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果這是五指山
日光不錯，是個打盹的好天氣，但其實無論什麽天氣，他都只能打盹。
五百年了，當年沒有殺他，如來，你有什麽目的，也是時候有點表示了。
“施主可是觀音菩薩所說的那只石猴？”
孫悟空懶洋洋的擡了擡眼皮，見是一個禿驢，複又閉上，旁邊的白馬自動被他屏蔽。
唐僧對于壓在山下的‘人’有點疑惑，石猴，竟然是人形的嗎？
雖然山腳的那一坨其實也看不出人形了，但頭頂過長的頭發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畢竟猴子全身都是短毛，若是一只猴子長着一腦袋的長發……唐僧制止了自己的想象。
但那團頭發已經結得像個球了，讓他忍不住想動手去理理，雖然從來沒有頭發的他可能并不擅長怎麽順頭發。
唐僧默了默“這位施主可想出來？”
“！？”
孫悟空徹底睜開了眼，仔細打量眼前的瘦弱白臉和尚，不自覺帶上輕視“你能放我出來？”
唐僧專注的從那一坨中找到一雙帶着亮眼金色的眸子“能，就看施主你想不想出來。”
“你說能就能？這座山可是你們信仰的佛祖親手壓的。”
唐僧無奈嘆了口氣，開始在白馬馱着的行李中翻找“小僧确實能，只不過……施主需要戴上這個。”
望着和尚遞過來的那頂俗不可耐的黃帽子，孫悟空接都沒接，雖然出去的機會近在咫尺“這什麽？”
和尚面無表情，執着的伸着手“小僧的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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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悟空才不相信“呵，如來要我做什麽？”
“菩薩說，要讓施主做小僧的徒弟，護送小僧西天取經。”唐僧說道西天取經時，眼中不自覺閃現明亮的向往。
孫悟空已經看不清面目的臉上竟然還是能表現出詫，觀音做的自然是如來授的命，“讓我一個妖猴做一個凡人和尚的徒弟，還護送你西天取經？”
哪裏來的面子？如來有這麽心大？
和尚抿了抿唇，一板一眼道:“菩薩說，施主會同意的，不然，施主你還需要躺五百年。”
孫悟空毫不在乎“那我寧遠再躺五百年。”
“菩薩還囑咐小僧，如果施主願意戴上帽子，你當年被收伏的同伴都能得到釋放。”
“……”
孫悟空犀利的眸子直射眼前渾然無懼的和尚，好一個和尚！好一個如來！
唐僧見石猴認真戴上了帽子，便開始費力的攀爬陡峭的五指山，幾經艱險，終于讓他看到了那道泛着金芒的佛旨。
毫不猶豫的咬破指尖，以血液順着上面的佛字塗抹。
佛旨瞬間金光大放，整座山開始搖晃崩裂，但唐僧并無大礙，消失的佛旨轉化成溫和的佛光将他護送到了安全地帶，包括他的座駕白馬。
“轟隆隆……”
遠遠的看到五指山轟隆坍塌，發出驚天巨響，一道模糊的黑影直沖雲霄，帶起震天動地的電閃雷鳴。
天地間，蟲魚鳥獸盡數龜縮，小妖小魔不敢冒頭。
地獄萬鬼嚎哭，閻王焦頭爛額；四海群魚竄逃，龍王憂心忡忡；天庭宮殿震蕩，玉帝一臉陰沉。
他回來了！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驚懼有人憂。
那一刻，壓抑了五百年的濃厚妖氣，毫無顧忌的肆意蔓延，宣告着齊天大聖的歸來。
孫悟空一朝得釋，便是将自己壓了五百年的山給敲了。
眨眼，殘餘的五指山被粗大的棒子碾得粉碎。
還沒等唐僧震驚反應過來，卻見那根黑色的棒子從天而落，朝他劈頭砸下。
他呆呆的望着，心道菩薩說得果然是對的，确實是冥頑不化的妖猴啊。
“嘭！”
五百年後重見天日的定海神針依舊光澤如初，放大得如同天柱砸落在地，陷入地面近一半棒身，揚起一地灰塵。
一旁的唐僧安然無恙，只是吓得臉色慘白，口中佛號連連。
然後一個黑影自高空掉落，毫無反沖之力的砸在棒子上，最後彈到地下，巨大的沖擊還是讓他印出個深坑。
一個脆弱的凡人和尚，有什麽資格收他為徒，還受如來的唆使，膽敢用妖族要挾他，該殺！
但在他向唐僧下殺手之際，頭部突然劇痛，筆直從雲霄掉落了下去。
明白又是如來的詭計，孫悟空一把扯掉頭頂的帽子，腦袋卻還是像萬千鋼針同時紮刺般疼。
額頭上一圈的皮膚是如燒灼的刺痛，似乎在被滾燙的鐵圈一寸寸鎖緊，要把腦袋擠破，他看不到自己額頭一圈泛着金芒的光
“啊！”
他一聲大吼，咬牙爬出深坑，踉跄着向唐僧逼近，黑色的大棒子被他一個意念縮小拿在了手中，威脅的指着唐僧，目露猙獰“是你！如來要你做了什麽！快給我停下！”
唐僧還有些心有餘悸，但見孫悟空那麽痛苦也是不知所措“貧僧并不知道，貧僧什麽都沒做……”
話沒說完，棒子便當頭砸下，自然是沒成功的，突然加劇的疼痛讓孫悟空連棒子都握不住了，疼得翻滾在地。
如來！如來！你害得我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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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藏。”
聽到觀音的聲音，唐僧連忙跪下，雙手在胸前合十“菩薩。”
觀音看了眼被疼暈過去的孫悟空，才望向唐僧“你可見識到了石猴的冥頑不化？”
出家人慈悲為懷，金蟬子的轉世之前不願學約束之法，慈悲之心确實可贊。
但若不是自己一直守在暗處，關鍵時刻念出緊箍咒，這人早死在孫悟空金箍棒之下了。
唐僧想到之前的當頭一棒，心中還有餘悸，不由露出苦笑“确實有些難以馴服。”
“那你可願習那緊箍之咒了？”
“現在想習了。”
觀音淡淡一笑，孺子可教“如此便好，若那石猴再行欺師之舉，或是不服管教，你皆可念此經文，讓這石猴受些苦頭。”
唐僧低頭應道“是。”
“西天取經責任重大，你得此石猴相助，當事半功倍，但石猴再強也能力有限，途中許多劫難還需你們共同化解，望你們早日來到西天極樂世界取的真經。”
望着空中觀音淡去的佛像身影，唐僧感激的大聲回應，生怕已經走了的觀音聽不見“多謝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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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空，你還好嗎？”
空靈悠長的聲音回蕩耳邊，帶着淡淡的喜悅。
孫悟空恍惚睜開眼，他又身處那個空茫潔白的天地。
他愣愣的望着一塵不染的上空許久，才坐起身來，對面的少年還是一臉慈悲的溫和，這不便是罪魁禍首？
“你還把我拉入這裏，是還想要交代什麽？”
對方可從不把他經受的苦難當一回事，在對方看來，這都是他必須經受的磨砺。
昔日的親昵不在，少年有些不适對方的冷淡，他擰了擰眉，複道“阿空，我們很久不見了。”
孫悟空一如很久以前，盤着腿，發現身上還是那身五百年前破爛不堪的黑袍，只是身上的污穢幹淨了不少。
他垂眸帶着點心不在焉的低聲回道：“是嗎……好像是有五百年了。”
少年收起了唇角淡淡的欣喜，不滿意看不到對方金色的眸眼，遂以盤着腿的姿勢憑空逼近對面的青年“阿空，你在怨我。”
看到落入視線的白色僧袍，孫悟空收起所有情緒，擡起頭坦然望向少年……岑亮的光頭“不敢的如來，我怎麽會有怨，當初本是我們說好了的。”
少年松了口氣，他怕孫悟空會因當年之事怨他，但對方說沒有就沒有，只是他還是不滿“那你為什麽不看着我的眼睛？以前你從來都是看着我眼睛說話的。”
孫悟空 “……”
他當然是怕啊，怕自己的眼睛藏不住思緒，怕洩露自己好不容易按捺住的殺意。
“你為什麽讓我拜那和尚為師？”
原來是因這個在鬧情緒，少年佛陀一如五百年前，将青年拉入懷中，讓其頭部枕在他腿上，戴着佛珠的手掌熟稔的撫摸着那頭金色的長發，手感還是當年那般柔軟絲滑，讓他愛不釋手。
“阿空，那名和尚乃金蟬子轉世，你生而與佛有緣。此次随他西天取經，是你的大機緣，待九九八十一難後，你們師徒便能真正入我佛門。”
孫悟空抿唇，牙關緊咬‘那你可問過我的意願？’
這句話孫悟空沒問出口。
就如當年，他無法拒絕如來指引他去菩提洞拜師學藝，無法拒絕促成後來的大鬧天宮，無法拒絕五指山下五百年的孤寂，現今也拒絕不了被預定的西天取經。
少年佛陀沒發現掌心下的人僵硬的身體，他在想，待阿空成佛後，他便能名正言順的将人接到大雷音寺，日日帶在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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