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年初一的清晨, 便聽到村子裏孩子們吵鬧的聲音,院子外王舉業大叫着“小叔”, 本就迷迷糊糊的王修晉不得不用冷水洗臉,以求快些清醒。王修晉手裏拿着紅包, 別看他年紀小, 他在村裏的卻算不得小輩, 滿地亂跑的小娃娃全都是他的小輩, 甚至裏面還有孫子輩。打開院門,一溜的小孩站成一排,然後跪下給王修晉拜年,叫叔叔叫爺爺都有, 王修晉壓下突然湧出的感嘆“人已老”的念頭,給孩子們發紅包。
小孩子拿到紅包也不看裏面有多少, 塞進衣服裏, 便往院子裏跑。王舉業走在最後,到了小叔身邊,拉着小叔,讓他等下也跟着他們一起去讨紅包。王修晉半點讨紅包的想法都沒有, 可架不住小孩子們讨了紅包出來後, 連推帶拉,還有哥哥姐姐們打趣的眼神。王修晉略惱, 面色泛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被一幫小孩子架着四處讨要紅包,王修晉面色超發的紅。王修晉對村裏的人, 多是記得長什麽樣,至于輩份,也就記得相熟的幾戶人家,小孩們是土生土長的王村人,打小就認得村裏的親戚,管誰叫哥,叫叔,叫爺也都門清。王修晉卻不是,王舉業便十分認真的幫着小叔排輩份,然後發現,小叔能讨紅包的人家很少,一臉同情的看着小叔。
尴尬的讨紅包之行結束時,王修晉拿到的紅包比同行的小孩子少太多,大部分還都是村長一大家子貢獻的,至于他們明裏暗裏的表示也想讓小輩跟着他的事,王修晉全當沒聽見,他相信王舉業回家後肯定會轉達的,至于村長怎麽處理家事,就不是他能置喙。
回到家把紅包放到桌上,王修晉便倒在床上,他現在只想好好補上一覺,可還沒等他放簾,便聽到外面傳來雜亂的聲音,王修晉想在補覺的想法只能放下。步出房間,便見大大的客廳裏擠了不少人,衆人說說笑笑的,唯有父親臉色不怎麽好。過來的親戚只當父親就是這個樣子,雖說在說笑,卻也敢刨問他們心中所想的八卦,或是把所求之事開口道出。老六變相的為家人擋去了口舌之累。
初一這天,老六家就沒斷過人,一直到晚飯後,還有人過來走動,遇上能說的,就是沒人應聲,也能說上一個多時辰。一直強忍着困意的王修晉覺得過年比去城裏賣包子時還累。
初二當是出嫁女回門,王夫人沒什麽親戚,自然省去了此事,年前已給兩邊的父母都燒了紙,上了墳,今兒一家人便決定好好休息。王夫人在初一的晚上有問過劉姐要不要回去看看,畢竟父母還在世,劉姐搖頭,當初兄弟将她趕出家門時,他們便在屋內,之前嫁人也是因父母貪對方給的聘禮,問也未問對方如何,待她嫁入門才知是個病秧子,要求個命硬的人補命,若不然以對方的家境,哪能花一大筆錢娶妻。劉姐對娘家是寒了心,且她自賣給王家做仆,便是下等人,就算是不回家,旁人也說不出什麽。
劉姐娘家的人,初二一早便開始等着劉姐回來,早早就做了打算,等人回來之後要如何如何,奈何等了一天也未等到人,氣憤之餘卻不敢去王家惹事,只想着尋到劉姐一人出門的機會,将人攔下,好好說道一下,沒有他們,她怎能有如今的好日子。
王家人以為初三家中也不會來人,不想前腳來了吳掌櫃和于掌櫃,後腳到了縣令家中的管事,之後又是知府的,又是湘城內的小官,紛紛送上薄禮。東西不多,不少,即不會讓人覺得攀附,也不會讓人覺得看不起被擺了官的前宰相。王老六難得露出了笑容,收完禮後,讓小兒子以鋪子的名義給今兒送禮的回一份。還稱這些官員還算有些見識,王修晉無言的把長姐記下的禮單順了一下,然後和母親商讨如何送回禮。
古人送禮有很多的學問,尤其是給官員,王修晉對這些不懂,自然要問清楚才能做,不然本是美事,卻成壞事,甚至惹人厭,便不美了。王夫人給小兒子講要送什麽的時候,把女兒也叫到一旁,以後女兒許給什麽樣的人家是個未知,多學一些,總比到時抓瞎的強。
來老六家送禮的都是家中管事,他們回禮自然不能由王修晉親自去,家中唯一的仆人就是劉姐,送禮之事不能由女人出面,王修晉便托于掌櫃跑一趟。若以後每年都有這麽一出,王修晉覺得他們家買地擴建,順便再買人回來事,應提上議程 。以後他和大哥在城中的時間會更多一些,長姐雖說能管些家事,可到底不是男人。
初三有人往老六家送禮的事,被村中不少人瞧見,雖說過年各家都在忙,可也攔不住八卦之心,三兩小聚談論最多的便是老六家。有人講王修晉能在城中弄鋪定是沾了他爹的光,有人講老六回來別看着一副窮酸的樣子,兩兒子又起早趟黑的進城賣包子,但他們從京城回來,手裏肯定有些銀子的。村裏扯皮,個個說的跟親眼看見了似的,言語中無不是對老六家的羨慕,還有攀上老六家的王舉業。
對王舉業入了王修晉的眼,聽說老六還教他識字,可是讓村裏人羨慕,老六那邊他們不敢往上攀,背地裏可是有不少人去村長的其他幾個兒子那裏挑事,請不出老六出來授業,也得把王舉業攪和得去不上。
王修晉和大哥再一次談起擴地的事,王修柏談了口氣,“為何不在城裏直接買處宅子?”
“村裏适合父親修身養性。”王修晉不是沒想過在城裏置宅院,之前王東家賣宅子時,大可以直接買下,最後沒買的原因便是父親。王修晉能理解父親的由高到低失重感,卻無法理解父親一直糾結不肯面對現實的逃避心态,又将希望寄予到兒子身上,他擔心,大哥若沒在鄉試脫穎而出,父親會不會一病不起?在城中買宅子,王修晉怕父親又起什麽心思,還不如留在村中,為不想見村中長輩,少有出門。
王修柏愣了一下,然後搖頭,“弟弟說得及是。”認同了弟弟的想法,對買地的擴建院子的事,王修柏也不反對,不過他仍覺得眼下不是好時機,希望弟弟能再等等。王修晉沒反駁,現下就算是買下地,也沒有辦法擴建,雖說地沒凍,可沒聽說誰家在大正月動土蓋房。
Advertisement
京城。因為李将軍的長孫被皇帝親點進宮參加年宴,最近不少人打聽李菻善,雖說先皇給李菻善旨了婚,卻沒有聖旨,哪怕現在的皇帝記得此事,也沒補個聖旨下來,且王宰相被抄了家,就算沒抄家,李、王兩家的關系也不怎麽樣,婚事多半是不能成,再說就算是成了,對方是個男的,李菻善總得留個後吧!納個妾,娶個平妻什麽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如今趁着李将軍還沒淡忘與王宰相不太好的交情,正是訂下婚事的好時機。
若是放在以前,李老将軍或許清空會考慮一下,給長孫娶個平妻的事,現下李老将軍卻是一點兒念頭都沒有。就像是王修晉想的那般,他做的是糧食生意。小小年紀便能撐起一家糧鋪,十幾年後,糧鋪将會多大?增開多少間,将囤存多少糧,帶兵打仗最憂心的便是糧草,如今別看四海升平,但邊關仍存隐患,沒有人知道下一次邊關的戰争會在何時打響。皇上治國有道不假,兵和戶仍兩部,關系就沒有平和之時,去歲最後一次上朝,戶部還提削減軍用,裁兵回家務農。除此之外,還另有一因,他覺得皇上似乎很看中王修晉。
李老将軍早早便吩咐兒子不得私下給長孫另定親,甚至不能透出有此意。李老将軍幾個兒子都從軍,如今各為将領,他們想的直,且都十分孝順,兄弟幾人十分抱團,沒有紛争,若不是李家有回京便交軍權的規矩,他們一家怕早就成了皇上的肉中刺。李老将軍的長子對父親的要求自是聽命,不敢反駁,兒子雖說是他媳婦生的,卻一直由父親在養,他不是沒對媳婦發過火,可媳婦仍是對長子莫不關心,因此,他對媳婦也冷了心。去媳婦那說了囑咐的話後,便去了妾室房中。
李菻善不知外人在盤算着什麽,他這會兒手拿着兵書,心思卻飛得很遠,也不知王修晉有沒有收到信,當時是什麽樣的表情?會給他回信嗎?
王修晉哪有心思想李菻善,他正忙着給大哥畫他想把房子改成什麽樣。王修柏聽完,并看着弟弟一邊說一邊畫出來的圖,王修柏只覺得弟弟是“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