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下

廚房裏的楚忻正專心致志地做着飯。他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享受過這樣平靜的時光了。兩個人像一起生活了多年的伴侶，陶染賺錢養家，他就為他做飯掃地。很久很久那個時候，迄遠，也就是陶染，遠遠地在歸來的路上就能看見宅邸裏飄出的陣陣炊煙，又溫暖又閑适。為此，他還半是戲谑半是誇獎地說楚忻是個靈巧的小媳婦，而回報自然是外榻上冰涼的一夜。只是到了後半夜，楚忻也必是要後悔心疼，引狼入室，結果便是一句小媳婦成就了大半夜的閨房情趣。

想着門外呆呆傻傻的陶染，楚忻握了握鏟子，更加用心地炒起菜來。這個他愛了十個世紀的人（＝＝），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扮豬吃老虎，一舉一動，每個細節總是能準确地戳到他的心窩子上，讓他忍不住時時刻刻想着他，把自己最好的一切全都心甘情願地交給他。

兩個人吃好飯已經是八點多，陶染急吼吼地便要讨論稿子。今天白天的時候，主編大手一揮已經發話了，最遲下周一，必須把稿子交上去，不然兩個選擇，洗幹淨脖子等死或者等着被炒鱿魚。

楚忻最看不得陶染像大狗一樣的眼神，苦哈哈地又是乞憐又是無辜。反正稿子他早就寫得七七八八了，今天校一遍，陶染周一去交也沒什麽問題。

兩個人就着稿子仔細地看了一遍，惠安的風土人情，民俗習慣，在楚忻的筆下莫不栩栩如生，別有意境，讓陶染自嘆弗如。只是通篇讀下來，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麽，讓整篇文章少了精彩之處。兩個人翻看了一下配圖，發現陶染心心念念的繡花鞋，居然被他們從頭到尾地忽略了。

有這麽大一個梗沒寫，陶染小同學表現地既緊張又興奮，立誓要展現給讀者一個最離奇最耐人尋味的文物介紹。開什麽玩笑，這可是陶小爺千辛萬苦發現的瑰寶！

楚忻看着一頭熱的陶染，覺得有點好笑。壯志淩雲倒是好的，這小子有素材嗎？他一問，陶小爺就直接蔫巴了，閉了嘴不說話，心虛地瞅瞅他。楚忻一臉神秘地沖他招招手，示意他把頭靠過來，＂我這裏查到了一點資料，不過嘛，是絕密的。稍稍放一點在文章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陶染不疑有他，腦袋點的和撥浪鼓似的：＂小忻，你要什麽都好說，只要是我陶染能做到的，上刀山下火海一定給你辦到！＂

＂上刀山下火海不需要，只要你到時候答應我一件事，無論我說什麽都不能拒絕，就可以了。＂楚忻擺擺手，示意他不必緊張，就坐在書桌上動起筆來。

雖然說他們之間的故事在自己腦海裏沒有轉過上千遍也有好幾百遍了，真要寫出來卻沒有那麽容易，楚忻咬着筆杆兒，一字一句地斟酌，想清楚了才下筆。毛筆不像水筆，寫錯了一劃了事，反複謄抄是很煩人的。之前改稿的時候他就謄了很多次，鬼雖然不會手酸，但是來來回回寫很多遍也是麻煩。這故事，在當初答應陶染稿子的時候他就動筆寫過，然而一半是心中酸澀難以下筆，一半是羞于給陶染看見，所以沒寫幾句就放棄了。現在陶染提了出來，他也就正好順着寫了下去，一方面是兩人的關系也日益親密起來，另一方面，他也想讓陶染了解彼此間的故事。不會有所觸發，至少也會感動吧？楚忻心裏還是懷了幾分僥幸的。

陶染一開始還很好奇地在楚忻邊上打圈圈，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楚忻要用毛筆寫稿。對方回答他是習慣，他也不是很能理解，一介只會攝影的平民，怎麽能理解文人的附庸風雅呢？給張照片也許陶染還能找出些許美感來，看着楚忻寫字，他只知道每個小蝌蚪都很漂亮，連在一起他倒是真看不出一點門道來。覺得有點無趣的陶染幹脆抱了本書，在沙發上坐下來，心不在焉地翻兩頁，然後盯着楚忻瞧。

他第一次看見楚忻的時候，除了因為一個男人太美而震驚以外，讓他震撼的就是楚忻一頭飄逸的長發。他不是沒有見過搞藝術的留一頭長發，連他攝影部的幾個弟兄也有兩個喜歡搞個小揪揪，但是像楚忻這樣潑墨似的柔順黑發，好像生來就沒有剪過一樣，他真的是頭一次見。現在陶染從側面看過去，幾縷青絲飄在楚忻臉側，偏生給他添了點男子沒有的柔媚。這種柔媚沒有女子脂粉氣的俗，反倒是像蘭花，美得不可方物。陶染就這樣，看着看着，睡着了。

楚忻擱下筆的時候就看到睡得香甜的陶染。這幾個小時裏，他一直沉浸在他們的過去裏，此時看到愛人安靜的睡顏，更是感慨，忍不住在他頰邊親了親。楚忻擡起頭，略一沉思，用蘸筆尖的水在指尖點了點，在陶染的眉心寫了幾個字。水化作一縷煙霧，進入了陶染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