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傷口
再一次擊散一只魂體,顧九用劍抵着馬車,累得彎腰直喘氣。怨氣魂體實在太多,他都不記得自己擊散了多少只。他擡頭看向中心位置,那裏黑霧翻湧,不知師父在做什麽。
顧九歇了半分鐘,感覺手腳有勁了,再次提劍揮砍。
忽然,指向魂體的劍尖揮了個空,眼前無數魂體瞬間全部散去,随着騰至半空的陰氣緩緩下落,重新沉入地面消失不見,随着陰氣與魂體的消失,濃霧也驟然退去,露出了亂葬崗的本來面貌。
周遭重新安靜下來,連一絲風也無。
顧九和邵逸跳下去,跑向往這邊走過來的方北冥,方北冥神情不太好,臉色有點蒼白。
顧九道:“師父,你沒事吧?”
方北冥摸了摸顧九的頭,“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顧九和邵逸把方北冥扶上馬車,顧九給方北冥倒水。三人都歇了會兒後,顧九才問道:“師父,那些怨氣形成的士兵鬼,已經徹底消失了嗎?”
方北冥搖頭,“沒有,只将怨氣暫時壓制,想讓亂葬崗的怨氣徹底消散,只有破陣才行。”
顧九就很擔憂,自家師父一見到這個陣法就臉色大變,光壓制個怨氣師父都費了大力氣,再破陣也不知道有多難。
顧九心裏在想什麽全都挂在了臉上,方北冥捏了捏顧九身上肉第二多的臉,“別擔心,師父知道怎麽破陣,今日不破陣,是想引出背後布陣的人。”
既是這樣,顧九就放心多了。
此時天色已黑,方北冥很累,趕車的任務就交給了邵逸。三人回到将軍府時,方北冥已經好多了,得知董秀英一直在等着他們,便過去見了她。
董秀英聽說那匹白馬可能是怨氣所化,并不是真正的白雪時,自然很失望,畢竟這表示她見不到白雪最後一面了。血煞陰龍陣的事情,方北冥與邵逸都沒說,只跟她說,今天他們發現亂葬崗之所以會起濃霧,是有人收了亂葬崗飄蕩的鬼魂,利用他們殘留下的怨氣布陣,試圖散布怨氣作惡。
怨氣會對人的心神造成影響,若任由怨氣四散,恐怕南湖郡的老百姓都會不得安寧。
董秀英多年殺伐征戰,即便雙腿不能行走自如,但周身氣勢不減。南湖郡是她與白雪的栖身之所,一聽居然有人在南湖郡作惡,董秀英便眯了眯眼,“此時還請方道長多費心,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與老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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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北冥道:“确有一事需将軍幫忙。”
董秀英:“方道長請說。”
方北冥道:“我需要七滴将軍的指尖血。”
旁邊伺候董秀英的女兵登時大怒,卻敢怒不敢言,只好看着董秀英:“将軍!”
女兵年紀也不小了,曾是董秀英手下的兵,她不信這些神鬼的事,她知道将軍以前也是不信的,只是亂葬崗的事情傳得跟真的一樣,将軍太想見白雪,推薦這名道士的人又是正直之士,所以才會請了道士入将軍府。
只是不信歸不信,卻不妨礙她忌諱這些,你一個道士好好地,取他人血做什麽。
董秀英擡手,示意女兵稍安勿躁,問方北冥:“取我的血,其中有什麽講究嗎?”
方北冥道:“将軍的面相是縱橫天下之将,乃破軍命格。将軍雙手斬殺敵軍無數,周身血紅煞氣,小人不敢來犯,厲鬼亦不敢近身,以你之血作符散怨氣,效果最好。”他又笑了笑,“當然,取将軍的血,是貧道貪懶。不用将軍的血亦可,便煩請将軍從上過戰場的士兵中,找三個主命宮為七殺、破軍、貪狼的士兵,各取七滴血。”
董秀英卻饒有興趣地問:“這三個命宮,有什麽特殊之處?”
方北冥道:“這三個命宮都主殺伐,引導得當,便容易像将軍這樣,成為一名好将軍。”
董秀英明白了方北冥的提點,笑着點頭,擡起雙手:“取左手還是右手?直接用碗裝嗎?”
旁邊邵逸遞上來一個小碗,并一根針,道:“左手中指。”
董秀英便用針在左手中指紮了一下,血珠子立即冒了出來。
顧九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左手,邵逸跟他說,在玄門人眼中,雙手連接心髒,以左手最近,中指氣最盛,在畫符驅鬼時,以這個指尖的血使用最好。只是十指連心,顧九已經能想象日後他咬破指尖擠血畫符的慘狀了。
當時邵逸教到這裏的時候,顧九就以曾看過的一些影視片為例問邵逸,舌尖血能不能驅鬼畫符,聽說舌尖血是人體陽氣最旺的精血,即便是普通人,用舌尖血也能吓走一般的弱鬼。
邵逸當時說,舌尖血确實能驅鬼,只是比咬指尖方便,效果是不如指尖血的,而且,舌頭咬起來絕對比手指疼,除非不想吃飯了,否則盡管咬。
顧九胡思亂想中,董秀英已經放完了七滴血正在擦藥,方北冥站起來,道:“等陣法破了後,若能成功抓到布陣之人,再告知将軍。”
晚上,顧九在自己的房間裏洗漱後,散着頭發熟門熟路地進了邵逸的房間。他現在的房間,也就一個洗澡的用處了,所有家當都搬到了邵逸的房裏。
屏風後有水聲,邵逸還在洗漱,顧九便也不打擾他,從包裹裏掏出一本書,坐在桌邊翻看起來。
這本書是邵逸給他的,裏面詳細地記錄了各種陣法,由淺到深,內容很是玄奧。顧九許多字還不認識,最淺顯地讀起來都磕磕絆絆的,若不由邵逸講解,他大多都只有看圖。
顧九看了一陣,邵逸出來了。顧九的頭發已經幹得差不多了,他就把梳子往旁邊推了推,邵逸給他梳過幾次頭後,顧九在這方面,就厚着臉皮徹底解放了自己的雙手。
邵逸瞪他兩眼,還是拿起梳子給顧九梳頭。
顧九腦袋随着邵逸的動作一晃一晃的,他舉起書給邵逸看,“師兄,這上面有血煞陰龍陣嗎?”
邵逸敷衍道:“沒有。”
顧九說:“也是,我這本是入門陣法,那個名字一聽就是很厲害的陣法,自然不會在這本書上。”
邵逸沒答,三兩下給顧九把頭發梳起來,梳子随手往桌上一扔,扯了兩下顧九的頭發小啾啾,“你不累啊,睡覺了。”
“累的。”顧九才學練劍,這兩天手臂本就酸痛,今天砍了那麽久的鬼,感覺更明顯了。他伸了伸懶腰,放下書跟着邵逸往床上爬。
前幾晚,顧九都比邵逸先上床,今晚他還沒上床,見邵逸去拽已經先跳到床尾待着的小弟,彎腰時,露出了後腰的一道微微滲着血跡的傷口。
“師兄,你受傷了?”顧九驚訝地走過去,打算撩開邵逸衣擺仔細看看。
邵逸卻很警覺,在顧九碰到他時猛地轉身,揮開他的手,冷冷道:“沒有。”
“可是……”
顧九确定自己沒看錯,只是邵逸已經掀開被子躺進去,背對着自己,不打算在說的樣子,顧九只好默默閉嘴。
顧九上了床,邵逸立即翻個身,再次背對着他,顧九沖着邵逸的背呲了呲牙,有本事你平躺着睡啊,不上藥,看你疼不疼。
顧九沒像以往直接睡,他等了好一會兒,感覺邵逸呼吸平緩後,就輕輕爬下床,翻出方北冥自制的傷藥,揭開邵逸的被子,打算偷偷給邵逸上點藥。
只是他低估了邵逸的警覺性,被子才掀一半,邵逸就睜開了眼,木木地看着他。
“呵呵……吵醒你啦?”顧九心很虛,手上動作卻很堅定,掀被子的動作都沒停。
邵逸抓着被子,壓低聲音吼道:“你偷偷摸摸幹什麽!”
顧九弱弱道:“給師兄擦藥。”
邵逸氣道:“我沒傷。”
顧九:“你不擦藥我告訴師父去。”
邵逸冷笑:“呵!學會告狀了。”
顧九:“你擦藥我就不去。”
邵逸怒:“一起睡了幾天,你蹬鼻子上臉,不怕我了是吧。”
顧九真心實意地說:“師兄只是嘴上兇。”
邵逸道:“信不信我現在讓你見識一下我手上怎麽兇,松手!”
顧九不動,而邵逸嘴上說得厲害,真要對自己師弟動手又是不可能的,兩人一通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會兒,邵逸先敗下陣來,自暴自棄地松開被子,不耐道:“擦吧擦吧,你真是煩死了!”
顧九勾勾嘴角,他這個師兄,性子雖然別扭,但摸清了他脾氣,卻越看越可愛啊。
顧九把邵逸推成側躺,點了燈火拿到床頭,看到邵逸衣擺上都染了點血跡。他暗自搖頭,受傷了就是受傷了,為什麽不想上藥呢?
邵逸身上的傷還不止後腰那一道,顧九看了看,腰側也有一長一短的兩道,他把別扭着鬧脾氣的邵逸推成平躺,發現他小腹上也有幾道。
顧九很疑惑,今天他們去的唯一的地方就是亂葬崗,當時待在馬車上,有師父用朱砂線布置的陣法,他一個剛入門的小菜鳥都沒受傷,邵逸又是怎麽受傷的,難不成是回來後,他洗澡的這段時間?
這些傷口長短不一,雖不深,但裂口十分的整齊利索,像被十分鋒利的銳器劃傷的。
顧九想問,但看邵逸對擦藥都這麽抗拒,自己再刨根問底估計真得挨打了,便只能暫時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