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感情好不好不重要
林真竟然會首先關心這個話題,盧思聰心中不免又有些微微的觸動。
他長年積月充作她的兒子,彼此之間已經非常了解,盧思聰早已十分熟悉林真的性格。
盧思聰心裏清楚:在過去十八年間,她對他真心還算不賴。
可是!這根本沒有用!這改變不了即将發生的事情。
林真對盧思聰的好,思聰并不領情。一個中國內地出身的草根媳婦兒,有幸嫁入南洋華僑豪門之後,對總裁丈夫膝下唯一的兒子,萬般關懷呵護,那不過就是盧太太林氏理應扮演好的角色功能而已。盧思聰不需要為此表示感動。
尤其是目前的形勢發生了忽然的劇變,盧思聰現在已經不是盧天民唯一的兒子。弟弟盧思明在盧天民心目中,似乎是占去了全部100%的分量。盧思聰和林真已經被盧天民忍心抛棄。至少,從那份遺囑的安排上看,盧天民的心中已經完全沒有留下盧思聰和林真兩人的任何位置。
這就好像大廈将傾之際,兩只小可憐兒在臨被壓死之前,還在絕望之中相互慰籍對方。這樣的慰籍全無任何意義。
盧思聰不需要空洞的慰籍,他要用強硬的行動來奪回屬于自己的那份權益。連帶了林真那一份,也要一并奪回。
這時候就派生出一個有些兒微妙的技術問題:
必須及早殺死盧思明,這将使得盧天民的遺囑成為無效文件。倘若盧思明及時趕到新加坡完成了一系列的財産繼承手續,那時候,再殺死盧思明就徹底失去了應有的意義。屬于盧思明的財産将會在盧思明的親人之中,被別人繼承了去,那個人多半就是李敏。
因為盧思明将要繼承的60%股權并未被拆分為兩個30%,所以盧思聰拯救自己的同時,也一并挽救了他的林真阿姨。
前題是林真在今天晚上沒有站錯她的陣營。
只要林真沒有站錯位置,即便她對思聰做出各種粗暴無禮的舉動來,思聰還是會幫她奪回她那30%的權益。因為這是綁在一起不可拆分的同一件事兒,這件唯一的急事就是趕在盧思明成功入主盧氏集團之前,果斷殺死盧思明。
倘若林真站錯了她的位置,即便她對盧思聰曾經千好萬好,又施以各種人文關懷,她還是必須去死。
感情好不好,根本已經不重要。利益關系和立場的選擇,才是最終的決定性因素。
三十歲成熟男性的理性意志力量,遠遠覆蓋了情感作用的影響。盧思聰此刻的思維十分清晰,此刻,他是純理性的。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神或者神經病一樣,冷眼洞穿世情,不被俗世的感情因素所幹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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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思聰甚至感受到因為林真一向待他很好,不得不将她殺死以後,思聰也會為此一輩子感到不快樂。可是,該殺的人,還是得殺。最讓思聰覺得荒謬的是,林真這個人要殺或者不殺,根本就不由思聰的個人意志來裁決。一切取決于她自己怎麽去作。
布署已經做好,思聰即便想改也來不及了。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善舉就是誠心誠意替林真祈禱,祈禱她別犯糊塗。
“真姨!你沒事兒吧?為什麽你的車忽然停了?”
思聰一直不把林真喊作媽媽或者母親,他一直喊她阿姨。這時候,既然林真殷切關心起思聰的狀況來,思聰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索性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談自身安危,一味關心起對方有沒有遇到麻煩。
這段通話倘若能夠被別人聽見的話,又會認為這是模範家庭裏母慈子孝的傑出代表。
“啊!你知道的,這家酒店的前身,原本是我年輕時經營的一家小旅社。當年,我們七十年代出生在內地這一代人誰都不懂得風水堪輿,那時候不是在搞破除封建迷信什麽的嗎?所以這家旅社的方位其實一開始就是修錯了的。兩年前小廖老板接手改建之後,我本以為他會趁機解決這個問題。可是,走到近處我才看出來,這裏當家的小廖老板太不專業了。他最後還是造錯了房子的方向。”
頓了頓,又說道:“我打算換個地方,今晚就不住這裏了。思聰你如果方便的話,就出來一下。我有些話想要當面跟你講,電話裏不方便講。”然後也不給盧思聰繼續說話的機會,随即挂斷了電話。
林真其實是在信口胡編故事。
她不肯進駐這家酒店的原因,沒辦法在電話裏跟盧思聰直說出來。偏偏思聰又瞧出來林真停車的距離和位置有些不合常情。思聰這孩子一向喜歡刨根問底提問題,對于思聰提出的問題,從他十五歲,直到三十歲,林真從來就沒有過拒絕予以回答的先例。
林真的脾氣好得有點過分,甚至她自己都覺得自個兒心太軟,軟到了有點**的邊緣。
她面臨思聰提問的時候,根本做不到冷冰冰地駁上一句:“別打聽那麽多了!以後有空再告訴你。”
于是她随口編出來那樣一套故事忽悠對方。反正這塊地兒,林真熟悉得很,可供瞎掰的素材多得用不完。
現在,事情顯得得更加蹊跷起來。
林真這次臨時起意來到香格裏拉,并不是秘密行事。在廈門子公司裏也是知會過大家一聲的。新加坡總部那邊随即收到了消息,這倒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不正常的事情是:盧思聰為什麽來得如此之快呢?
林真的眉頭輕皺,心中揣測道:“莫非?思聰和思明之間,先我一步已經達成了兩個人單獨見面一敘的意向?恰巧他們約定會面的地點,也是這裏?”
只有這樣才能合理解釋盧思聰為什麽趕在林真之前抵達此地。
盧思聰大概根本就不是在得知了林真的去向之後尾随而來的吧?他本來就正好在來的路上。所以才會先一步到達。
這樣才合理。
林真坐在車裏,沒有起身。随手撥通了另外一個號碼。這是當地私家偵探社的電話。
這次調查盧思明事件,林真和盧思聰都沒有背着對方私下展開秘密調查,而是選擇了長期和盧氏集團合作的固定業務夥伴。像私家偵探這種職業,誰都用得着的。與盧氏集團長年固定合作的偵探社有好幾家。
吳昌浩就是其中的一個。
“喂!吳胖子嗎?我是林真!”
吳昌浩是個大胖子,不過沒有鄭則仕那麽誇張。大概也就折合等于林子聰那樣一副模樣。林真跟他很熟,直接用吳胖子招呼。
“我是吳胖子!有什麽問題嗎?請講!”
“你現在和李思明在一起嗎?你們現在什麽位置?”
盧思明,那是盧天民遺囑上一廂情願給出的命名。其實盧思明這個姓名在法定的案卷之中并未出現。思明登記戶口時使用了母親李敏的姓氏。身份證上所使用的全名是:“李思明”。并不是“盧思明”。
這是個不大不小的法律bug。不過,這只是個小問題,并不足以阻止盧思明獲得盧氏集團龐大的資産。
法律上講究一個核實行為人的真實意思。
盧天民想要落實的真實意思,很容易就可以推定為:他就是要把全部遺産留贈給他和李敏所生的那個孩子。那個孩子的戶籍名字注冊成為盧思明還是李思明,并不帶來法律上的重大争議。
不過,遺囑上指定的遺産獲贈人,确切地寫着盧思明三個字,這倒也構成了一個延時性的障礙。這正是盧思明一時半會兒無法趕赴新加坡繼承父業的一個麻煩因素。
“我們還在迪慶!我跟思明沒在一起!他還在梅裏雪山上呢。我在山下等他。今晚我們肯定去不了你那邊了。”
電話裏吳胖子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火大。
大概是盧思明任性跋扈,對事先約好的應酬計劃不加尊重,對林真也是極度藐視,所以才會在這麽個節骨眼兒上,跑去攀爬梅裏雪山。好像他是置身于紅塵羁絆之外,我自笑看爾等蠅營狗茍……這樣一副游離于社會之外的清高範兒。
世人皆醉我獨醒,世人皆俗就我不俗,那樣一種反社會反人類的孤僻diao絲德性。
和暴力傾向分子廖遠一樣,盧思明無疑又是一個*型不正常人類。
李敏生出來的兒子一個個都是奇葩。
林真從電話裏吳胖子流露出來的不耐煩态度裏,聽得出來,吳胖子此刻也很想罵娘——這個盧思明實在讨厭,沒素質沒家教,不懂得尊重別人。既不給別人面子,也不需要別人給他面子。
遇到這樣的客戶對象,也真夠難為吳胖子的。
林真無可奈何,只能嘆道:“那就算了!我們明天再聯絡吧!吳胖子你也不用生氣,就當是今晚放假好了!”
她原本是想要找吳胖子求證盧思聰有沒有和盧思明先一步取得聯絡,現在看來,此事也不必再問。
反正今晚盧思明單邊失約不會前來見面,盧思明今晚大概會在梅裏雪山半山頂上的某個旅行者營地裏面宿營。
這樣一來,林真就有今晚一整晚,再加上明天白天大半天的充裕時間,盡可以慢慢向盧思聰查問詳情。
不需要再找吳胖子套取小道消息。雖然吳胖子和林真的關系最好,畢竟他是和整個盧氏集團合作的關系,讓他背着盧思聰秘密做事兒,始終有點不大好。能不麻煩私家偵探社的事情,也就盡量不去找他們為好。
這時候,盧思聰還不知道盧思明今晚爽約不來,他的伏擊計劃徹底流産。
盧思聰相信盧思明随時都會登場,這樣絕佳的伏擊機會只有一次,萬萬不容錯失。當林真流露出想要離開的意向來時,盧思聰心急如焚,不惜一切代價不擇一切手段,也要留住林真,絕不能讓她離開廖記酒店。
一定要讓她住進來。立刻。現在。
可是,用軟辦法進行勸說的話,盧思聰一時卻想不出合适的說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