛放棄邱家的這個傳家寶時,卻聽見段蘊齊輕笑一聲:“既然這塊地對陳家那麽重要……那麽,段氏願意将我們目前所知的情報告訴你,也可以幫你介紹更為知名的設計師,相應的,你把月姨的東西,全部還給寧寧,如何?”

這個交易,段蘊齊從來沒和陳韶寧提過。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段蘊齊,開口就想要拒絕這個交易。

但陳永壽卻不會給他開口的機會。他喜不自勝,甚至還有些懷疑段蘊齊是不是為了拿回東西而哄騙他的。

看出了陳永壽的懷疑,段蘊齊神色不變,果斷道:“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現在就讓我的助理把我們做好的投标書拿給你,如何?”

這的确是很有誠意、也想當讓人放心的做法。

此話一出,陳永壽的心頓時安定一半。不過,說歸說,他可是深刻明白“只有拿到手裏才算是自己的東西”這個道理,對于段蘊齊剛才的話,也并沒有推遲,反而欣然接受:“那好,你現在就讓你的助理拿過來吧。”

陳永壽被突然從添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昏了腦袋,可陳承平卻還清醒着。他細細品味剛才段蘊齊所說的話,每一字每一句都很有道理,可他卻總覺得哪裏不對。

最後,陳承平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皺着眉頭,徑直向段蘊齊發問:“段二少,我沒記錯的話,你家裏生意上的事情……你是不管的,那,投标的投标書你又怎麽會有呢?”

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人問這個問題,段蘊齊一笑:“我家裏打算讓我接手一部分家裏的生意了,這個項目,就是我哥拿給我試手的。”

試手!

陳承平整顆心登時被嫉妒填滿了,為了這個項目,陳永壽和整個陳氏的人忙碌了許久,而他雖然也有些經商的才能,但到底不過是一個在校大學生,這樣的項目,能讓他跟在旁邊學習已經算是不錯的,再想要插手甚至主導,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的。

而現在,它不僅由段蘊齊一手主導,而且他還因為這樣無聊的理由直接放棄整個項目……

光是想一想,陳承平就恨得咬牙切齒。

他臉色僵硬,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陳永壽一把攔住。

“好了,承平,”他頗帶深意地看了陳承平一眼,馬上又笑着看向段蘊齊:“既然這樣,那就說定了吧。”

為了展現自己的大度,陳永壽甚至還添了一句:“蘊齊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你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投标書就不用拿過來了……”

正好這時候餘倩将所有的的東西都整理好了,她臉色蒼白,剛走下樓梯想說些什麽,就聽見陳永壽又命令她:“餘倩!快去把飲月家裏的那根項鏈拿過來!”

飲月飲月飲月!

餘倩頓時咬牙切齒:不過一個死人,叫得那麽親密!

她看着陳永壽面對陳韶寧兩人滿面笑容的樣子,忍不住惡毒地想着:就算你再怎麽讨好這個兒子又有什麽用?他不照樣不把你放在眼裏嗎?

愣神間,陳永壽又喊開了:“餘倩!”

她冷不丁回神,惡狠狠地瞪了陳韶寧一眼,再次轉身上樓。

最後,段蘊齊還是讓助理把投标書拿了過來。

他已經決定放棄對這塊地的投标,那麽這個東西也不算是商業機密了,便直接留在了陳永壽這邊;而相應的,陳韶寧也如願拿到了邱飲月留在陳家的所有東西。

只不過,這項交易,除了陳永壽和段蘊齊兩人,其他人都是不大滿意的。

一離開陳家,剛上車,陳韶寧就忍不住跟他急眼:“你剛剛是在幹什麽!”

一想起剛才段蘊齊為了拿回這些東西所做的犧牲,他就忍不住惱怒自己的無能:“這些東西也不過是幾個不值錢的首飾罷了,他不給就不給,你何必拿你們公司裏的事情去換?!”

見段蘊齊臉上還帶着笑容,陳韶寧心中怒火更盛,他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男人,話還沒說出口,眼眶卻先紅了:“你還笑!這可是大哥交給你做的第一件事!你現在做成這樣,讓他怎麽想?!”

段蘊齊無奈笑道:“怎麽急成這樣了?”

說着,段蘊齊輕輕地揉了揉他的發頂,又說道:“我既然能那麽做,自然不會給他什麽好處的。”

陳韶寧一下子愣住了,甚至忘記了剛才的激動,呆呆地看着他:“什麽意思?”

“如果那個項目真的那麽好,我怎麽可能把它拱手讓人?”段蘊齊哭笑不得,神色狡猾:“在我們段家的教育裏,可從來沒有把到嘴肉讓給別人的。”

他頓了頓,道:“——除非,那塊肉已經壞了。”

陳韶寧呆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那個項目有問題?”

段蘊齊肯定地一笑:“對。”

“這個項目,本來是挺好的,按照陳永壽那邊的規劃做成一個高檔別墅區,或者是做成一個高級度假村,都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是,前提是那塊地沒問題。”

“這也是我們最近剛剛接到的消息,”說起這件事情,段蘊齊神色中也帶上了些許無奈:“也是運氣不好,我們這邊剛做完大致的規劃,甚至連設計師都已經聯系好了,投标書也做好、保證沒問題了,結果突然一下接到消息,說那一塊地要開發,不出意外的話,将會有高鐵軌道從那邊經過。”

聞言,陳韶寧頓時也沉默了。

他雖然對這些商場上的東西不大了解,但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這樣偏僻的一塊地,如果拿來做成商場,必然會虧得血本無歸;而若是按照原定計劃,将它建成高檔別墅區或者高級度假村……

若是有高鐵經過,又哪裏會有人選擇居住在這樣的地方?

一時間,陳韶寧神色有點複雜。

他忍不住真心實意地感嘆:“哥,你這個……太強了,借刀殺人啊。”

“懂了吧?”

段蘊齊笑着用力一把薅了他的頭發:“學着點兒,別一天到晚就跟個□□包一樣針尖對麥芒的,對他們來說不痛不癢,反而還會讓你落下把柄。”

道理我都懂,陳韶寧撇撇嘴:“但是我看到他……就是很生氣。”

實在太生氣了。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也忘不了邱飲月在病房裏,臉色蒼白,神情虛弱的樣子。更加不會忘記在邱飲月離開那天,她那雙慘白的、青筋凸顯的手。

她原本是那麽美麗、風姿過人的一名女子,連穿着打扮都曾一度成為B市的潮流。

明白他心裏的苦楚,段蘊齊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只将他整個人都攬在了自己的懷中。

“沒關系,”他輕輕說道:“你做你想做的就好了……哥哥永遠在你身後。”

半晌,陳韶寧悶悶的聲音傳來:“好。”

拖菠蘿臺最新綜藝節目的福,陳韶寧的名氣也順利打起來了。

因為節目組相當大方地将陳韶寧查詢高考成績的那一段也剪了進去,他的微博底下除了各種來舔顏打卡的粉絲外,最多的,就是來吸歐氣、拜大神的高三學子。

微博底下各種各樣的發言,看得陳韶寧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他随便挑了幾條留言進行回複,想了想,又發了一條微博。

陳大寧V:謝謝大家對我的喜歡~非常榮幸!我和@段蘊齊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我是他的小跟班,所以關系比較好[/大笑]我看微博下面很多即将高三的朋友在問我學習方法,說實話,我的學習方法大概不太适用于其他人,因為我高中還要打工,所以對時間扣得比較緊,大家自己在學習的時候還是要勞逸結合哦[/愛心]

不過,雖然學習方法沒有普遍性,但是學習筆記還是有的[/大笑]這是我的學習筆記的掃描件pdf文檔,有需要的朋友可以自行前往下載~#網頁鏈接#

他這條微博一出,粉絲又連着漲了不少。

這也是在謝亭意料之內的。

現在娛樂圈裏,各種各樣人設的明星都有,即使陳韶寧背後有段蘊齊,但是想要真正出頭、成為一個自己有熱度,有死忠粉絲的明星,光靠捆綁其他明星,是完全不夠的。

想要培養出自己的死忠粉,還是得要有自己獨特的定位才行。

“學霸”就是謝亭給他定下的人設。

這倒也不算是什麽人設,至少與陳韶寧本身是并不背離的。他的高考成績所有的觀衆有目共睹,因此,他用上這樣一個人蛇,也顯得順理成章許多。

對于陳韶寧事業的發展,段蘊齊向來是不會多嘴的。他對謝亭的安排也沒什麽意見,只是又叮囑了一句:“不管怎麽樣,你要記住,”他認真道:“你想要成為一名演員,那其他的什麽人設,都來不及你做好‘演員’這個本職工作重要,明白嗎?”

相比起陳韶寧這段時間無所事事的悠閑,段蘊齊則顯得要忙碌許多。他前段時間拍好的那部電影即将上映,現在正處在宣傳期。那部電影的導演也算是他當年的引路人,因此,段蘊齊對他也多了幾分尊敬,更是罕見的乖乖跟着劇組跑完了全程的宣傳。

段蘊齊素來忙碌。雖然在外界看來他除了演戲外其他的活動一概不參加,大概會閑得很,可實際上,在早幾年前,段維就已鍛煉他為名頭,讓段蘊齊幫忙看着點段氏娛樂的運營了。

他在大學裏學的就是這一塊兒,再加上初高中自己也有些許創業經歷,倒不至于手忙腳亂;只是管理公司事務極多,縱然只是一部分,卻也占據了他拍戲外的大部分時間。

而就在段蘊齊忙着各地跑宣傳時,陳韶寧則安安穩穩地坐在家裏,看起了段蘊齊之前跟他說得那個劇本。

這部劇,很明顯是一部大男主劇。他的故事從頭到尾,都與男主角息息相關。

而這個男主角,也并非普通人:他是一棵樹,一棵成了精的樹。

不知道多少年前,這棵樹被種下了:它或許是被人種下的,又或許是風吹來了他的種子,是雨給了他滋潤得以長大。

無論如何,這是一棵活了很多很多年的樹。

而某一天,當一戶人家圍繞着這棵樹蓋起了房子、建立起自己的家庭後,它忽然一下,就能變成人類了。

雖然能夠變成人類,但樹卻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它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了。

然而,那戶人家卻發現了他。

恰巧,這戶人家的丈夫失去了生育能力,他們見樹變成的小孩子也是一副懵懵懂懂、毫不知事的模樣,猶豫半晌,還是将它收養下來,并為他取名:曲直。

故事從此開始了。

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陳韶寧讀完了這個劇本。

看完這個劇本時,他眼睛紅紅的,毫不猶豫地便做下了決定:他要去試鏡。

沒有任何停頓的,陳韶寧直接打通了謝亭的電話。那邊謝亭正在跟他最新帶的一個新人,叫肖玉然,接到他的點化石還頗有些驚訝:“怎麽了?有什麽事情嗎?”

謝亭對陳韶寧的行動都是有數的。他清楚地記得陳韶寧在之後分明就沒什麽活動了,現在突然打電話過來,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說。

果然,陳韶寧馬上開口道:“亭哥,我想接一部戲。”

“什麽戲?”謝亭很快反應過來,問:“段影帝介紹給你的?”

“也不算介紹……”陳韶寧回答:“他說,這個導演要求很高的,他也只能讓導演給我一個試鏡的機會,至于能不能上,還要另說。”

謝亭聞言,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

那些有能力、有追求的導演,大多數都是有着自己的底線的,一定要自己試鏡把關,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他想了想,又問:“導演是誰?”

“王郵。”

“是他?”謝亭微微有些驚訝:“是他的話……這倒也不錯。這個導演雖然名氣不大,但是在文藝片裏,不論是票房還是獎項,都是比較過硬的導演了。只不過因為一直都只拍文藝片,大衆知名度不太高。”

這對陳韶寧來說,的确也是個很好的機會。

謝亭對段蘊齊這個推薦明顯還是很滿意的,王郵不僅會拍,而且還是個很會調|教演員的導演,許多演員在他手底下走了一遭,演技都會提升許多,對陳韶寧而言,也的确是一件相當不錯的事情。

只不過,還是有一點小問題。

“這個導演,只拍文藝片,新片不出意外應該也是文藝片。”他說道:“如果你想要拍這個導演的作品,那就要做好從拍攝到上映這段時間,比較默默無聞的準備了。”

陳韶寧最不怕的就是沒有名氣。

他為了能賺到錢,什麽樣的野雞雜志的封面沒拍過?最窮的時候,甚至還當過本地影樓的模特都當過。

對他而言,默默無聞,從來都不算是一件苦差事,找不到工作才是。

既然定下了想要拍攝這部片,陳韶寧便在家裏開始了對劇本的仔細研讀。

文藝片向來很難大爆,因此,前來試鏡的人注定也不會太多。然而,王郵卻從來都是一個不肯将就的導演,如果前來試鏡的演員不符合他的要求,他寧願去挖素人,也不會勉強自己接受一個不合适的主角。

因此,陳韶寧這幾天稱得上是廢寝忘食。

好在,雖然陳韶寧沒有接受過系統的表演指導,但家裏卻有一個現成的老師。他努力忍住那種莫名的羞恥感,在段蘊齊面前随便挑了兩個情節,演了一遍,卻被段蘊齊馬上叫停:“不對。”

他拿起劇本,只給陳韶寧看:“你的情緒不對。”

“寧寧,你要記住,你首先是一棵樹,然後才是一個人。”他問道:“你好好想想,如果你只是一棵樹,而且還從未經受過人類文化的熏陶教育,你會因為他人遭遇的不平事而憤怒嗎?”

自然是不會的。

樹不是人類,它并沒有共情的能力。

陳韶寧很快明白過來,又将同樣的地方再演了一遍,卻依舊被段蘊齊叫停:“情緒還是不對。你想想,寧寧,一棵樹看人,和人看一棵樹,會有什麽區別?”

“這個劇本最難演的地方,就是這個情緒的轉換問題。”

知道他從未接受過系統的表演課程,因此,段蘊齊在給他講解時,幾乎是掰碎了一點一點給他講清楚的:“你在前期,要把自己看作為一棵樹,獨立于所有人類之外,去做人類行為、情緒的觀察者,而不是參與者。”

“但是到了後期,”段蘊齊道:“這則是整個劇本最精華的部分。他雖然還是一棵樹變成的,但他已經有了一定的社會關系,他有了自己在意的人,有了自己的親人朋友愛人,他也學會了如何共情……”

“這時候的樹,它本質上還是一棵樹,可他的內核,卻已經是一個人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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