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新年
一層層的記憶泛着莫名的悸動從心頭湧過,綿綿地酸楚。容嫣感覺自己快被這種不受控制的情感淹沒了。
她和秦晏之也不過只接觸了一次, 便是和離那日。三個月了, 她甚至都快忘記他的模樣他的聲音, 可偏偏這具身體就是忘不掉!
眼下, 情感與理智抉擇,容嫣僵住。
待秦晏之走近的那一刻,她還是把滿腹的期待壓了下去。
理智勝了。
因為她不是“容嫣”。
秦晏之從容駐足,站在她面前亦如記憶中那般, 溫潤儒雅, 俊得像精雕細琢的美玉, 明亮又宛若修竹般英逸。
他望着她的眼眸清亮如水, 然流露出的永遠是微涼的冷淡——
二人對望,容嫣察覺他眸光的冷淡裏似有異樣的波瀾暗湧,從眼底一層層地漾了上來,她斂回目光,再不瞧他了。
“再次恭喜小少爺。家人還等着我回去,便不與你多聊了。”容嫣對着秦翊莞爾, 又出于禮節地垂目對秦晏之潦草福身, 扭頭走了。
“容嫣。”
身後, 清潤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不得不承認, 秦晏之聲音很好聽, 溫而醇厚,極易甫定人心。
可這聲音若是淩厲起來,其傷害程度也半分不少——
原身的記憶被勾起, 她腦子裏突然冒出了秦晏之的一句話:
“容嫣,你心還能再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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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這話他因何說出來的,但對原身震撼程度足以讓此刻的容嫣感受到她當時的絕望。原來她在秦晏之眼裏就是這樣的人。
容嫣漠然轉身再次對視他。眼裏澄淨無波,卻也涼如秋水。
秦晏之有點怔,随即沉聲道:“你走後祖母一直念着你,若是可以……去見見她吧。”
誰有資格邀請自己回秦府,他都沒有資格。
容嫣冷哼了聲,櫻紅的雙唇輕碰,平靜道了聲“抱歉。”
沒有任何語調的兩個字,卻重重地挑動秦晏之的神經。這不是她該有的神情,往昔的容嫣是和婉柔順的,她看他時,水潤的清眸流淌出的是無限依賴和羞怯。可眼下她冷漠得似山雲岫煙,摸不透。
秦晏之心頭一緊,眉宇不自覺地蹙起,蓄了抹冷淡的愠意。
對,這才是他本該有的神情——
容嫣淡然瞥了他一眼,再沒給第二個眼神轉身離開。然才欲靠近弟弟,發現看距自己僅三步之遠的虞墨戈。
——他沒走?
那他都看到了……容嫣心有點亂,又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
思量片刻,她淡然含笑道:“我以為您走了,對不起,沒與您招呼一聲。”
“無妨。”虞墨戈精致硬朗的輪廓稍柔和,勾了勾薄唇溢出兩個字,像珠玉劃過。“我本要離開了,可方才在酒樓小姐落下這個,總該還了才好。”說着,他攤開手掌,掌心裏是一只疊好的絹帕。
容嫣摸了摸袖角,愣了,随即臉紅目光深長地看着虞墨戈,遲疑地道了聲:“謝謝。”便将那絹帕匆匆從他掌心拿走,因為匆忙,冰冷的指尖在他溫熱的手心劃過。在她手撤離的那一刻虞墨戈下意識握掌,卻什麽都沒抓住,空的——
他淡笑收手。
“下回莫要再丢了。”
容嫣點頭。低垂的睫毛輕顫,将捏着手帕的掌心朝衣袖裏縮了縮,淡淡道:“那我們先告辭了。”說着,帶容炀離開。
然從他身邊擦過時,被他攔住了——
“等等。”
虞墨戈看了眼曲水手裏的披風,曲水會意遞了上來。他望着容嫣,清清冷冷地道了句:“小姐拿着吧。”
容嫣怔愣,茫然地看看曲水手裏的披風,又擡頭看看他,滿眼不解。
虞墨戈抿唇淡笑,指了指她衣衫。容嫣低頭,這才注意到衣襟上的沾染的血跡,連裙擺都髒了。不過殷紅和衣衫上的海棠繡花相稱,倒也不是那麽明顯,她辭笑道:“不必了,謝虞少爺。”
她不接,他便不動,面色沉靜地看着她,眸色似水深沉。
二人僵持須臾,到底還是他敗了。可他若言敗,那他便不是他了,虞墨戈單手一挑将披肩接過來展開,披在了她肩頭,動作一氣呵成連個反應的機會都不給她。
眼看他修長手指朝飄帶探來,她清楚他要做什麽趕緊退了一步拉開距離。這已然夠讓人多心了,不能再讓人生疑。她一面感謝,一面轉身匆匆将飄帶自己系上了。
眼瞧着街角處寄雲和玉芙尋過來了,她她留了句“再會”便帶着弟弟和楊嬷嬷離開了。
虞墨戈看了她須臾,也轉身朝自家的馬車去了。然才邁出兩步忽而頓足,挺拔着脊背,雙肩穩如磐石地偏首,半張側容正對秦氏兄弟。
霧氣淡了,陽光直射将他精致的輪廓打下一層光暈,與這清亮相對的是光影下他晦暗不明的神情。
他餘光掃向秦晏之,薄唇微勾,慵懶張揚似這冬日裏的柔光,卻也帶着凜風般的肅殺清冷。二人對視,他優雅地揚起下颌,漫不經心地扯了扯銀白鶴氅,閑适而去……
一直到他上了馬車,秦晏之的目光始終未錯。
他認得他,京城有名的纨绔虞三少,可比起這個名聲他更願喚他“戟霸”,天資縱橫胸有韬略的征西将軍。瑕不掩瑜,放蕩掩不住他的能力,本可為國所用卻沉淪至今,可惜了。
只是,他識得容嫣?
知道他不羁,然方才那幕卻無半點輕佻之意,如此舉動可見兩人定是相識已久,他們如何認識的?回想容嫣方才面對他時的恬然嬌澀,秦晏之心中是說不清的滋味翻湧,這是曾經他再熟悉不過的神情,但現在不屬于他了。從她大病新愈後,她給他的只有冷漠。
這又怪得了誰,五年,足夠讓人生情,更能将人炙熱的感情一點點磨蝕……
秦晏之憶起了方才那只手帕,絹帕上的刺繡隐約是朵朝顏。
他記得剛成婚時,她喜歡極了這種小花繡了很多。還偷偷在他衣衫的袖口也繡了一朵。男子在袖口繡花,還是這不知名堂的花,豈不是讓人笑話。量她小姑娘不懂便将衣服收了起來,直至被她翻出詢問,他不以為然道:這朝開夕落的花寓意不佳!
也不知是語氣嚴厲她怕了,還是心生怨氣,從那以後她再沒繡過。
他思慮再次飄向那只袖口的朝顏,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給他繡花,再之後她從沒給他繡過一件,好像也從沒給他做過任何一件東西。
這五年究竟是怎麽生活的……
秦晏之暗嘆。不管怎麽生活的,一切都過去了,他們再沒關系了。目光轉向容嫣離去的方向,人已經走遠,亦如她離開他的生活。到今天為止,他始終沒想明白那和離書到底該不該簽……
“走吧。”秦晏之喚了聲。
秦翊不舍地收回了目光,默默跟在兄長身後,卻問了句:“為何這般對待嫂嫂。”
秦晏之眸色愈深,溫潤的臉瞬間凝重。他看了弟弟半晌,眼底潮起潮落,終了都平靜下來……
回到容府,雲寄去了小廚房,容嫣讓楊嬷嬷帶容炀洗洗身上的煙塵,此時西廂裏只餘她一人。
她忐忑地将衣袖裏的虞墨戈給她的絹帕拿了出來,小心展開,裏面竟包着半塊破碎的玉佩。
他給自己這個做什麽?
容嫣摩挲着玉佩,瞧着那裂痕有些眼熟,記憶浮現她瞬間明白了什麽……
除夕夜。
容府上下喜慶一片,紅燈高挂,老少主仆皆換上新衣迎新年,神采奕奕。萬氏還特地給容炀送了身嶄新的直綴,用的都是上好的蘇錦。
祭祖後,一家人圍在正堂吃年夜飯。容嫣把準備好的壓歲錢拿出來。小侄子的給了嫂嫂,小侄女還沒待伸手,則被萬氏接了過去。她掂了掂不沉,好奇地打開瞄了一眼不由得“嘶”了一聲,竟是幾顆小金豆子。
見容嫣給容炀也準備了一份,萬氏趕忙用胳膊肘杵着小兒子容爍,喝道:“真不懂事,也不給你大姐說句吉祥話!”
容爍不情願地撩起眼皮,道了句“大吉大利”再沒言其他,繼續啜他那杯屠蘇。
容嫣淡然抿笑,又拎出來一只錦囊給了容爍。
原是早有準備啊,萬氏瞧着她,越發地覺得她腰纏萬貫,難以揣測她有多少家底。雖眼紅,不過容嫣已經搬出容府,即便不搬那也是大房的錢她分不着毫厘。可分不着不等于不惦記,總有能把錢摳出來的道道。
吃過年夜飯要守夜,容煥帶着弟弟們去放炮仗,容嫣陪祖母打牌,加上萬氏白氏正好一桌馬吊。
容嫣言道不熟現學現賣湊上了手,打得不好。倒是樂于算計的萬氏連翻坐莊,三家怎都攻不下來,贏得她合不攏嘴,旁的心思也沒了只盼着多摸幾把大的。然小孫兒不成全,乳母哄不住,白氏只得去哄孩子了。見萬氏怏怏不悅,容嫣拉了梁氏身邊的陳嬷嬷。
陳嬷嬷讪笑推辭道:“不成不成,哪能和夫人小姐們玩,奴婢這手可笨。”
“再笨還能笨過我。”容嫣笑道,“嬷嬷來吧,湊把手。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可好?”
陳嬷嬷瞧着容嫣難得的興致,無奈笑道:“這可是大小姐自個說的,別怪奴婢給您輸哭了。”
“瞧您說的,都是一家人誰輸誰贏不都是一回事,這錢也沒流到外人手裏。”
這話說得萬氏心裏好不癢癢,笑痕越深。而梁氏則看着孫女,昏黃的雙眸透出光亮。萬氏只顧着贏錢,可她瞧得清楚。容嫣說是不會玩,實則沒少了給萬氏放水,她這是有意哄着她呢。
從她回通州那日開始,一向低調的人鮮財露富不加掩飾,梁氏以為她是想用這辦法哄住見錢眼開的萬氏,如她所料,萬氏這幾日對姐弟二人好不恭維。
可既然想到這點,她也該明白她這嬸母不是那善罷甘休的人,眼下委屈不過是為了更大的利益,若是得不到翻臉便不認人。所以梁氏隐約覺得,容嫣心裏還裝着其它。
“祖母,該您了。”容嫣軟語喚了聲,梁氏回神,挑出一張雙珠四索。
“湊上!老太太,您這是給我送牌來了!”萬氏咧嘴,一張臉笑開了花。梁氏瞧她沒心沒肺的樣氣就糟心,手裏的餘牌一扔,哼道:“對,給你送錢,要不要啊?”
“要啊。哪個會不要,您老的錢可都是沾着貴氣的。”萬氏挑眉浮誇道,趁陳嬷嬷洗牌瞟了眼容嫣,又道:“我也得沾沾嫣兒的喜氣。”
容嫣笑了,摸好了牌瞥着萬氏道:“我哪來的喜氣。”
萬氏甩下一張牌,努了努嘴。“喲,還不承認呢。昨個你可是見着秦家少爺了?”
容嫣出牌的手微頓,淡然應:“見到了。”
“果真遇到了?”梁氏驚問。
“當然了。母親可不知,秦家少爺見了我們嫣兒眼珠都直了,話都不道講,眼裏盡是驚和喜。跟我們嫣兒說話那聲音柔的,哎呦,打我嫁了仲琨也沒聽過那麽一句貼心的。就我這嬸母心都軟了。看看,他悔了吧,到底是悔了呀!心裏頭啊放不下咱們嫣兒!”
添油加醋,萬氏可是好手。瞧都沒瞧見,描得是繪聲繪色。
容嫣不屑,可有人當真了。梁氏盯緊了容嫣,生怕哪個微不可查的表情錯過去。然容嫣卻淡如止水,撚了撚手裏的牌嫣然道:“秦少爺自然放不下,入秦府後便我照顧着他,一晃五年,都說長嫂為母他舍不得我不是應該的嗎。”
醞釀好的話又被她堵在了喉嚨裏,梁氏抿緊了唇。萬氏也有點怔。
玉芙明明說她看到的是秦晏之,怎成了小少爺秦翊?不對,容嫣這是偷梁換柱!
“嫣兒,你……”
“湊上!”容嫣聲似莺啼打斷了萬氏,還沒待萬氏反應過來,她拍手而笑。“可算贏了嬸母一把。看看我都湊了什麽色樣,例卷、鲫魚背、雙疊……嬸母,這回嫣兒可是沾您的喜氣了!”
萬氏瞪着桌面上的色樣傻眼了,腦袋裏算盤打得飛快,哪還顧得上方才的話。這把可輸大了,玩了一晚上自己也沒湊出這麽多色樣,她一把就全了?萬氏暗裏剜了她一眼,心裏狠狠道:小丫頭片子,還說自己不會玩!面上卻抿笑捏錢,酸着臉連牌都沒用陳嬷嬷洗,撈過來自己動手了。
還不信玩不過她……
話岔過去,梁氏也不好再提,大過年誰也不願鬧得不快。于是道自己乏了,讓容嫣身後的楊嬷嬷來替她,她回跨院休息了。
楊嬷嬷左推右辭,謙虛上場,然屁股一坐便再沒留情,合着容嫣打得萬氏措手不及,連陳嬷嬷看得都目瞪口呆。
要知道楊嬷嬷随葉氏那會,沒少陪她和員外夫人們打牌,容嫣還是她教出來,區區一個萬氏豈比得過她主仆二人的默契。打到三更梆子響起,陳嬷嬷都快撐不住了,萬氏卻越戰越勇,輸得眼珠子通紅,巴望着下把翻盤下把翻盤,結果一把連着一把地輸,一直輸到了雞鳴……
大年初一給長輩拜年,衆人洗漱後來到東跨院。輸了一個通宵,萬氏心裏好不懊糟,腦袋渾漿眼睛直愣愣地不知道在合計什麽,容仲琨好幾次喚她她都沒聽到。
還能合計什麽,還不是昨晚輸的那幾個錢!
用過早飯,迎新爆竹聲聲脆響,一家人拾掇好了便去容家祠堂祭祖給族裏長輩拜年。
容家祠堂是個兩進的院子,穿過門廳是一塊大影壁,影壁後則是見方庭院,朝南正廳為承志堂。一家人到時,族長容裕翰已坐在堂中候着了。
容裕翰是容嫣祖父容裕真的堂兄,年過古稀,一生清正為容氏謀福,威信極高。
容氏書香世家,但入朝為官者不多,而容嫣祖父和父親皆是進士出身官職不低,故而族人對他們也是另眼相待。
每每相聚,萬氏總是高人一等地看着各家婦人貼上來噓寒問暖。不過今年幾位姑嫂妯娌興致可不大高,想來也是因為他們家和秦府斷了關系的緣故。
三叔公家小嬸是保定安肅縣教谕家的女兒,三十出頭,人長得俊平日裏也愛美,給萬氏拜了年一眼便搭見了她手上的羊脂白玉镯子。
“喲,二嫂镯子真好看,這雕花可是少見,新添的?”
聞言,萬氏悠然拖了拖發髻,兩根镯子皆露出來,叮當作響。聽這清脆的音兒也知是上好佳玉。大夥目光跟去,萬氏壓低眼簾掃了一圈,唇角濺出絲得意拉長音道:“可不是新添的,是我家嫣兒給送的新年禮。”
“容嫣?”大夥驚訝,視線追去。容嫣高雅依舊,絲毫沒有她們所預想的落魄。不是說和離去了宛平,沒了秦家還能過得好?萬氏這是給自己貼金吧。
瞧衆人撇嘴,萬氏用腳趾頭都猜得出她們在想什麽。容嫣是和離了,可也不是一點吹噓的資本都沒有。萬氏摩挲着镯子嘆道:“我們嫣兒啊,是個知冷知熱的,給我們每人都帶了份禮,琳琅閣的。瞧瞧,容芷那寶石簪子也是她堂姐送的,還有他大嫂的這手钏……”
白氏識趣地湊上來,配合婆婆點頭。萬氏慵然地拍拍她手,又笑道:
“我和她說,你不必帶這麽多東西,雖說秦家給你的錢夠你衣食無憂,也不必為我們破費。這不是又在宛平置了六百多畝的地,如此大筆開銷,還惦記着我們……”
好生厲害啊!和離還能帶出錢來,還置地?啧啧,到底是秦家家底厚,要不怎這麽多人想要嫁進去。自打聽聞他們和離,媒人差點沒把秦家門檻子踩破了,可人家愣是一個沒相中。傳言秦晏之在京城訂了人家,可通州和京城這麽近,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如此,不得不讓人聯想:莫不是他還對前妻惦念不忘?
萬氏瞧她們那眼神,估計也該腦補到秦府了,于是道:“……若沒情義在,秦府能這般為嫣兒周全,予她下半生錦衣玉食?哎,這也就是她腦筋軸轉不過彎來,看不出這片情義在。還背着我們買了田,早知道如何都不會讓她買,買了有何用,早晚還不是得回來。”
再癡也聽明白她這話裏的意思了。後宅裏的婦人,耳朵長舌頭長,這會兒又圍着萬氏殷勤起來。而萬氏似又尋回了當初的感覺,她還是被人捧着的……
人已到齊,小輩給長輩拜過年後,族長帶着衆人穿過承志堂去後院的追慕堂祭奠祖先。
容煥帶着容爍和容炀給祖宗磕頭,三人伏地,三叔公家幾個和容嫣同輩的孩子怯怯私語,捂嘴嬉笑。最小的不過四歲,呆愣愣地指着堂上的三位從兄,扯着母親的衣角奶聲奶氣道:“破了,娘親,破了。”
三叔公家的嬸子趕緊捉住兒子的手,低聲嘟囔了兩句。小孩子不知所以,茫然看着母親,好似要證明自己沒錯聲音更大了。“娘親,他衣服破了。”說着,還要拉母親去看。
聽他這麽說,幾個孩子笑得更歡。
“肅靜!祖宗面前不敢放肆!”
族長把手裏的拐杖朝地上敲了敲,小孩子驚得再不敢吱聲。兄弟三人互瞄一眼,祭禮繼續。
禮畢,容煥和容爍掀裾而起,容炀動作稍緩,然就在他站直的那一瞬,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容嫣目光始終沒離弟弟,見他不穩上前去扶。怎奈還是晚了一步,容炀一個眩暈栽倒在地。
“容炀!”容嫣不顧場合,撲上去抱着摔倒在地的弟弟大呼,把滿堂人都驚呆了,連族長都從太師椅上顫悠悠起身,瞧了過來。
梁氏更慌,眼看着孫子唇色發白,急的趕緊讓陳嬷嬷趕緊上前。
陳嬷嬷端了水,容炀一連喝了幾口,可眉眼依舊不開。萬氏怔了好半晌才緩過來,眼見地上臉色蒼白的容炀,目光在衆人間掃了一圈,趕上前一臉焦急地呼道:“炀兒啊,這是怎麽了?可是哪不舒服,怎不早和嬸母說啊。快,快,快摻小少爺起來,去西廂歇歇。”她喚了小厮過來,一面問着“可還能起來?”一面去拉容炀。
容炀體虛,昨晚又一夜沒睡,方才是因起得太急一時頭暈虛脫了。這會兒喝了水已緩過來,方要起身,只覺得姐姐攬在他身下的手掐了他一把,他登時會意,眼睛緊閉眉頭鎖得更深了。
容嫣護在那小厮不敢魯莽去擡,萬氏手勁不夠又拉不動,容炀就這麽躺着,直到族長走過來才緩緩睜開眼睛,紅腫的雙眼對上了這位老者。
族長上下打量一番,見他氣色着實不好,神色凝重道:“可還起得來?”
容炀虛弱點頭。族長滄桑的嗓音“嗯”了一聲,威嚴地環視一衆,遣人都去承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