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皇宮禦書房, 天子穩坐在禦案之後,一邊看奏折, 一邊把玩着一對玉球。跟在天子身邊的幾位太監個個縮小着存在感,自打上次皇上去見了前廢太子後, 跟着的便一直小心翼翼, 就怕一不小心惹怒了天子而身首異處。天子和那位談了什麽, 他們不清楚, 後宮不是沒人打探過,可他們确實不知道,當時他們全都被關在院外,連裏面駐守的侍衛也都被皇上趕了出來, 他們當時還提着心,就怕裏面那位有個什麽反常行為, 他們救駕不及。
翻看完奏折, 天子看了一眼窗外,“去把皇兒叫來。”
站在一旁侍候的,立刻有人退了出去,能讓天子這麽招呼的, 就只有今年入了天子眼的那位。
某皇子這會兒正看着從梧縣來的信, 信上寫着蟹田米不日将送進京,已品嘗過, 味道着實與尋常米不同。信中還詳細的提到王修晉與來年要種蟹田米的農家簽寫契約一事,皇子合上封後,點了點頭, 當是如此,雖說有信義擺着,但若是對方為了錢財而忘信,那麽沒有契約約束,吃虧的便是王修晉。
李菻善只覺得王修晉是個仔細的人,在心裏幻想着王修晉如今是個什麽樣子,卻怎麽也記不起清晰的樣貌,他記得那日有看清人的樣子,為何現在卻想不起?
皇子聽宣,便整了整衣襟,掃了一眼李菻善,猶豫一番後,便将人留下。皇子如今還不太清楚父皇是什麽意思,不敢輕易的将人往前帶,他倒是覺得李菻善除了面無表情之外,倒也沒有什麽可挑剔之處。
進了禦書房,行了大禮後,便被父皇叫起,皇子笑呵呵的向父親報了蟹田米算得上豐收的消息,且過上幾日,他們也可嘗嘗鮮。
“朕聽說你問酒樓要了份例給王家的幼子?”皇上對蟹田米什麽并未在意,只提起日前有人跑到他這告訴的事。
“是有這麽回事,”皇子并未覺得自己做得有錢,“王修晉将方子送給兒子,卻沒給酒樓,方子從兒子這流出去,自然要給王修晉補上一些,食蟹的方子,兒子以為單是裏面的調料,便能讓酒樓受益。”
天子輕應了一聲,兒子倒是有些生意的頭腦,但過于大方了。“近日都着幾位大學士都學了些什麽?”把話題轉到考教學業上,天子倒沒對這個兒子抱有上位的希望,他覺得此子太過實誠。
皇子向父皇訴說了這段時間都學了什麽,受到了什麽啓發,當還不忘記把王修晉立契約的事提了提,着重講了信中所提王修晉原本打算簽定的第三份契約送到衙門,後知衙門不管此事,頗有些遺憾。
“王宰相倒是安享,連此等小事都不與兒子細說,還需他人指點。”天子因王修晉不知衙門都做什麽,而對王宰相的老實而滿意,“他與村民立契約,倒有些意思,可有契約的詳情?怎麽還想送到衙門?”
“依着寫信之人的意思,送入衙門是用來備案,若是兩份契約,一人一份,有了争執,便有公說公婆說婆,可衙門那有了第三份便不同,誰也不能說對方改了契約的內容,而日後若有事端,也不會出現無據可尋。”皇子說完後拱手向父皇,“兒子以為依法可用。”
天子看向皇兒,“哦?”
“父皇之前的鋪子,有無契,有契也都是兩份,無契講的是信義,與鋪子做生意,貨銀兩訖,長供之人,若是突然斷貨,無憑無證,只是失了信義,惹幾聲罵言,并無其他損失,甚至還有可能會因為高價供與另一家而獲利。父皇的鋪子,衆人雖不知東家是誰,但也知是不可得罪之人,便不會有些煩惱,若無背景可言之輩,便會受損巨大。我朝素來重商,當設于此法,受惠于商人。”皇子說無契,又道兩份契的弊端。
天子望着一臉自信的皇兒,在心裏點頭,似乎此子也有可取之處,并不是愚人。三份契的利弊,天子在最初便想得透徹,他補行商時也非一帆風順,自然受了不少損失,後知立契,也如同旁人一樣,只立兩份,未做多想,也有被坑之事,因稍露身份,對方加以補償,如今想想,天子也只是暗中無奈的搖頭。“此事皇兒寫份折子依規矩送上,若能到朕的案前,或是有人在朝堂上提起,便依了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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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眨了眨眼睛,然後立刻行禮謝恩,被叫起後陪同父皇又扯了一會兒閑話,便退出禦書房,一路未必有何不同之處,直至進了自己的院子,關上房門,才揮了一下拳頭。身為皇子,說不喜歡那個位置絕對是騙人的,但是他有自之知明,他不是那塊料,但自從常常被叫父皇叫去,他也動了一些心思,即便得不到,也要有個安逸的出處。同時,他也清楚,受父皇重視,也會被其他兄弟視為眼中盯,日後行事更要多加小心。
寫奏折,皇子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叫來李菻善,問他可知如何寫折子,李菻善緩了一下才微微點了點頭,皇子見李菻善似有猶豫,心中不喜,倒也直接問了出來。
“草民見過祖父寫折,奏請軍需。”李菻善說完之後看向皇子,心內不解皇子為何要寫折子,有什麽想法可以向皇上直接提,若是皇上覺得不錯的想法,能直接下令的便會下發,需在朝堂上讨論的,也會在朝上說說,何須折子?
“那就由你來執筆,然後照着規矩送出去就行。”皇子點了點頭,沒寫過折子,不知要錢和提意見有何差別,便讓李菻善研磨寫折子。
李菻善并沒有動,“折子好寫,送卻是個問題,草民并無官職,如何送折子?還是要落上皇子的名諱?”
皇子沉思片刻,決定折子由他親自寫,然後他再親自去送。讓李菻善把寫折子的規矩說上一說,然後便打起腹稿,待第一份寫完,只覺得哪裏不對,撕了再重寫,反複三次,皇子才算滿意。
皇子親自送的折子,還是皇子親手寫的,收折子的太監心裏盤算着,哪怕他不是這位皇子的人,心裏也不敢把折子藏了去,眼前這位如今可是天子眼巴前的人,又是主子,若是知折子被他換了地方,他死算是輕的,九族都可能受到牽連。太監收了折送後,雖不會對折子做什麽,但也把消息傳給了背後的主子。
收折子的太監是繼皇後在宅子裏時所出,說嫡不嫡,說庶非庶,身份略有些尴尬,卻是在王府時入了先皇的眼,常常會接進宮裏養些日子,再送回府裏,在府中的地位便也超然了些。皇上即位後,這位也得皇上的喜歡。府邸時的正妻,進宮之後沒多久便去了,繼皇後的上位之前,人選不少,偏偏就這位的母妃上了位,朝內大臣已然認定了皇太子的人選。偏偏就在大家認定了人之後,皇上又突然重視起了另一位,大臣們摸不着頭腦,連小太監也在望着風向。
那位皇子聽後,并沒有什麽反應,打發人走後,臉色卻異常的難看,都道他受父皇重視,可父皇卻從未讓大學士教導過他,想想前些日子那位天天跟在幾位大學士身邊,而帶着的卻是李大将軍的長孫,手握成拳狠狠的砸向桌面,難道說父皇是在為他鋪路?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覺得應該做些什麽,皇子眯起眼睛,眼底閃過殺意,為了那個位置,別怪他下手狠。
遞出折子的第二日,朝堂上便有人把折子中所提之事在早朝時提出,衆大臣并未多加讨論,此提議基本上不會牽扯到大家的利益,而且甚至可以從中獲得利益,那麽為何不通過,有人還提起衙門不能無償提供保存,簽約中的一方付押金,若是賠付,可以先賠以押金,由衆大臣商議之後,就更完善了,沒多久此法便正式推出。
王修晉聽說衙門可以提供保存每三份契約之事時,糧鋪的牌子已經挂上,并沒有特別的儀式,只是放了兩挂鞭,在王修晉看來便是一切從簡,可吳掌櫃卻在心裏感嘆,到底還是孩子,城中開業,多是放半挂鞭圖個熱鬧,王修晉放兩挂,居然還說從簡了。
見縣令親自過來道賀,王修晉見過禮後,便将大哥推出去招待,之後從吳掌櫃聽到第三份契的事。王修晉擡眼看向吳掌櫃,越發對雜貨鋪的後臺好奇,對方的身份定是不凡。
“吳掌櫃受累了!”王修晉向吳掌櫃行個禮,不論後臺是誰,若沒有吳掌櫃送信,對方怎麽可能知到“第三份契約”之事,王修晉誠心道謝,吳掌櫃卻連連搖手。“你當衙門白幫着保管啊!是要交押金的的。”
“當是得付押金,若無押金,真出了什麽事,對方死賴着說沒錢賠,還是只能吃啞巴虧。”
“你倒是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