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終
大明宮，四皇子寝宮昭明殿內。
胡緋籮靜靜地守在沉睡的白之秋，不，現應說是衍殿下的卧榻旁。
李子衍白得幾近透明的肌膚在經過小白的‘治療’後已經初步變得有些血色。
“你放心，他會醒來的。”小白瞧見胡緋籮緊鎖着的眉頭，很自然地伸手上去，将其撫平。
胡緋籮也未覺得此等親昵的動作有何不妥，沖小白笑了笑，溫暖得仿佛能融化初春的冰：“謝謝你，小白。”
見小蘿蔔終于展顏，他老兔子小白多想順勢将整個身子撲在她的懷裏，向她讨一個大大的獎賞，可是，他最終忍住了。
“你看着他吧，我去給他再配些調理的藥來。”
“嗯，好。”胡緋籮不經意地點了點頭，目光仍停留在李子衍的傷上。傷口雖已止了血，但對于一個小姑娘來說，依舊過于猙獰恐怖。
不一會，她聽見腳步聲到門口又折了回來，随即，她感到肩膀被人掰了過去。
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正與她平視，她卻從裏邊看不出任何情緒。
“怎麽了，小白？”
小白只是對她璨然一笑，歪着頭故作鄭重其事的樣子說：“小蘿蔔，我忘了和你說再見。”
胡緋籮直覺面前的人哪裏有些不對，可又說不好具體是哪兒不對。直到幾年後，她從路邊賣包子的大娘口裏聽到了一句話，才算是明白。可惜現在，她還不懂。
“再見！”胡緋籮舉起手對小白揮了揮，和每次送他出家門時一樣。
再見了，我的小蘿蔔！小白在心裏默念了一句，轉身出門，身影漸漸隐匿在濃得化不開的黑夜，終不可見。
“李子衍，你保住了你的李氏江山，你撇清了我胡氏滿門，所以，你以為你一個人去死很酷嗎？可是你別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有什麽資格去死？你要是不醒過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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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衍回味着胡緋籮之前在他床邊聲淚俱下的情景，竟然忘記了傷口給他帶來的疼痛。其實，他早已恢複了意識，只是舍不得那麽快‘醒來’，只因，他希望她可以像這樣永遠陪在自己的身邊，以一個妻子的身份。
他原本就做了萬無一失的準備，也大可不必挨這一刀，沒人會知道，原本胸口前布置好的擋刀血袋是他入新房前親手丢掉的。
只是，為了挽回她遠去的心，為了除掉那個阻礙在他們之間的人，他只能這麽做。
救了他去了半身的修為，那只兔子精應該渡不過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劫了吧。
“我跟你說，不要打我家小蘿蔔的鬼主意，老子馬上就要渡劫成仙了，到時候揍得你親媽都不認得！”那日小白在茶館裏把李子衍揍了一頓後，還不忘留下衷心的‘祝願’。
李子衍凝望着小白踏入的漆黑夜色久久出神。神仙？呵，還要感謝你給了我反敗為勝的機會。
“你醒了？”胡緋籮突然發現床上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你既回來了，就代表原諒我了對不對？”他一張泛白憔悴的面容之上，只有一雙烏黑的眸子亮得驚人。
“嗯。”她點了點頭，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又何必再想不開。
“好，太好了！咳咳… …”李子衍聽到她的肯定，心神激動，急促地喘息了幾下，“那麽，阿籮，我們從新開始好不好？”
“你先好好休息，這件事，等你傷好了再談吧。”胡緋籮抽出被握住的手，望了望房門的方向，打算叫在外邊候着的婢女進來。
李子衍又何嘗不知她在想什麽？只是，他還知道，她已經再無法等到想等的那個人了。
她、以及這萬裏江山，終将只屬于他一人！
尾聲
五年後。
江南的某個小鎮的集市上。
“呦，小胡妹子，你今天來得挺早啊！”
“是啊，我今晨到地裏新摘了幾筐胡蘿蔔，希望能賣個好價錢！”身着一身緋紅色粗布麻衣的姑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着答道，一雙杏眼随即可愛地彎成了月牙。
旁邊早點攤的周嬸聽了這話立馬關心道：“哎呀，那你一定沒吃早餐吧？來，吃點包子，喝點粥，暖暖。”
“謝謝周嬸！”她甜甜的道謝。
“哎呀，客氣什麽，你教我們小鎮的娃娃讀書識字，我該謝你才是！”
“周嬸，過幾天，我就要離開去別的地方了。”
“哎，嬸子勸你，還是早點找個好人家嫁了，過安定的日子吧，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那相公若是想來見你早就來了，怎麽會舍得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全國各地的尋？”
胡緋籮低頭默默咬了一口包子，不再做聲。
五年前，李子衍重傷痊愈後遵先皇遺照登基為帝，新帝勵精圖治，勤政愛民，将李氏王朝帶向了一個新的盛世，唯獨後位空懸這一點，招衆臣非議至今。
“阿籮，你真的要走嗎？”
“是。我答應過他，要跟他走。”
“他不會回來了！他死了！”
“他那麽厲害的妖，怎麽會死呢？我沒親眼看見，就不算。”
“那我呢？我們的承諾算什麽？”
“是，我曾用最美好的十年愛過你、等過你，我不後悔，可感情這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回不去，也不可能重來，現在我選擇離開，也不後悔。”
“好，我放你走。你哪天若改變了心意，當年的承諾永遠做數。”
李子衍站在大明宮的九重高臺之上怔怔出神，眼前再一次浮現出她那無悔亦無畏的神情，腳下是無數人可望不可及的萬裏河山，身邊卻無一人可與他共賞千家燈火。
步步為營，機關算盡，卻還是輸了她… …
小鎮黃昏的街道，幾個孩童蹦蹦噠噠地唱着歌謠從胡緋籮的蘿蔔攤旁經過。
不知何時開始，孩子們之中流行起了一個美女救英雄的游戲。
“吶，是這樣的，我在河邊撿到了中箭昏迷的你… …”一個小姑娘正奶聲奶氣地指使着一個清秀的少年趴下裝死。
“是這樣嗎？”少年一蹬腿，嬉皮笑臉地問道，引來周圍一衆圍觀孩童的爆笑。
“對！”小姑娘點點頭。
“不對不對！你懷裏應該還抱着只超級超級大的小白兔！”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愣頭小子突然補了一句。
“超級超級大的…小白兔？那它到底大還是小啊？”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懵了。
“這… …”愣小子撓了撓後腦勺，也懵了，“我也不知道，那邊的神仙哥哥就是這麽和我說的。”
胡緋籮沒有聽清周嬸催她收攤回家的話，只是順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直直望去。
然而，空無一人。
這時，她頭頂上方卻響起了久違的無賴調調：
“姑娘，我好幾天沒吃東西了，賞口飯吃吧！”
胡緋籮忍住快要泛出來的淚花，笑罵着：“你起開！”
“姑娘，要不這樣，我給你賣個萌，只要一兩銀子！”
“一塊五二斤，不能再多了！”
“算了吧，我選十根胡蘿蔔。”
胡緋籮大方地拿出身後的一整筐胡蘿蔔：“跟我走吧！不用找了！”
“成交！”
江南杏花微雨，不及胡蘿蔔與你。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就寫完了 奈何作者後臺出了問題 特意下了手機版來發表 為拖到了新年後的短篇完結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