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許老夫人
因着肅王世子是殘疾一事,很少人知道,所以聽說肅王世子要挑選伴讀,京城裏的各世家都是從家族裏挑選了最優秀的子侄。
只有許家竟然打算派一個瘸子表少爺去競争。
許家其他人自然無法理解老夫人和老太爺的想法,許大夫人甚至認為,這是因着老夫人老了,所以越發的昏聩了。
因此待到晚上許大爺回來之後,大夫人便委婉的暗示今日一事,并且把重點放在表少爺是個瘸子上面。
許大爺也沒有想到,桐城來的侄子竟然是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
不過他并沒有和大夫人一樣,認為母親和父親昏聩了,他反而想着,父親會答應母親的請求,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內情。
再想到肅王世子極少出現在人前,許大爺的心中突然浮起一個猜測,莫非……?
許大夫人見丈夫沉默不語,心下有些着急,她還想讓丈夫出頭,去争取這一個名額好給娘家的侄子用呢。
可丈夫聽說了桐城來的那個鄉巴佬是個殘廢,怎麽沒有反應啊?
正當大夫人還要再說些什麽時,許大爺終于回過神來,他見大夫人的神色就猜到對方心中的想法,因此拉下臉來冷聲說道:“收起你心中的想法,你進了許家的門,就是許家的人,別打什麽鬼主意!”
大夫人被丈夫的嚴厲唬了一跳,趕忙說道:“妾身知道了。”可是心裏卻在暗恨,丈夫不留情的一番話,狠狠的傷了她的心。
想她嫁入許家多年,為許家生兒育女,從來沒有向着娘家,現在只不過想要替娘家侄子謀一個出路,這還是第一次,就得到如此嚴厲的斥責,讓她心裏怎麽會好受?
許大爺或許也覺得自己方才的口氣太過嚴厲,緩了緩神色安慰大夫人,“父親和母親既然選了祈兒,一定有他們的用意,我們不可忤逆了長輩。”
“夫君說的是,妾身知道了。”大夫人表面上柔順的應下,可是還是心氣不平,因此心裏難免有些恨上了今日才來的陸祈。……
此時的陸祈和白衡住進了許家,兩人分到的院子在許府的西北角,位置偏遠了些,不過勝在清幽雅靜。
他們先前到正院拜見了許老夫人之後,沒有說多少話就被打發了,白衡看得出來,老夫人對陸祈的态度雖然淡淡的,但是眼中的關心不似作僞。
其他人的态度就不好說了。
至少許大夫人看起來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不過所幸他們也不用晨昏定省,再者他們是男子,也不會時常進出後院,正好免了和大夫人碰面的機會。
只是白衡想得美,隔日一早,老夫人院子裏便來人了,說是要請表少爺和白少爺過去說話。
白衡和陸祈聽罷對望一眼,看來接下來可能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不只白衡感覺出許家人的不友善,陸祈自然也感覺出來了,本想着去到肅王府之前就乖乖地待在院子裏,不和許家人打交道,誰知老夫人打亂了他們的如意算盤。
兩人的心裏再腹诽,老夫人有請還是得乖乖的前往正院。
許老夫人的院子位于許府的正中央,是個三進的院落氣派得很,歷來都是許家的主母居住的正院。
陸祈和白衡來的時候,老夫人的幾個兒媳早就到了,不過因着知道老夫人請來了表少爺和白少爺,因此許家幾個小姑娘便沒有出席。
畢竟陸祈再瘦弱,也是個十三歲的男孩了,總是需要避嫌的。
因此兩人到了之後,就見到老夫人坐在中間,兩旁坐着許府裏的幾個夫人。
他們進京之前,陸夫人便将許府裏的情況說了一遍,陸夫人身為許家的嫡長女,底下還有四個弟弟、三個妹妹。
除去許大爺和許三爺是老夫人親生的之外,其他兒女都是庶出。
而此時嫡子媳婦和庶子媳婦自然是泾渭分明,大夫人和三夫人坐在老夫人的右手邊,二夫人和四夫人則是坐在老夫人的左手邊。
平日裏老夫人對庶子媳婦冷淡得很,不過二夫人和四夫人還是每日都到正院晨昏定省,畢竟老夫人可是她們的嫡母,就算嫡母态度再冷淡,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少,否則就等着被人戳脊梁骨罷。
所幸老夫人不是個愛搓磨人的,她也不耐煩見到庶子媳婦每日在眼前晃悠,因此便定下每三日來一回就行。
今日雖然不是庶子媳婦們請安的日子,可是因着聽說了老夫人請表少爺去說話,二夫人和四夫人一合計,便也趕忙前往正院。
老夫人知道兩個庶子媳婦的心思,也沒打算攔着人,左右陸祈之後就要代表許家前往肅王府,此時和許家人打好關系才是正經。
畢竟許二爺和許四爺雖是庶出,但也算有出息,雖說比不上老大和老三在朝中的勢力,但好歹也是四五品的官員。
必要時候也能成為助力了。
這也是為何老夫人從來沒有搓磨過庶子媳婦的原因,就算她心裏再隔應,可是她從來不會做出讓老太爺失望的事來。
因此這麽多年下來,雖然老太爺的妾室裏有人誕下兒子,但是許府的後院沒有一個人能夠越過老夫人去。
就是老太爺最寵愛的一個妾室,在老夫人跟前也不敢大聲說話,更不敢張揚放肆。
以前有個許老太爺的妾室,偷偷換了避子湯,有了身孕之後便張狂了起來,幾次冒犯了老夫人,就憑着大夫診出妾室肚子裏的是個男孩。
當時許家只有老夫人的一個女兒,還沒有任何男丁,因此妾室覺得憑着自己肚子裏的男孩,可以在許家站穩腳跟,便開始挑釁主母。
誰知老夫人還沒發話,老太爺知道之後,竟是二話不說命人灌了藥,然後把妾室發賣出去。
自那之後,老太爺的妾室們便安分下來,後來老夫人替老太爺生下許府的第一個男丁,從此地位越發的穩固。
中間就算有其他人生下男孩,但是在老太爺的眼中,唯有許大爺和許三爺是着重栽培的對象。
也因此,老夫人從來沒想過要對付庶子或庶女,在老夫人眼中,那些都是上不得臺面的玩意兒,還不至于需要她費心思。
沒承想,老夫人這番作派,越發引得老太爺的敬重,許家後院數十年如一日,沒有人能夠越過老夫人,也沒有人敢挑釁老夫人的地位。……
陸祈和白衡進來後,先向老夫人行禮問安,然後便向四個舅母問安,大夫人端着得體的笑容,溫聲說道:“不用這麽多禮,都是自家人。”可是眼中卻快速閃過一道淩厲的光芒。
大夫人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不知道白衡已經捕捉到她的神色,白衡心下有了防備,越發的覺得許家果真像原先所猜測的一般,就算不是龍潭虎穴,也相去不遠了。
陸祈倒是沒有發現大夫人的神色,不過他知道自己的到來肯定擋了很多人的路,所以他一直都打着十二萬分精神,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老夫人見陸祈推着輪椅進來,眼中閃過一絲憐惜,等到陸祈兩人和幾個兒媳問安後,這才開口說道:“祈兒,靠近一點兒讓外祖母瞧瞧。”
陸祈推着輪椅向前,白衡則是垂首乖巧的站在原地。
陸祈到了老夫人的軟榻前,老夫人直起身子仔細打量着他的眉眼,卻看不出一丁點兒女兒的模樣,倒是大半都随了陸家大爺的樣子。
老夫人心裏嘆息一聲,當年婉兒嫁得委屈,可是當年許家那境況,只能犧牲了婉兒。再加上婉兒是低嫁,陸家說什麽也得捧着婉兒。
只是沒想到,婉兒的命這麽苦,唯一的獨子竟然是個殘廢。
若不是因着肅王世子要挑選伴讀,婉兒這個兒子可以說是就此廢了。
所幸老天開眼,沒有繼續搓磨她的婉兒,老夫人越想越心酸,對着陸祈便越發的和藹,她細細問了陸祈的飲食起居,然後又親口吩咐不許慢待表少爺。
幾個兒媳婦見老夫人對陸祈态度這麽好,都有些眼紅,要知道,老夫人對其他孫子、孫女的态度可沒有這麽好。
老夫人對晚輩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不苛待、不克扣,卻也沒有多親近。
這其中除了有老夫人本身性情的緣故,還有就是因為老夫人全部心神都在老太爺身上,自然分不出注意力給底下的一衆晚輩了。
就連對待自己的親子許大爺和許三爺,老夫人的态度也不見多熱絡,因此衆人見到老夫人對陸祈這樣和藹,簡直都要驚住了。
陸祈自個兒也很意外,畢竟進京前,陸夫人也說起過老夫人,他知道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外祖母是個性情冷淡的人,除了老太爺之外,還沒有什麽人可以入了她的眼。
沒想到現在對他态度這麽好,陸祈并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反而越發的警惕了。
因着他在老夫人的眼中不只看見憐憫,還看見隐藏在深處的冷淡,一個人的本性不可能改變,此時老夫人可以待他好,但若是牽涉到老太爺或許府,老夫人也能眼睛都不眨便把他推出去。
就像當年的許大姑娘,如今的陸夫人。
老夫人也疼愛唯一的女兒,可是和老太爺比起來,和整個許家比起來,女兒就變得微不足道,為了老太爺和許家,陸夫人就這樣被遠嫁到桐城。
這是陸夫人刻骨銘心的痛,也是陸祈的前車之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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