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錢啊,”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溫婉的女聲,“今晚回來吃飯嗎?”

“呃……不了阿姨,我有點事。”言少錢素來受不了沈家人的熱情,拒絕的語氣都透出心虛。

“這樣嗎……”沈媽媽有些失望,“是不是沈酌又欺負你了?他要是欺負你了,你告訴阿姨,阿姨幫你收拾他。”

言少錢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唇角:“不不,沒有,我是真的有事。”

對方嘆口氣:“那好吧,你們都不回來,今天又只剩下我自己了。”

“沈酌沒在家嗎?”

“他說今晚要加班,叫我別等他——這孩子,跟他爸一個德性。”

言少錢莫名心軟,只好道:“要不……明天我過去?”

“好啊,”沈媽媽立刻高興起來,“想吃什麽?阿姨給你做,別客氣。”

言少錢:“我什麽都行。”

“那就吃螃蟹吧,你最近好像愛吃這些?”

“……好。”

“那就這麽定了,明天我讓沈酌買點螃蟹回來,現在正是吃螃蟹的季節呢。”

兩人又聊了幾句,言少錢挂斷電話,眉心卻微微皺起。

連阿姨都發現他口味變化了……

沈酌那個人精,該不會早就察覺了什麽吧?

Advertisement

可這段時間……他分明一點懷疑也沒表現出來。

他果然還是應該更小心一點的,可……現代這麽多好吃的,如果不嘗一個遍,怎麽對得起這趟穿越?

他可太難了。

“言哥,抹布和掃帚借我用一下,”吳宇的話打斷了他的思路,“卧室好像挺久沒人進來,我得打掃一下。”

言少錢擡起頭,把手機揣回兜裏:“嗯,好。”

吳宇又問:“這間宿舍一直只有你一個人住?”

言少錢:“是啊,收費站有段時間沒招臨時工了——聽說明年自助收費會逐步取代人工,可能就不需要人工收費了……你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來?”

吳宇:“嗐,反正臨時工嘛,去哪都是臨時工,這還有好幾個月,先幹着看看呗。”

言少錢也沒多想,只點點頭:“哦對了,我正要去食堂吃飯,一起?”

吳宇:“呃……我還是先打掃完再去吧,言哥你不用等我。”

“去晚了飯就涼了,”言少錢說,“要不,我幫你打回來?”

吳宇驚訝道:“可以嗎?這麽麻煩你我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麽不好意思,以後都是朋友——飯盒有嗎?”

吳宇找到飯盒:“給,還有飯卡。謝謝言哥。”

“不客氣,”言少錢接過來,沖他擺擺手,“你繼續收拾吧,我很快回來。”

他說完便出了門。

等他走了,吳宇神色複雜地拿起手機,給好友裏一個頭像是風景圖的小號發去一條消息:【一切正常】

對方很快回複:【收到】

吳宇清空聊天記錄,喃喃自語道:“言哥人挺好的啊,哪有說的那麽誇張……”

言少錢并不知道這位新舍友在背着他聯系誰,他獨自在食堂吃了飯,并給吳宇打包一份帶走。

就在他抱着飯盒走出食堂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等一下!”

他腳步一頓,光聽聲音已經聽出這人是誰,完全不想理會,繼續往前走。

“等一下,言少錢!”那人見他不理,直接沖上來拽住他胳膊,“言哥,你是三班的對吧?能不能麻煩你跟我換一下班?”

“……幹嘛?”言少錢不耐煩地看向她,“換班找別人,我有事。”

鄭凝——也就是之前在小賣部吐槽他那位——拽着他胳膊不撒手,哀求道:“求你了言哥,我已經問了一圈,他們不是已經回家了就是有事替不了,現在還在單位而且能換班的就只有你了!”

言少錢心說那不還有吳宇嗎,他把對方的手從自己身上摘下去:“什麽時候換班?為什麽要換?”

“就今晚,夜班,”鄭凝焦急地說,“剛才鄰居給我打電話,說我媽突然暈倒,現在被送去醫院了,聽說狀況不樂觀,我得過去看看,怕晚上回不來。”

言少錢瞥她一眼,試圖從她的表情中判斷事情的真實性:“你家裏沒有其他人?”

“沒有了,我父母離異,這麽多年一直是我跟我媽相依為命,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鄭凝說着捂住臉,聲音竟有些哽咽。

“……行吧行吧,”言少錢嘆口氣,“但是我明天早班,你這樣等于讓我連軸轉16個小時。”

“明早我會回來的,我跟你換班!”鄭凝急忙說,“求你了!”

話說到這份上,要是再不幫忙,實在顯得沒人情味,而且母親病了要去照顧這理由倒也情有可原。

言少錢只好道:“你去吧,記得跟班長說一下。”

“好,謝謝言哥!太感謝了!”

言少錢擺擺手,轉身往宿舍走。

離零點交接班還有很久,他先回去睡一覺。

因為怕飯涼了,他走得匆忙,并沒留意到在他離開後鄭凝表情陡然一變,竟露出得意之色。

言少錢回到宿舍,沒跟吳宇說晚上換班的事,畢竟沒必要。他早早洗漱後躺下了,轉着魔方醞釀睡意。

說實話,真不是他不想換班,也不是他仗着有關系故意不上夜班,夜班辛苦他自然知道,也不怕吃這點苦,主要還是因為……他夜盲。

不,應該說是這具身體夜盲。

還不是那種吃點維A就能好的夜盲,是先天性的,治不了,白天跟正常人沒什麽兩樣,一到晚上或者光線昏暗的地方,就約等于瞎子。

所以沈酌不讓他上夜班。

這件事其他同事都不知道,鄭凝他們可能是誤會了。

言少錢并不想暴露自己的毛病,而且他這段時間一直在鍛煉“聽聲辯位”,已經初具成效,即便在“瞎”的狀态也不至于真的什麽都做不了。

想他當年一人一刀獨守寨門無人能近身的山大王,一朝身死,竟附在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厭食夜盲又自閉的軀體上……真是憋屈到家了。

世事難料,造化弄人。

言少錢在心裏默默嘆口氣,定好鬧鐘,翻身睡了。

言大王雖然燒殺搶掠,卻從不坑蒙拐騙,說到的話一定會做到——這個傳統美德一直保持至今。

他答應了別人替班,那就肯定不會反悔。

晚上十一點半,他打着哈欠起床了,出來一看發現吳宇也已經睡下,客廳燈沒開,一片漆黑。

這種光線下正常人是可以視物的,但對于夜盲患者來說,就是真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那種。

他摸索着往外走,特意斂去腳步聲,免得吵醒舍友。

聽聲辯位,聽的是動态的東西,靜态的事物還是只能靠摸。

反正看不見,他索性閉上眼,憑着印象下樓,往工作區走。

靠近收費站的地方倒是有不少光亮,但是這種不穩定的光落到言少錢眼裏,就好像近視八百度的人戴上墨鏡坐在演唱會最後一排看現場一樣。

夜裏車并不多,相比白天來說,“收費”這個環節是比較清閑的,但代價是要在這裏坐一宿,哪怕一輛車都沒有,也不能回去睡覺。

在“健康”這個方面,會比較傷身。

他眯着眼走向收費亭,跟剛下中班的同事做了交接。

還好收費亭裏光線充足,否則他估計連對方的臉都看不清。

等他坐在椅子上向外張望的時候,覺得白天可能是高估自己了。

他現在的視力……一米之外雌雄莫辨,三米之外人畜不分。

毫不誇張。

後悔,就是後悔。

但已經說什麽都晚了,他只能盼着天快點亮。

喧嚣了一天的收費站到晚上終于漸漸安靜下來,除了跑夜路的大貨車,正常私家車很少會選擇在夜間通行。

言少錢這條是普通車道,基本沒什麽車輛經過,而且不是出口收費,是入口發卡。

發卡好啊,不用動腦子,否則在這種光線下他怕是連十塊和一塊都分不清。

白天他都是搶着收貨車車道的,一來防止逃費,二來收的錢多——盡管這些錢不進他腰包,但他就是享受收錢的過程。

今晚的他卻無比安靜。

像個與世無争的美男子。

他剛安靜下來沒多久,就聽有人隔着車道沖他喊:“言哥!不來收貨車車道嗎?最近有個大車隊,知道白天你在,故意改到晚上過收費站!”

言少錢連忙拒絕:“不了不了,打擾了。”

一個車隊啊,那能逃不少錢。

貨車司機都是要錢不要命的主,他們要是沖卡,正常收費員根本不敢攔,也就言某這種藝高人膽大的敢去跟他們硬碰硬。

但是,今晚例外。

今晚“收費站的傳說”先生是挂了削弱debuff的。

正在這時,他聽到那個收費員喊:“來了來了!我去……還真闖杆?!要臉不要!”

言少錢在心裏默念了一百遍“生命安全最重要”,可惜被“能逃不少錢”一招擊碎,他沖出收費亭,大喊一聲:“站住!我看誰敢……”

“言哥,”跟他說話的收費員聲音變得有點奇怪,“方向反了,這邊。而且……他們已經過去了。”

言少錢:“……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