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承認

吃飯的時候,佟浩越和平常一樣,幫蕭潇和冬冬剔魚刺,把湯裏的油都撇開才盛一碗,端給蕭潇。

蕭潇接過碗,望着湯裏的倒影,眼裏有點浮雲,虛無缥缈,如,她此刻的,心。

她咽下一口湯,溫熱直下,像他的溫柔,暖暖的,一直流進心裏。

他對她的好,她看得到,摸得着,感受得到,是那麽真實。

可越是這樣,她的心越難受。

她不肯相信,他會是那樣。

她不願意承認,她并不了解他,也不想承認,她根本不敢肯定他會不會做這樣的事。

這一切的不确定,嚴重打擊了她對他的那份自信。

她,的确,不知道。

吃完飯,佟浩越說幫她洗碗,說兩個人一起做,會快點。

蕭潇說,不用。

佟浩越眼裏急切又無奈的表情,蕭潇看在眼裏,若往常,她會笑着哄勸他。此刻,她卻有點心驚,一想到,一會兒要到來的對質,她的心就跳個不停。

蕭潇強壓住內心的波瀾,把碗洗完,擦好放回碗櫃。

蕭潇将圍裙取下,走出廚房。

佟浩越看到她出來,立即笑臉相迎,“洗好了。”

她看到佟浩越輕推了一下冬冬的肩,冬冬立即對蕭潇大喊,“媽媽,我們可以走了嗎?我東西都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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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浩越對她眨眨眼,嗯,我們都準備好了。

蕭潇深吸口氣,将發在背後攏了攏,清清嗓子道:“冬冬,你先玩一下,媽媽和大伯說點事。”

冬冬嘟起小嘴,卻又無可奈何,回頭望向大伯。

佟浩越趕緊安慰冬冬,“冬冬乖,我們很快就聊完,聊完了就出發,好不好?”

冬冬開心地嗯一聲。

蕭潇先走向次卧,佟浩越跟着走進來,關上門。

蕭潇靠在衣櫃旁,擡手示意佟浩越坐在沙發上,佟浩越望着她,坐下。

蕭潇慢慢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與他面對面。

蕭潇很想讓自己鎮定,可是手指卻不聽使喚地絞在一起,指節分明,她瞪着泛白的骨節,心有點刺痛。

她該如何開口呢?

……

沉默在屋裏彌漫。

佟浩越起初很随性地靠坐在沙發上,可随着蕭潇的沉默,他慢慢直起身,坐正。

“蕭潇……”

她有點不對勁。

蕭潇突然開口,打斷他的話。

“你,認識朱立宸嗎?”

……

一語中的!

她看到他的背挺直,眼神快速對上她的。

心被人狠狠抓了一下,她的手更用力地絞在一起,身體有點冷。

佟浩越望着她,表情慢慢沉靜,這是他思考時的表情。

他在想借口嗎?想怎麽瞞天過海嗎?

不要,我寧願你說實話,也不願你當着我的面撒謊!

她直直地望着他,不放過他的一絲表情。

他的眼皮一低,,緩緩開口,“認識。”

她聽到心上的緊箍咒松開的聲音,他沒騙她。

他的眼皮再擡起時,表情幹淨得像雨洗過一樣,坦蕩蕩。

“你知道朱立宸和張庭旭合夥開公司的事嗎?”

“知道。”

知道,他說他知道,那……

“這,是,你,授,意,的,嗎?”

她非常,非常想知道,這個答案。一旦,他說了,很多事,都有答案了。

佟浩越沉默着,望着她,眼裏盡是研判。

他在猶豫,說真話,還是謊話嗎?

亦或是在思考她能承受真話的後果,還是謊話的後果?

她靜靜地望着他,等待着。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望着對方,試圖從對方的目光中讀懂彼此。

這樣的無聲,是一種折磨。

懷疑的人,會加劇猜忌。

擔心的人,會愈加揪心。

既然,已經都知道,也好。

佟浩越直起身體,往沙發邊移了移,雙手交叉,搭在膝上,坐正。

“是。”

砰!

精準,猛烈地射中她的心房!

擊碎她殘存的幻想。

她雙腿顫抖着,手心被指甲掐得痛極,但肉體的痛遠不如心上那個洞,被狂風呼嘯而過,空蕩蕩,像缺了一塊,很大一塊!

她想說話,卻發覺顫抖的唇根本合不上,她不敢看他的眼,害怕自己會從他眼中讀到一個可怕的詞,殘忍。

“蕭潇,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他的聲音平穩、淡定,就像在說公事。

她慢慢擡起臉,看着他,他的臉上非常嚴肅,毫不輕松。

她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為什麽?”

雖然,她可能已經知道是為什麽,但她仍不死心地,想聽他會不會有別的苦衷。也許,有呢。

“你說你永遠不會背叛他……”

是的,她在拒絕他的時候,說過,她永遠都不會背叛她男朋友。

“那就讓他背叛你。”

……

她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但她明明看到那話就是從他嘴裏飄出來,他,居然,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他憑什麽!幫他們做決定?

“卑鄙!”

她看到他聽到她這句話時,臉上的肌肉跳了跳,但他抿着嘴,只是遠遠地望着她。

她心寒道:“你為了得到我,設局陷害張庭旭,太可怕了。”

佟浩越深吸口氣,松開手,緩緩道:“我只是給他提供了一個機會,幫你檢驗他是否真的愛你。可惜,你并不是他最想要的……”

蕭潇快速打斷,怒斥他:“我和他的事輪不到你耍手段。”

佟浩越也不惱,“如果他真愛你,無論我給他什麽機會和誘惑,他一樣不會變。像他這樣的人,一朝發達就目中無人,喜新厭舊,你覺得這樣的男人靠得住嗎?這是你想要的幸福嗎?”

蕭潇急急辯駁:“男人追求名利很正常,但你用萬曉芸去勾引他,太下作!”

佟浩越道:“萬曉芸不是我安排的。”

“張庭旭說是你派去的。”

佟浩越挑眉,望着她,“他還說什麽?”

蕭潇将張庭旭下午說的那番話如實道出。

佟浩越一直陰着臉,一言不發。

蕭潇最後說:“起先,我不願意相信,但當我看到藏在樹後的黑衣人,我真的開始懷疑,我其實并不了解你。

佟浩越點點頭,一一解釋:“我是安排朱立宸給張庭旭機會。男人要變壞,只要讓他擁有名利,如果他飛黃騰達,依然能對你始終如一,我退出。

我沒有指使女人去勾引他,像他那樣的男人,有點錢就開始發泡,女人肯定不在話下,根本不需要我安排。

你和他分手,我的目的已經達到,本來不想對付他。

再說,我奪走他的女人,送他個公司,也不為過。

但他和那女人過份了,讓你傷心,還令你難堪,就怨不得我踢他出局。

那女人一直在給他戴綠帽,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我不過好心幫他把奸夫揪出來。

你的畫……是我拍走的,黑衣人是我給你和冬冬請的保镖。

……

除了我,誰也不能讓你傷心。”

最後一句話,霸道、冷酷!

可是……

讓我傷心的人,卻是你。

蕭潇望着他,一臉悲戚,知道他對她用了手段,比張庭旭背叛她,更難受。

“我傷你的,我會用——下半輩子彌補你!”

……

蕭潇震撼地望着他,他的表情、眼神無比堅定。

她,怔怔地說不出話,複雜的心情令她頭暈目眩。

他,不擇手段,只為得到她。

佟浩越起身,走向她。

蕭潇望着他慢慢走近,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她,讷讷地問,“你最終目的是冬冬嗎?”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為了跟她争奪冬冬,而布下這個局。

她感到他握着她的手一緊,他直視着她,肯定地回答:“是你,他只是附帶。”

“你利用冬冬。”

“我沒有,冬冬和我是天性,他身上流着佟家血脈,我是真的喜歡他。”

“你知道我不會把冬冬給你,所以……”

“只要你在我身邊,我還用擔心冬冬嗎?”

蕭潇抽出手,捂着臉,心裏亂極了。他提到自己的目的時,是那麽冷酷無情;但他望着她時,眼神又是那麽溫暖,她真的不知道該相信誰。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佟浩越。

“你……愛我嗎?”

“愛。”

“……”

“所以我才不擇手段,用愛圈住你。我可以等你,但不會看着你跟別人在一起。”

“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麽要騙我?”

“蕭潇,我不想騙你,你想知道什麽,我都不會隐瞞。但你當時根本不給我公平競争的機會,你明明對我有感覺,卻因為在乎別人的眼光,不肯接受我的追求。我只想住進你心裏。”

“你用的手段,我……害怕。”

“蕭潇……”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急切地、擔心地。

蕭潇望着他,“我覺得,我們需要冷靜一下。”

她捂住他的口,不讓他打斷,“我的心真的很亂,不知道該相信誰,你們都有自己的理由,卻不問我想要什麽。我覺得好累,心累。”

佟浩越一把将蕭潇拉起來,緊張地擁在懷裏,“蕭潇,我只想好好愛你。”

愛,如果是欺騙和謊話,這樣的愛,她不敢要。

她無力地搖搖頭,“佟浩越,放開我。”

佟浩越一聽,擁得更緊,“蕭潇,我不會放開你的。”說着,唇急切地碾轉在她唇瓣上,他不要放開,永遠都不要!

他的唇猛烈、急切,她卻沒有絲毫回應。

她像個木偶,一動不動,任他蹂|躏,毫無生氣。

他感受到了她的冷淡,心像掉進了冰窟,蕭潇,不要這樣!

她不肯原諒他。

他,慢慢,不舍地放開她。

“蕭潇,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請你不要推開我。”

蕭潇顫抖着唇:“我……不知道。”

她好想像從前那樣抱住他,可是手臂沉沉的,擡不起來。

她也好想甜甜地說,他對她真的好,可心上的那個洞一直提醒着她,他會對她用計。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的臉在迷蒙中,漸漸不清。

她好想大喊,佟浩越,我認識的佟浩越在哪兒?

可嗓子裏啥也冒不出來,她所有的難過,只有默默往下咽。

他溫熱的手指劃過她的臉,撫過她的眼睑,憐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哭,別哭,是我不好,我該死。”

她的淚如雨下,他的唇全接住。

他越溫柔,她越心痛,淚更是止不住。

他摟在懷裏,一直哄,一直哄,直到她只剩下抽泣,他的衣襟全被她的淚打濕。

佟浩越,走了。

他不忍再看到她落淚,他答應先離開,等她原諒他。

冬冬拉着蕭潇的衣袖,“媽媽,為什麽大伯自己走了?他不要我們了嗎?”

一句話又令蕭潇淚奔。

冬冬吓呆了,摟着媽媽,不停地搖,“媽媽,不要哭,不要哭,你哭,我也想哭了。”

蕭潇抱着冬冬,抱頭痛哭。

冬冬趁蕭潇洗澡時,偷偷給大伯打電話,“媽媽,今天哭得好傷心,大伯,怎麽辦?”

佟浩越緊咬着牙,強忍着悲痛,“冬冬,是我不好,我惹媽媽傷心了,你幫我好好安慰她,告訴媽媽,大伯不是故意的。”

冬冬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大伯,我會幫你勸媽媽的,但你保證以後不再惹媽媽傷心,我看着媽媽哭,我好難過啊。”

佟浩越趕緊哄着他,“冬冬,你別哭,大伯絕不會讓媽媽再傷心,你一定相信我。”

冬冬抽泣着點頭,“嗯,我們要好好保護媽媽。”

“一定。”

那晚,佟浩越徹夜難眠,想着該如何讓蕭潇原諒他。

蕭潇也睡得很不踏實,夢中都是佟浩越,他的好,他的狠,冷熱交加,讓她很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虐到高|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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