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盧天民的選擇

廖凡是男人，在饒舌對嘴領域沒天賦。他只有十七歲，社會閱歷和吵架知識方面也很欠缺。

但他不笨。

他立即就發覺對面的女人嘴巴比他厲害，立刻避開這個對自己不利的口頭暴力沖突事件，果斷說道：“你說的不算難聽，還不如我那句難聽。”

之前廖凡說“做過虧心事的，再怎麽裝出理直氣壯的模樣來，也裝不像”，這種酸溜溜的譏諷腔調，本來就不符合廖凡的本心。所以他立即展開了批評和自我批評。但他只承認自己之前說話難聽，卻沒接着說聲“對不起”，更沒有跟上一句按例都應該有的“我錯了”。

言下之意，他承認自己率先一步說話難聽，首啓戰端，卻并不承認自己做得錯了。倘若林真确實拿到了廖家祖傳的玉佩還在裝傻的話，那麽，廖凡是不必道歉和認錯的！他沒說錯也沒做錯！

“哦？”林真笑眯眯地期待着下文。

可是，沉默寡言的廖凡不再吭聲，再也沒有下文了。

稍候片刻，林真沒有聽到對不起和我錯了，立即就猜到了廖凡心裏的潛臺詞。

不過，這一次她不再生氣，反倒好奇起來：是什麽理由驅使着我家小凡講過那樣一番怪話之後，還認為自己挺有理的呢？

“你倒是給我說說看，”林真收緊了手上牽狗的皮帶，把狗狗拽得離自己更近。轉過身來走到廖凡的面前，咄咄逼近，逼視對方的雙眼，追問道：“既然你說我在裝，假裝成理直氣壯的樣子！那好吧！就算我在裝！請你告訴我：我裝啥了？如果我不該理直氣壯的話，我應該是怎樣的跟你說話，才算真實，才算不裝？”

換做別人的話，也許就在林真的逼迫面前退縮了。即使不怕林真，也很可能在狼狗的面前向後退步。

昆明犬，即是中國人改造過的德牧，也就是抗戰電影裏德軍和日軍搜索隊，漫山遍野捉拿盟軍間諜或者地下黨時，常常帶着幾只的所謂“狼犬”。這種狗狗很有狼性，體型甚至比真正的草原狼更大一些，相貌可怕，性情兇狠，經常可以咬死主人指定的目标人物。

林真新得的這一只，雖然年老，威勢猶在。

常人都會在狼犬的面前害怕退避，這是科學的，并不丢人，猴族在一對一肉搏方面本來理所應當的鬥不過狼族。但廖凡并非常人，他沒有退卻。他挺胸相迎，大聲道：“你涉嫌盜竊！我有權保留我的懷疑！我沒做錯！也沒說錯什麽！”

廖凡這麽說，是做過一番謹慎的保留。他并沒有指明廖氏祖傳的玉飾。林真很可能竊取過除了廖家之外其他更多古老世家傳下的古董珍寶。

這是因為，昨晚廖凡也瞧見了那只宋代青花瓷瓶。這只瓷瓶的花色、材質和尺寸大小，和廖凡家裏的一只幾乎是一模一樣。但所繪圖案的方向相反，互為鏡像，看起來好像恰是一對。雖然這并不是廖凡要找的那只玉佩，但也側面證明了廖凡爸爸很可能私下向小三饋贈了各種寶貝玩意兒。

連青花瓷都已經出現，玉佩還會遠嗎？

當廖凡闖進盧氏南屏會所一樓餐廳的時候，李敏已經中毒倒在了及時趕來的盧總經理懷中。帕巴老師在青花瓷瓶摔落地面的一瞬間，及時拾起了傾翻大半的劇**瓶。

瓶底還殘留着少量毒液。帕巴将大半空掉尚未全空的瓶子，擱在桌上。

然後毛手毛腳想去解開林真的衣襟，試圖檢查她的胸部和腹部有沒有可能致命的外傷創口。這時候帕巴老師的臉色忽然紅了，手上和腳上的動作也變得極不自然起來。

這時候廖凡剛好闖了進來，盧天民立即指派着廖凡來替代帕巴。

其實這時候最适合做此檢查的，是盧天民自己，他本來就是林真的前夫，最熟悉她的身體狀況。天民今年二十九歲，身為南洋華僑總裁和總經理，不但身份崇高，年齡也是在場諸人中最接近上一輩大叔的人物。這樣在事後招致的廢話和争議最小。

在場的女服務員不靠譜，追着廖凡跟進大廳裏來的咨客小姐更不中用。這些人都是經理們招聘來的，盧天民雖然沒有親自面試這些基礎小工，卻在本店開業以來和基層員工們有過許多互動。他不放心這樣兩個未接受正規培訓的鄉下丫頭，慢吞吞地搶救自己前妻的身體。這兩位女服務員只接受過餐飲服務業禮貌迎客報菜名下單的訓練，這一類訓練強調的重點是舉止端正，言談溫和，舉足輕柔，一切都要做得來慢條斯理；她們壓根沒有接受過醫護培訓，更加不懂得急救這回事兒。

這個“急”字才是當前最關鍵的。

盧天民這時候自己又騰不手來，他必須全力救助李敏。甚至連仔細叮囑手下給他們分派任務的一點點餘暇都沒有。他幾乎是立刻抱着李敏，跪卧在地，将她的身體的放平。然後低下頭吮吸她指頭上的傷口。

幾乎所有武俠影視劇中的療傷場景都是瞎忽悠，唯獨吸_毒是真實的。毒蛇的唾液原本是最好的補品，但遇到人血就會産生化學反應，制造出一種極其兇猛的神經毒素。這種毒素很像是一種電腦病毒，能夠不斷地擴展和繁殖延伸，這也就是所謂的毒氣攻心之類的江湖說法。

神經毒素有三類，一類能夠令中毒對象的心血管系統麻痹，導致死亡，一類破壞以大腦為中樞的動物性神經系統，最後一類專攻以脊髓為中心的植物性神經系統。

人類的心肺肝脾胃腸等等髒器，都歸于植物性神經系統的監控之下。脊髓中毒之後，內髒會停止工作，直接致命。

帕巴帶來的青花瓷瓶之中所盛的不知道是何種類型的蛇毒，盧天民知道這東西馬虎不得，在送院搶救之前，他首先為李敏吸_毒。在吮吸開始之前，他對匆忙闖入的廖凡說道：“剛才打翻的這一瓶，是蛇毒，你去檢查林小姐的胸前和腹部，仔細查看有沒有外傷創口，如果有，你得幫她。”

沒有時間再作更多的廢話，盧天民把李敏的無名指含在口中。

廖凡雖然感到錯愕，他卻是天生聰明，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天賦。在林真的前世，廖凡就是仗着他的野獸般本能，才強行在雪夜裏穿越了荒茫草原，僥幸沒有迷失和凍死在黑暗潮濕冰冷的野外。

他不知道盧天民是誰，也不知道這位看上去年約三十的成年人為何一瞬間指定了他。

但廖凡十分了解蛇毒遇到外傷産生致命毒素這個原理，他心想：這位大叔看來是此間歲數最大的負責人，大概他認識在場的每一個人，大概他擔心除我之外的別人，不論男女，都會磨磨叽叽耽誤了救人，大概他看出來我才是唯一那個不愛廢話，直接動手辦事兒的痛快漢紙……

于是廖凡點頭，什麽廢話也沒多說，快步搶到林真的身邊，伸手就去脫她的衣裳。

盧天民前世認識林真的時候，也就認識了廖凡。作為對手，他曾經認真研究過他。這一次，盧天民在關鍵時刻做出的判斷，完全正确。廖凡确實是現場唯一那個手腳麻利毫不拖泥帶水的果斷者。

盧天民同樣也是知道前世廖凡跟林真之前的親密關系，雖然今生此事還沒有發生。說起來大家也不算外人，也就只能成全了姓廖的這個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