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六節

十六、

那龐勇見狐貍精現了原形，從懷中摸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圓壺，大踏步走了過來。正要到得跟前，忽覺側面勁風襲來，當下先不轉眼看，聽聲辨勢，低頭閃過，感應來人位置，回身就是一拳。霓裳見他應變如此之快，心中一寒，不敢硬接，提氣一個跟鬥翻過去，回鞭掃他下盤。龐勇看清偷襲者，也不敢托大，撤步避讓，欲等她揮過一半，勁力所剩無幾之時再上前抓鞭。不料霓裳此乃虛招，根本未使足力，甫一出手便卷鞭收回，一個側滾過去，已把那抖抖索索的小東西抱在懷裏。

白裳飄下，現出小狐貍真正的面目：長鼻子尖耳朵，身上純白的絨毛軟軟的，摸起來極是舒服；緊閉的雙眼微微張開，和自己的目光一對，又趕忙躲了起來；毛茸茸的大尾巴不停地往面上拂，像是想把臉遮起來，可無奈在人懷中，身不由己，怎麽都擋不住。霓裳頭一次看到她憨态可掬的模樣，簡直要笑出聲來。左手緊了一緊，讓她牢牢貼在自己胸前，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終于落到我手上了，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哪想這小妖精還不老實，也不知是用爪還是用嘴，竟然給她胸上來了一下，震得她差點叫起來。若不是情勢不對，真想好好教訓這不規矩的小動物一番，看她還敢亂來。環目四顧，心中有了計較，用力扭了她一下，小聲道：“出去再收拾你，乖乖地呆着別動。”靜下心來，悄悄運功。

對面三人一字排開，擋住去路。夏冰顫聲問道：“你是騙我的？你是和她一夥的？”面上一片蒼白，在月夜裏看得尤為清楚，顯是失望到了極點。霓裳也覺對她不住，軟下聲音答道：“為了救她，只好如此。不敢求你原諒，你只需記得我發過的誓便可。”夏冰蹲身抱頭，似是仍不敢相信。一旁的炅明早忍不住叫道：“仙子！你怎會變成這樣？是它給你灌了迷魂藥嗎？昨天明明……”霓裳不等他說完，早飛步搶到石壁邊，連跳幾下，眼看再一刻就要翻過最矮的那處，從山頭後溜走。

龐勇哪能容她逃掉，收好圓壺，從地上抄起兩顆碎石，也奔了過來。正待躍起追擊，忽覺一道黑影似鷹隼般從頭頂翺翔掠過，暗叫不好，知道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急忙回身趕去。霓裳誘敵成功，更不停頓，借着由高處蹬踏縱出之勢，徑直撲向炅明。見他揮臂抵擋，長鞭卷住他右足，一下就把他扯得摔飛出去。這招用足全力，直到一半才發現他武藝稀松，不由得暗嘆自己着實是被那次幻魔陣中的“炅明”吓怕了，怎的出手如此不知輕重。手上使勁，把他拉回，笑道：“你身手實在不行，練功時不許偷懶！”炅明人在半空，本以為自己這次不死也要重傷，吓得不敢睜眼。哪想一個來回之後竟是躺在原地，就像踩到瓜皮滑了一跤而已，身體各處并無大礙，一時間愣愣地說不出話來，只剩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不已。

霓裳撂倒一人，身形不停，不管夏冰，先沖到龐勇還未拔出的長刀旁，一腳把它踢得飛出老遠，同時右手抖鞭抽翻地上那幾個從老趙店中取來的口袋。這下果然見效，林中殘餘的紅芒白亮，一并消失不見，周圍的黃色光罩也似弱了不少。正自心喜，耳中傳來飛石破空聲，忙側身閃避，怎知剛剛躲過，肋上一痛，已是狠狠吃了一記。原來那龐勇雙手各有一石，左手石以五分力先出，不為傷敵，只為分散她注意力，右手石使滿十分力，後發而先至，方是真正殺招。霓裳不識關鍵所在，夜裏視物又不如白日清楚，身體毫無防備之下被打中，悶哼一聲，五髒六腑如同要翻滾過來，一口血立時湧上喉頭。小唯似是有感應，在臂彎中不安分起來，左扭右扭想要出去。霓裳一咬牙，把就要噴出的血水強又咽了下去，啞聲道：“這種程度，傷不了我。你給我好好呆着，別搗亂！”用力抱緊她，掉了個頭，順着之前進林時的道路往外逃去。

受傷之下，速度大減，片刻便被龐勇追到身後。霓裳聽腦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知道就要被趕上，再不遲疑，忍痛提起一口真氣，默運玄功。感覺到龐勇離自己不足兩丈，猛地剎步立定，轉身甩鞭直擊他下盤。龐勇反應極快，飛身而起，左手抓她鞭柄，右手攻她面門，滿拟一擊成功，就算傷不到她也要逼她撒手丢鞭。未曾想自己一撲上去，迎上的竟是滿眼的亮白，這下猝不及防，閃避不得，只好急速收臂，護住頭臉要害，硬接了這一招。白發魔女，果然名不虛傳，也不知是做了什麽法，本就頗長的頭發現下更是暴長一丈，縷縷銀絲，堅韌異常，直把龐勇打得翻滾出去，狼狽不堪，手上身上即刻現出一道道血痕。霓裳殺手锏使出，見傷他不重，叫聲可惜，腳下加速，奔出林去。到了黃光籠罩之處，果然似撞到石壁一般阻力重重，心念一動，照着方才的記憶把夏冰貼在周圍的紙符一一撕下，立見黃光變色，由弱至無。大喜之下正要逃逸，卻聽背後利器襲來，追兵又到。

霓裳閃開這招，回頭一看見是夏冰，心中打鼓，暗叫不妙。夏冰年紀雖輕，劍法卻已有了幾分造詣，加上這回受騙上當，真情流露不少，更是氣苦。痛怒交加之下，氣力倍增，一招更比一招淩厲，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勢。霓裳自知有愧，不欲和她纏鬥，只想找個空子抽身逃走，氣勢上早輸了不止一截。加之身上帶傷，左手還抱着個累贅，這下此消彼長，被她逼得不住後退。霓裳見她殺紅了眼，生怕落個兩敗俱傷的結局，邊退邊軟聲勸道：“你這又是何苦？她雖是狐貍精，但從未做過壞事，為何不能放她一馬？”夏冰咬牙恨道：“還想騙我！”出招愈緊，迫得霓裳左躲右閃，好不狼狽。再避幾招，見龐勇也趕了上來，不由得着慌。無奈之下正想再出絕招，忽覺左臂彎裏一空，驚呼聲中，只見一道白影從懷裏跳出，徑直撞向夏冰胸口。夏冰正在全力猛攻，不意被這小畜生闖到要害之地，但覺胸上一酥，登時心慌意亂，尖叫一聲，扔下短劍，手忙腳亂的想把它弄下去。還沒拉扯得兩下，半邊身子一麻，已是軟倒在霓裳身上。

霓裳制住夏冰，擡頭朝龐勇喝道：“不許再過來，否則我就把她……”把她怎樣卻想不出來，話說到一半就卡在那裏。但龐勇顯是極為緊張，立刻站住不動，大聲道：“好！好！我不過去。我讓你和那狐妖走，只要把她放了就行。”霓裳見小唯不爬回自己身上，卻在腳邊轉了幾圈，扯着小腿不放，心中一動，揚聲道：“你站在那裏不許動，等我們走遠了自會把她放了。要是你敢跟過來，我就把她的衣服扒個幹淨！”眼下脫身要緊，一時之間口不擇言，就把下流話說了出來，自己也覺好笑。夏冰聽在耳裏，又羞又氣，直把臉漲了個通紅。無奈受制于人，動彈不得，被霓裳半拖半抱，尾随領路的小狐貍慢慢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