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終了
餘老頭抱着牛脖子, 再次擡頭看了看天。天快亮了,他在這裏等了快一個時辰, 也不知道那三人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就在他憂心不已的時候, 剛才三人消失不見的地方忽然又吹來陣陣陰風,憑空消失的三人再次出現。
餘老頭懸着已久的心驟然放下,走上去, “銀鈴呢?找到了嗎?”
顧九道:“找到了,只是你看不見。”
餘老頭慚愧道:“哎……找到就好。”這件事,是他們餘家對不住陳家。
陳銀玲繞着餘老頭打轉,很奇怪為什麽她叫外祖父,外祖父好像跟沒看到她一樣。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雞鳴。公雞報曉, 陰陽分離,新的一天來臨。
生魂離體并不是什麽好事, 還是盡快回歸正位才好。顧九他們帶着陳銀玲沒回謝家祖宅, 而是直接回了餘家。
餘家,小弟蹲在門口,在等顧九他們回來。屋內,餘英雙目紅腫地看着昏迷的陳銀玲, 小瑞則呆呆地蹲在旁邊。
顧九他們推門進來,小弟立即喵喵叫着跑上來,繞着顧九的腳跟打轉,餘英聽見動靜, 也趕緊出來。
“娘!”陳銀玲撲到餘英身上。
餘英卻豪無所覺,只緊張地看着陳亮, “銀鈴呢?”
陳亮安慰妻子:“找回來了。”
陳銀玲疑惑道:“小九叔叔,我娘怎麽也看不見我啦?”
顧九道:“因為你娘手上沒有牽引香。”他拉着陳銀玲走進屋。
“牽引香是什麽東西呀……”陳銀玲嘀咕着,等看到床上還有個自己,立即吃驚地捂着嘴,“小九叔叔,還有個我!”
“嗯,那也是你。”顧九也沒哄騙小姑娘,反正等會兒生魂返體,她以生魂的意識在外飄蕩時的記憶在她醒來後,都會被忘記。
陳銀玲還在驚訝為何會有兩個自己時,邵逸已經碾燃一張符紙,“魂魄入體,各歸其位。急急如律令!”
“咦?!”陳銀玲的生魂忽然飄了起來,小姑娘張着嘴,不覺害怕,只覺新奇。
随着邵逸一聲厲喝,陳銀玲的生魂與肉身迅速重疊,合二為一。
就見床上的陳銀玲身體忽然一抖,然後眉頭也動了動。
“銀鈴。”餘英輕輕搖了搖女兒的小胳膊。
“娘?”陳銀玲慢慢睜開了眼睛,表情有點迷糊。
“終于醒了。”餘英嗚咽一聲,高興地只想哭。
陳銀玲此時一點也不像生魂意識那般活潑,軟在床上渾身沒力氣,直問她是不是生病了。
顧九對陳氏夫婦道:“等回去我畫幾張收驚符給你們,每日日落後,将符紙在大門口燒一張,銀鈴睡覺的房間門口再燒一張,幾日下來她就沒事了。”
陳氏夫婦連連道謝。
之後,便要讓謝大少寫退婚書,解除他和陳銀玲的婚約。
顧九将挂在身上的陰木牌拿出來,在上面敲了敲,被關在裏面許久的謝大少就從裏面飄出來。一屋子人,除了顧九和邵逸,也就陳銀玲還能看到,小姑娘回答完娘親詢問,轉頭就見屋裏突然多了個人,一點沒覺得害怕,而是指着謝大少道:“啊,是你,你這個壞小孩!”
謝大少憤怒回怼:“你才是壞小孩,你這個騙子。”
陳銀玲哪還記得她和謝大少玩過貓捉老鼠的游戲,只記得對方當時扮鬼臉吓她了,轉身跟自家娘親告狀。
餘英都不敢往女兒指着的那團空氣看,憂心忡忡于女兒現在還能看到鬼,又不敢随便跟她說,孩子這麽小,告訴她你有時候看到的其實不是人,豈不是要讓她以後都生活在驚吓中。
顧九沖謝大少伸手:“婚書拿來。”
想要婚約有效,那個中年道士在燒掉陳銀玲的八字時,定然是寫了婚書出來,燒掉後出現在謝大少手裏。
謝大少嘟囔道:“我真的挺喜歡她的。”
顧九道:“人鬼殊途。”手掌往前送了送,示意謝大少趕緊把婚書拿出來。
謝大少不情不願地從懷裏摸出一張紙,遞給顧九。
顧九拿着看了一下,确認是婚書沒錯後,問謝大少:“會寫字嗎?”
謝大少撇嘴,“會一點。”
顧九拿出一張還沒有畫上符印的空白符紙,又拿了一只毛都快被薅完的破符筆出來一起燒掉,然後在火堆裏扒拉兩下,就成了謝大少可以拿住書寫的東西了。
顧九道:“我念,你寫。”
謝大少十分不樂意地一揮手,那張空白符紙就懸空在他面前,他提筆,看着顧九。
“今有謝氏往生之人……這裏寫你名字。”顧九邊念,邊盯着謝大少書寫,防止他耍滑,不過謝大少被他吓過一回,也不敢再起別的心思,這門親事是絕對結不成了,打又打不過,他何必再為難自己多受苦呢。
退婚書寫完,顧九便連同婚書一起燒掉,敬告神明,以後謝大少若再打陳銀玲的主意,不用他們出手,知曉此樁事情的神明們便不會放過他。
到此時,這件事才算是徹底了結。
謝大少很生氣,又無可奈何,最後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陳銀玲,只得到眼看就要到手卻又飛掉的小媳婦兒瞪來的一眼,他哼了一聲,問顧九:“我可以走了吧。”
顧九側身讓開,“走吧。”
謝大少氣鼓鼓地甩着袖子往外飄,門前忽然出現一人,謝大少繞着這人轉兩圈,認出這人就是帶陳銀玲過來的其中一人。謝大少娶妻不成,心裏正不痛快着,但顧九他們又在身後,他只能洩憤似在這人後腦拍了一下,然後迅速溜走。
餘志忠感覺自己的腦袋突然被誰狠狠按了一下,他擡起頭左右看看,不高興地回頭看站在他身後的老娘:“我都過來了,你還打我幹嘛。”
餘馬氏疑惑道:“我沒打你啊。”
餘志忠翻了個白眼,也懶得與他老娘再說,打了個哈欠,跨進屋內,誰都沒看就開口說:“小姑、小姑夫,對不起,銀鈴這件事是我不對,以後我不會再做這種事了。”
昨夜鬧了一通,還挨了打,到手的銀子被拿走,餘志忠憋了一肚子的氣,睡都沒睡好,此時天已經大亮,他卻剛起。他沒有出去的打算,無奈他娘餘馬氏非要拉着他過來,要他給小姑一家道歉。餘志忠明白,這件事既然被發現了,冥婚配不成,死犟着對他也沒好處,說兩句對不起又不會掉肉,對方願意聽他說就是了,反正他完全無所謂。
餘志忠心底沒覺得自己理虧,相反他還十分埋怨小姑一家,害得他可能連媳婦兒都娶不成了,他尋思着,聘禮現在只差不到五十兩,配冥婚那一家子肯定還要想法找其他八字合适的小姑娘,不若他勤快點,再去找找牽下線,拿個辛苦費,也差不多夠了。
陳亮和餘英聽着餘志忠毫無誠意,沒有丁點悔過之心的道歉,氣得臉都漲紅了。
餘英站起來,決然道:“娘,這次的事情,你們真讓我寒心。以後對你和爹的孝敬,我和阿亮還和從前一樣,該有的一點不會少,但是想要我們再往外多拿,是再不可能的了。日後沒什麽生離死別的大事,我們一家子不會再過來。”
餘馬氏慌道:“英子,何至于就這樣了。”
餘英知道,事發突然,她爹娘、嫂子也不知道餘大勇父子會打銀鈴的注意,但他們聽說了來龍去脈後,明知道銀鈴昏迷搖不醒不正常,卻也不找大夫看看,而是把她一個人放在廂房裏任她昏迷,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甚至他們還打算繼續,在瞞着他們夫妻的情況下繼續讓銀鈴配冥婚,若是銀鈴出了什麽事,餘英簡直不敢想她以後該怎麽活下去。
餘英不想多說,讓陳亮背着女兒,不客氣地推開擋着道的餘志忠,離開了餘家。
顧九從餘志忠身邊走過,意味深長地對他笑笑。
謝大少那一巴掌拍得有點重,餘志忠此刻已經陰氣繞頭,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餘志忠都會非常倒黴,而日日與他相處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謝大少這一巴掌,倒是讓顧九十分舒心,餘英沒法追究餘家的過錯,他作為外人也不好說什麽,而小懲大誡,一段時間的黴運對他們來說,懲罰力度正合适。
當然,顧九不知道餘志忠還打着牽線配冥婚的注意,他若是知道,肯定會勸他,找的活人便罷了,若你翻的是屍骨,身上陰氣繞頭,就不是倒黴運這麽簡單了。
餘志忠知道顧九是個道士,會點莫測的手段,顧九看他,他就心虛地撇開頭。
邵逸從餘志忠身邊經過,忽然沖他揚了揚手裏的木劍,餘志忠昨天挨了他一腳,心裏還有陰影,擡起手就抱腦袋。
邵逸吓吓他罷了,見他那麽慫,頓時無趣地嗤了聲。
顧九他們離開後,餘志忠和餘王氏也回來了,兩人也是陰氣繞頭,可見謝大少睚眦必報,這兩人都被鬼手拍了頭。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餘家人果然格外倒黴,走路平地摔斷牙,切菜切到手,盛飯摔爛碗,喝水都噎到翻白眼。
餘志忠更倒黴,他四處奔走要牽線配冥婚賺辛苦費,最後果然被他找到了一家年歲差不多,八字也合适的,卻是具屍骨。那小姑娘一直徘徊在自己墓地旁,見家人帶個陌生男人來背她屍骨,又見餘志忠身上有陰氣與黴運,陽氣很弱,于是輕輕松松地就附了餘志忠的身,然後警告家人不許亂動她屍骨。
那家人吓得當即就跑掉了,留下餘志忠一個人在那,那小女孩借用餘志忠的身體四處玩,還回到餘家,吓慘了餘家人,最後餘馬氏請了個神婆,将那小姑娘送走,餘志忠才清醒過來。
被鬼附身好幾天的餘志忠,大病了一場,等能下床走動時,已經過去兩個多月,此時他喜歡的那個小鎮姑娘早就與別人定親了。
最後嘛,是活罪受了不少,但卻白忙活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