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弟
師徒三個并沒有同行多久, 出了荊陵郡就分開了,按照之前說好的, 顧九和邵逸往東, 方北冥一個人往南。
顧九他們走的這條路線,恰好會經過當年蘭月出事的那個村子。
當年他們捉住蘭月送走後,就沒再管這個村子的後續, 此時他們經過這裏,只見到一個破爛荒蕪,沒有半點人煙的破村子。顧九他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當年這個村子的人,特比是村裏的老人, 漸漸地都染上了一種怪病。這些人的身體裏生了一種恐怖的蟲子,這蟲子先吃被寄生之人的五髒, 然後是血肉, 這些人每日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血肉一點點被啃噬,四肢慢慢露出白骨,最後被啃得剩只下一具屍骨,都是活活痛死的。
因為當時據說一旦被得這種病的人咬傷抓傷, 便也會被傳染,漸漸引起了附近村子的恐慌,繼而驚動了官府,官府派人來要将這個村子的人隔離, 引發了沖突,也有官兵被得病的人抓傷咬傷的, 奇怪的是被咬的這些官兵卻一點也沒事。
顧九知道,這種蟲子就是當年秋蓉的臉被蘭月劃破時放進去的怨鬼蟲,有這種蟲子在,身上有傷口的話不會愈合,且裂口會越來越大,直至蔓延全身,到死都不會停止,只有化成一具白骨方才算解脫。這種蟲子由逝者怨氣凝聚而成,會有意識的只寄生在被逝者怨恨之人的身上,所以與蘭月不相幹的人就算被抓傷也不會有事。
當年秋蓉咬了一口老村長,老張村必然也被傳染了,而老村長又不是什麽善茬,當他發覺自己臉上的傷口越來越大時,難免不會起什麽報複社會的心思。都與當年蘭月的死脫不開關系,憑什麽只有他遭殃呢,我不好過你們也別想好過,要是大家一起死之類。
一個幾百人的村子,最後逃脫的,竟不到五十人。
這個村子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顧九和邵逸還真沒感到什麽意外。
兩人在村子裏檢查了下,見此地只有少許怨氣,略作清理後,便繼續朝東走。
這日下午,天上烏雲滾滾,偶爾有滾雷聲響過,趕在落雨前,顧九和邵逸進了出來的第一個城市。
兩人前腳進了投宿的客棧,後腳雨點就伴着風雷閃電一起落下了。
因為都一起睡慣了,也為了節約錢,兩人只要了一間房,安置好後,便下樓吃飯。這會兒進來躲雨的人不少,人一多八卦就多,有人就說起了東城的一件詭事。
“那鄒家昨日請的道士,又被那厲鬼吓走了。”
“你是說東城鄒家嗎?”
“這件事城裏近來鬧得沸沸揚揚,誰人不知。那鄒二爺死的凄慘,死的那晚也像這般,電閃雷鳴的。”
“都說是鄒大爺回來報仇的,他自小便有心疾,鄒二爺沒少欺負他,死後便化為了厲鬼來挖了鄒二爺的心。”
“聽說鄒大爺的屋子,一入夜便有嗚嗚咽咽地哭聲,窗戶邊飄着人影兒,鄒家下仆說是總愛坐在那看書的鄒大爺。”
“鄒大爺我曾見過一回,雖病弱,看着卻是溫良君子,不像是會謀害親兄弟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一直在旁邊安靜聽着的顧九,對邵逸說:“師兄,我們要去看看嗎?”
邵逸看了看外面的天,道:“等明天尋了雷擊木再去。”
雷擊木,是正常生長中被雷劈到後卻不死的樹木。雷乃陰中之陽,可辟邪,做抵禦、斬殺陰物的法器。雷擊木只在雷雨天才有,又只有夏季才會打雷,所以被雷劈了卻不死的樹比較難尋。雖然買是能買得到,但是價格貴,不太劃算,所以這幾年每到夏季,只要雷雨天過後,顧九和邵逸都會到山林裏去尋找雷擊木。
雨下了大半夜,翌日早起時雨剛停不久。天氣還有點陰,顧九找到客棧小二問出哪裏的山比較近後,就抱着小弟與邵逸一起出發了。
出了城的路就不好走了,顧九的鞋子被打濕,腳像泡在冰水裏一樣,凍得他嘴唇都白了。邵逸在他前面走了一會兒,一臉不耐地回頭,沖顧九伸手。
顧九嘿嘿笑着把手塞進邵逸手裏,然後握住,兩人手拉手往山上走。
顧九這個體質,邵逸其實是拒絕他跟着上山的,但是找雷擊木的範圍太大,光靠邵逸一個人找起來很不理想,顧九覺得冷的話也就冷一會兒,他都冷習慣了,沒那麽嬌貴。
雨後爬山是個體力活兒,小弟很快從顧九懷裏跳下來,邁着四條小細腿兒跟着跑。
到山上後,劃定一個範圍,顧九和邵逸就暫時分開,兩人往不同的方向找。用了近一天的時間,顧九和邵逸各自找到兩塊雷擊木。都不大,因為被雷劈了後的樹木大多當時就死去了,真正還含有生命力的部位沒多少,取下來的雷擊木兩人的背包便能輕松裝下,回去制成串珠、符牌、木釘、木劍都可,皆是上好的法器。
顧九熟練地把凍得發白的爪子塞進邵逸手裏,左右看看不見小弟,便喊了幾聲:“小弟,我們回去了。”
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便聽見小弟喵喵回應了兩聲,然後很快地出現在顧九他們的視野裏。
“都成小髒貓了。”顧九看着邊跑邊叫的小弟說。山林裏草木都還濕潤,小弟不知去哪裏逛了一圈,渾身皮毛都被水打濕,體型縮了一圈,成了濕漉漉、一身泥水的小可憐。
邵逸嫌棄地用腳撩了一下往上湊的小弟,小弟擡爪生氣地在他腳上拍了一下。
小弟太髒了,顧九沒有抱它,讓它自己跟着他們走。
小弟一步三回頭的,跑一會兒就停下來回頭看着後面,喵喵叫幾聲,時不時看顧九一眼。
“後面有什麽嗎?”顧九奇怪地回頭,見到一團缥缈的霧氣從一棵大樹後面閃過。
邵逸也回頭看了一會兒,道:“可能又遇上山魅了。”
山魅,民間傳說中巨大的鬼。顧九小時候在破廟裏就曾差點被一只山魅勾去魂魄,那只山魅已經成氣候了。
以前小弟跟着他們上山時,獨自貪玩時遇到過剛生出來的山魅。這種山魅還未形成氣候,十分懵懂弱小,像小喵這樣可通陰陽的黑貓一爪子下去也能抓散。不過這樣的山魅往往對外界的好奇心也重,只要不是生來就帶有惡意的,還能和小弟玩到一起呢。
顧九恍然地盯着小弟,“你新交的朋友送你下山啊?”他回頭沖那大樹擺擺手,“回去吧,小弟有我們吶。”
小弟往回走了幾步,擡頭也叫了幾聲,之後就不再猶豫,跟在顧九腳邊頭也不回地下山了。
回到客棧,邵逸處理雷擊木,顧九就給小弟好好洗刷了下身上和爪子縫裏的泥,洗了後,小弟就跳到窗戶上,辛辛苦苦舔它的毛。
之後顧九和邵逸下樓去吃晚飯,免不了又聽了一耳朵的八卦。早上他們走的早,所以不知道,鄒家昨夜又死人了。
這次死的是鄒二爺他那才出嫁不到半年的親妹妹鄒五娘,早上被婆家的下仆發現死在床上,從頭到腳都被抓爛了,身上沒一塊好肉,血水染了一床。鄒五娘婆家連她的屍都不敢停放,直接讓人擡去了鄒家,就怕招來厲鬼連累自家。
鄒家一個月連死三人,除了鄒家大房的鄒大爺,鄒家二房的這對子女便死了個幹淨,都在傳,下一個死的就是二房的老爺和老夫人了。
顧九握着筷子,“這厲鬼看來好兇。”
不過複仇的鬼又有幾個不兇呢,至少顧九目前還沒遇到過不兇的,看來明天要盡早到鄒家去。
東城是富商的聚集居住地,鄒家還是其中比較突出的富戶,因為家中接連喪事,死狀又都那麽慘,以往總是熱鬧的宅子,如今卻是門可羅雀,鄒家如今晦氣纏身,輕易不往這邊挪腳,近日進出往來的,莫不是各行各業的能人術士。
顧九和邵逸來到鄒家門口時,正巧門口剛停下幾輛馬車,幾名來自不同地方的道士從馬車上下來,彼此互看一眼,或倨傲或謙遜低調的,由鄒家下仆引進門。
顧九上前,對一名下仆說他們也是道士,聽聞了鄒家的事,便來看看。
那下仆見他們實在年輕,說話這人還抱着一只不詳的黑貓,不由用懷疑地眼神上下打量,然後讓他們稍等,他進去禀告家主。
不一會兒,下仆回來,說家主請他們進去。
顧九和邵逸被領到一個寬敞的大廳,裏面已經坐了不下十位,當中有男有女,唯一相同的,就是年紀都不小了。
因此顧九兩人一進去,十幾道眼神便同時落在了他們身上,有看他們年輕不以為然的,有輕視不屑的,也有看不出心中所想的。
顧九和邵逸面色不變,沒開口,只向廳裏的同行們拱了拱手,然後便坐到了一旁。
鄒家這次請了不少人,顧九他們是唯一不請自來的,一廳子的人又等了一會兒,再進來五六人後,鄒家家主才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