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果這是試心
楊戬停下手，眼睛逼視孫悟空，“五百年前的事，我們都需要給彼此一個解釋！”
“我沒什麽好解釋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當年只是因為你我選擇不同而已。”孫悟空見無法擺脫，幹脆主動出擊。
黑色抑郁的光芒頓時遮住了那方天幕，楊戬正嚴陣以待，不想攻擊久久未來，心中便道不好。
待黑芒散去，果然周圍已經沒了孫悟空人影，眉眼頓時一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孫悟空的筋鬥雲眨眼便随随便便有十萬八千裏，這真不是吹的。楊戬雖然追得快，但是等他全力追到的時候，他們也已經到了流沙河。
孫悟空看到休憩的三人一馬，便停在了河這邊，解決始終锲而不舍的二郎神，他明白對方，不說清楚，根本沒完沒了。
見孫悟空終于打算心平氣和來跟他談，楊戬也沒了之前的咄咄逼人，他要的其實也不過是等了五百年的一個解釋的機會。
不知是不是沒了臉譜的原因，楊戬覺得現今的孫悟空對他來說十分陌生，他緊盯着那張臉上他唯一熟悉的金色雙眸，“不管你有沒有解釋，我去天庭卻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孫悟空打斷道。
楊戬頓住，楞然的望着孫悟空，他想問‘你怎麽知道？’，但現在顯然不是扯起又一個問題的時機。
河邊的風浪不小，孫悟空衣發都在鼓動，他望着河面，淡淡道: “我知道你的原因，所以行了嗎？”
“……”楊戬并不罷休，孫悟空的避而不談顯然說明了有問題，“但我并不知道你的原因，你後來應該收到了我的消息，明知天庭已請了如來，你為何還要那般執着。”
“五百年前的事你應該都清楚，我不滿玉帝的輕視，後來更是不滿天庭的統治。所以率領萬妖欲自成妖界，自己稱王，不過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卻被如來給困了。所以有了現在的以戴罪之身護西天之行，這樣方能将功贖罪。”
孫悟空面部沒什麽情緒，但楊戬卻好似從那張臉上看到了一分隐晦的自嘲跟落寞，讓他心裏像是堵了一池子的石頭，明明兩人相識不過十餘載，于他千年時光不過彈指，但他卻強烈又荒謬的覺得，對方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苦衷。
“你那只是對外而言的借口，我認識的孫悟空并不是這樣的人！”
楊戬說得篤定，但是只換來孫悟空輕描淡寫的反問，“可是真君又怎麽确信，你認識的那個孫悟空就是他的真面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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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戬沉默，但是望着孫悟空的眼黑黝黝的透着堅定，明晃晃的表示他不相信。一如五百年前，每當空閑之時，孫悟空無緣無故，或暴躁或任性的胡來之時，都被這雙眼睛中沉甸甸的信任壓得喘不過氣。
孫悟空瞥開眼，漠然道: “至于你的消息……呵，你如願當上了司法天神，因為不想再跟我對上，所以讓我放棄自成妖界，成為萬妖之王的機會？”
說着，孫悟空望着暗沉的天空，長久一來壓抑在胸腔的怨憤突然就洩露出了這麽一絲，“如來又怎麽了，不說如來，若天壓我，我便劈開那天，若地拘我，我便踏碎那地，我等生來自由身，誰敢高高在上！”
伴随着這句話，河邊的風吼似乎都變得狂躁，楊戬只覺得孫悟空的身影在那一刻，似乎有吞天撼地之能，擠壓着他的血液躁動，撥動着他的心狂跳。
雖然這份傲氣被如來用山壓了五百年，但它絲毫沒有夭折，反而在無形中沉澱了下去，不顯山不露水，卻變得更加深邃，更加迷人。
孫悟空覺得，在曾經的熟人面前有點失态，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了，“該說的我已經跟你說過了，信不信由你。”
楊戬望着孫悟空消失在河岸的身影，眸中晦暗，他的直覺，只需要他自己相信就能夠了，他會自己找出原因的。
……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時間諸般痛苦。（注1）
豬八戒此時深刻的理解了唐僧曾跟他講過的這段經文，這是他被倒吊了一晚後最大的收獲。
“大師兄~”
“師父~”
“沙師弟~”
“救命啊~”
此時的豬八戒一臉生無可戀，一張還看得過去的俊臉，因為血液倒流被憋得通紅，殷殷呼喚的聲音凄切悲鳴。
事情要從孫悟空上天庭後說起。
他們是不清楚孫悟空在天庭做過什麽的，只知道孫悟空走後不久，觀音菩薩便來了，說是受托前來，手中楊柳枝灑了幾滴甘露神水，解了沙僧的利刃穿身之苦，讓他們原地稍等便走了。
因為天上地下時間不對等，他們多虧土地接濟，才等到了孫悟空的歸來。
沙僧對孫悟空的感激是不言而喻的，觀音當初囑咐他等候唐三藏的時候，就沒有幫他解除刑罰，現在也沒有了那個必要，反正他都是跟定了唐三藏的。
現在專門用神水來幫他解除刑罰，必然是看在他這便宜大師兄孫悟空的面兒上。但他清楚的知道，解除的只有痛苦，‘口禁’還在，他聽到的那件事，這兩方任何一方都不想他說出口。
那就這樣吧，反正他只需要安安心心把取經任務完成，就算修得正果了。只是心中，不由的對兩方口中的主角，他現在的大師兄多了幾分同情，常言道，‘樹大招風’果然不是妄言。
四人一馬順利上路往西而行，豬八戒很愉快的将行李甩給了後加入的沙僧，牽着馬很是輕松的哼着不着調的歌兒，孫悟空一如既往領頭在前。
很快天色漸晚，深山卻無處安身，唐僧正要發愁，便見前方出現一座門樓。
師徒幾人正要入樓，門內出現一名老婦，熱情的迎了出來。
據她所說，她家資萬貫，良田千頃，丈夫早年去世，留下了三個女兒，到了嫁人的年紀，但又舍不得家業，所以欲坐山招夫，現在，來的唐僧師徒四人就正好。
唐僧沉默，已是出家人，哪有再婚之理？他的向佛之心從未動搖。
沙僧不願意，他的目的便是西天取經擺脫困境，以他們身份，與凡人怎會有好結果。在他看來，此事來得有些荒唐，婦人看不出他們是和尚？
孫悟空盯着婦人瞧了會兒，看出了什麽卻也不說。
只有豬八戒一人，眼珠一轉，動了心思。
他本不對西天取經抱有熱情，如今這一出倒是讓他再度想起了雲棧洞潇灑日子，想着若能乘此機會，擺脫取經之任，豈不妙哉。
不想，這母女四人卻是黎山老母、普賢文殊等四位菩薩變做美女來試探他們師徒四人的。
而今，就他豬八戒上了當，所以落得被吊一夜的下場。
天色終亮，唐僧幾人告別了門樓上路，唐僧還在憂心，怎麽剛收了個徒弟，好不容易平安上路了，過了一晚，他就又少了個？
昨晚因為豬八戒被拉去說什麽要成親，而碎碎念了一整晚的唐僧，被孫悟空示意沙僧強硬的扶上了馬，但嘴卻還不停歇還在念叨，“悟空，八戒他雖然還未剃度，但也是出家之人，怎還可成親，我們不能就這麽走了，不能就這麽把八戒……”
“放心吧，師父。”終于受不了，孫悟空望向唐僧，眼神要多真摯有多真摯，“我們先走，八戒會跟上來的。”
唐僧望着孫悟空泛着金芒的漂亮眸子，心中莫名其妙感到心虛，率先移開了目光，嘴裏道了聲‘阿彌陀佛~’不再念叨。但心裏卻怎麽也放心不下，會跟上來？恐怕此時早就樂不思蜀了。
唐僧不由開始做起了要失去一個徒弟的心理準備。
而在他們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吊在樹杈上呼救的豬八戒後，唐僧提了一路的心這才落到實處，雖然人被吊着，出現得反常，但總歸是沒丢。
終于看到幾人的豬八戒幾乎喜極而泣，“哎~大師兄，師父，你們可算來了，快來把我放下去啊。”
孫悟空上前扯了扯豬八戒的倒吊在半空的頭發，眼含笑意，“呆子，你怎麽落得這下場，不是做那富貴婦人的女婿潇灑快活去了嗎？”
說起這個，豬八戒頓時一臉恨不得去鑽地洞的表情，“哎呦，大師兄你別提了，那哪是什麽婦人小姐啊，那明明都是菩薩們變的啊。”
唐僧在沙僧的攙扶下下了馬，聞言快步趕了過來，“八戒，你說什麽菩薩？”
“師父，你想讓我說，也得先把我放下來啊。我都在這吊一夜了，頭都要炸啦。”
唐僧自己沒那個能力，只能求助，“這個……悟空？”
孫悟空難得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動作卻是無動于衷，“我覺得吊一夜時間還短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孫悟空與楊戬二人明明當年棋逢對手，惺惺相惜，卻在那一戰過程中化友為敵，一人被入煉丹爐七七四十九天，一人重傷修養了近兩百年……
其實，一直心水《寶蓮燈》中的二爺
注1：資料來自《佛說四十二章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