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顧朗和李沐完全沒鬧明白，顧白怎麽會突然瘋了似的沖去打人，這是發病了？
“顧白，你他媽給我放手！上次的教訓還不夠？”王峥臉張得通紅，說話的聲音怒氣勃勃。
顧白按住狠狠地按住王峥，王峥臉貼着冰冷的地面，眼睛充血布滿血絲。
“王峥，我們還真是有緣啊，每次在醫院都能遇見你把……他打傷送醫院？！我告訴你，我明天就去找你的好二叔，讓他好好管教你這個瘋子。”顧白惡狠狠嘴巴裏說話的聲音不大，低着頭在王峥的耳邊低語。
王峥冷哼了一聲，罵道：“關你屁事，多管閑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沐拖着一條受傷的腿，趕忙一瘸一拐地跑了過來，顧朗站在一旁，神色中全是不安。
“世……顧白，你幹什麽？！”李沐皺着眉頭，問道。
地上的王峥擡頭看了李沐一眼，對着顧白冷聲道：“別多管閑事，你以為你是誰？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的事情！”
王峥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聲音有些顫抖，明顯氣得不輕，太陽穴邊上青筋暴起，面色通紅。
就在這個時候，醫生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責備的味道。
“現在救治病人要緊，你們在這裏打架像個什麽樣子？！妨礙我救治病人，要是有人因為這個出了事情，醫療事故你們擔得起責任麽？！”男醫生帶着口罩，帶着金色的眼鏡，聲音低低的，卻說得幾人都是一愣。
顧白松開被自己壓在地上的王峥，臉上帶着歉意。
連連向醫生說着對不起。
男醫生也不理會顧白，只是甩了甩自己的白衣大褂，讓護士們趕緊擡着擔架上的滿臉血跡的沈瑜乘。
“……”擔架在和顧朗擦邊而過的時候，沈瑜乘沾有血跡的手突然一把抓住了顧朗。
顧朗措不及防，有些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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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我怕，哥……我怕……”沈瑜乘的聲音帶着哭腔。
顧朗有些不知所措，自己是該讓眼前這孩子放開自己吧？可是為什麽看見這個孩子如此模樣，竟然開不了口。
“乖，放開，先做手術！” 顧朗勸解道。
沈瑜乘聲音帶着嗚咽聲：“不要走，我害怕，哥哥……媽媽她在哪裏，爸爸也不在……”
男醫生眉頭一皺，看勸解不了，便對顧朗說道：“先生如果沒事的話，就陪着我走一趟吧，送這個孩子到急救室。”
顧朗有些猶豫地看向顧白，眉頭皺起。
顧白神色有些恍然，蒼白的臉色上沒有一絲血跡，仿佛剛剛那個身手敏捷打人的人并不是他，顧白看向已經迷迷糊糊地沈瑜乘，向顧朗點點了頭。
“去吧，我在這裏等你，等會兒……我有話要給你說。”顧白神色嚴肅，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顧白的聲音有些小，透着幾分無力。
顧朗跟着醫生的腳步，快速地走在擔架一旁，聽着沈瑜乘低聲的呼喚。
“哥……”
……
王峥翻起身子坐在地上，摸了摸臉上的傷口，看向顧白的神色中帶着冷意，似乎才注意到站在顧白身邊的李沐。
王峥臉上陰晴不定，咧着嘴，道：“李沐？你怎麽也在這裏？還和這個瘋狗在一起？”
李沐眉頭一皺，你是一條瘋狗，你全家都是瘋狗！
“藥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真要說瘋狗你不才是代表麽？”李沐聲音低了百八十度，明顯非常不爽王峥所說的話。
王峥擡眼有些詫異地看了李沐一眼，兩人雖然不算熟識，但也算認識吧？更何況自己的二叔和李沐的舅舅李世初還是莫逆之交！怎麽也犯不着為了一個顧白這麽跟自己說話吧？！
“王峥，你早晚害死沈瑜乘，就像……”顧白轉眼，餘光中撇了撇李沐的腳，腦袋裏想到了李沐十七歲時候的事情，不由的聲音有些顫抖。
王峥冷笑了一聲，指着顧白的臉道：“他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倒是你在這裏多管什麽閑事？！真以為我不敢收拾你麽？別得寸進尺，上次的教訓還不夠麽？”
顧白哼了一聲，自然知道王峥所謂的教訓說的是什麽，但一旁的李沐眼光中閃過一絲不悅，教訓？
平靜下來的三人，顧白和李沐坐在長廊左邊的長椅上，王峥一個人坐在急救室的門口。
顧白沒看見顧朗有些奇怪，便向站在門口的一個紮着獨辮的護士詢問。
“你好，請問一下剛才陪着病人的那為穿黑色襯衣的人在哪裏啊？！”
護士吐了吐舌頭，道：“剛剛那個很帥的大哥？”
“……是，就是。”
顧白點了點頭。
護士手裏拿着幾樣醫用物品，一邊走一邊解釋道：“剛才送來的那個病人死活不肯松手，醫生沒辦法，就讓剛才哪位大哥跟着一起，現在人正在急救室裏面。”
“謝謝。”
……
唉，反正都已經打算要告訴顧朗事情的真相了，自己又何必在意呢？看向坐在身旁，滿臉寫着疑惑的李沐，顧白笑了笑。
世初，你在想些什麽？我都已經不懂你了，剛才那個人會是誰？為什麽你看見他受傷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你不是從來都選擇安靜的看着，再難過也不哭泣，再難忍也不動氣麽？
我才是你的變數！為什麽會多出這麽一個‘變數’？
李沐神色漸漸變冷，這一次他和王峥的心情一樣，希望李世初不要接近沈瑜乘！
“你到底在想些什麽？那個人很重要麽？或者說他對于你來說很特別？比……”李沐聲音越來越低，本來就不大的聲音，顧白顯然沒有聽見李沐的低聲說出的話，只是有些詫異的看向李沐。
李沐拍了拍顧白的肩膀，臉上帶着笑意，問道：“剛才那是誰？你那麽緊張？剛才吓了我一大跳！”
顧白轉過頭，陽光照射在白皙臉上，陽光照射過的地方脖間白皙的皮膚發出誘人的味道，柔和的黑發在陽光中微微泛黃，帶着板栗色。
“一個很重要的朋友。”顧白解釋說道，看向緊緊關閉着的急救室。
這個解釋說了和不說有什麽區別？李沐搖了搖頭，心裏一嘆，難道兩年的分離就讓這個只關心自己的人變了麽？兩年的空白，李沐的手抓住自己的拐杖很用力，以至于把面上的一層漆都給弄掉了一塊。
門被人推開，顧白看向一臉疲憊的顧朗，聲音被堵在喉嚨深處，怎麽也發不出一點聲響。
必須說啊，為什麽不想說？貪圖別人的東西，我真像是個小偷！
沈瑜乘閉着雙眸，一頭黑色的短發淩亂的散開，新月般彎彎的秀眉，閉着的雙眸間長長的睫毛微微有些顫抖，挺秀的瑤鼻，點绛般的櫻唇，不做任何修飾的的臉頰非常完美，晶瑩剔透勝雪般的肌膚如酥似雪。
瘦弱的身軀有上一只手包着厚厚的紗布，額頭上也有紗布裹着，卻絲毫不能影響沈瑜乘的魅力。
推着車子的幾個漂亮小護士臉都泛着淺淺的紅，臉上有幾分可惜又有幾分興奮的神色。
“不要離開，哥……我怕……”
眼角一滴淚滑落，站在一旁正仔細盯着沈瑜乘的顧白手一顫。
醫生讓護士們推着車子先到病房，便拿出一個厚厚的本子道：“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拿單子去辦入院手續。”
王峥連忙上前，冷眼看了顧白一眼，接過醫生手中的單子，就往醫院櫃臺趕去。
臨走前，還深深地看了顧白一眼。
這個顧白和瑜乘到底是什麽關系，每次都來管閑事不說，還一次次威脅自己？可是自己明明派人查了，什麽也沒有查出來，這中間到底有什麽漏洞？！那些個辦事的人真是廢物，這麽一點小事也查不清楚！
顧朗望着沈瑜乘離開的方向，有些出神。
在做手術的時候，那個漂亮的少年不停的喊着哥哥，哥哥，死也不願意放開自己的手，而且還時不時地呓語，這些都深深的觸動了自己的每一根神經。
“……顧朗，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顧白頓了頓，本想喊一聲哥，卻突然覺得有些別扭。
“這麽沒大沒小的，我是你哥哥，怎麽直接開始叫名字了？！”顧朗有幾分責備，說話的聲音有些大，但臉上卻帶着寵溺的笑。
顧白笑得有些勉強，撇了撇嘴，道：“真有話和你說……”顧白轉過頭看向李沐道：“嗯……李沐，你要不回避一下？我有點私事必須和顧朗單獨說。”
李沐眉頭皺了皺，遲疑了一會兒，道：“好。”
顧白走在前面，顧朗尾随在顧白的身後，兩人齊刷刷地走到了陽臺邊上。
王峥出現在過道的時候，沒有太多人注意，但當王峥走到陽臺邊上，雖然臉上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卻明顯是在偷聽之事的時候，李沐也随之走了過去。
兩個人一個在左邊，一個在右邊，靠着牆，偷聽着裏面兩個人的對話，兩人相視無言。
站在陽臺，顧白雙手靠在鐵栅欄上，額頭上的頭發搭在頭上，很柔軟的樣子。
“不管我等下說什麽，我都希望你能靜靜地聽下去，好麽？”顧白的聲音很清脆，更有幾分虛無缥缈的味道。
顧朗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顧朗，我知道你很自責，你認為是你沒有照顧好顧白，所以顧白才會得‘精神分裂症’。但是今天我想告訴你的是其實這根本就和你無關，我其實不是顧白，是另一個人，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的靈魂會在顧白的身體內。”
“而……剛才躺在擔架上的沈瑜乘才是真正的顧白，或者說沈瑜乘的殼子裏裝着的才是顧白的靈魂。”
顧朗神色有些茫然，口吻焦急道：“弟，你這又是怎麽了？不會又是什麽妄想症吧？！你可別吓我！”
“顧朗，我不是開玩笑的，我說得很清楚吧？！我真正的名字不是顧白，我叫……李世初。我想你也聽說過！”李世初說話的聲音很低，透着幾分懷念，突然提起自己以前的名字，心生感觸。
“你可以查查，我病逝的那天是什麽時候！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就是你弟弟出車禍的那天！而且你聽見沈瑜乘不是一直叫哥哥哥哥麽？原來的沈瑜乘可是以前市長沈長的獨生子，從來就沒有什麽哥哥！”李世初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話，然後陷入了沉默。
站在外面偷聽的兩人，王峥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看見臉上神色平靜的李沐，有些奇怪。
李沐早就知道了？！這個顧白其實是他的舅舅李世初？！
怪不得顧白敢這樣和自己說話，李世初誰啊？！
就算上面派來的空降人員也不敢對李世初怎麽樣！你想就算你的官職是最大的那個，但手下人都不聽話，你能怎麽辦？光杆司令一個，李世初在A市那就是橫着走人物，A市裏那個人頭上沒有一個李字？如果要說有的話，大概就只有自己的二叔王浩淼了吧！
“你說的話，太匪夷所思，我想我不能接受……”顧朗聲音中透着疑惑，但明顯已經信了幾分。
李世初接着說道：“顧朗，我重生的那天，以為顧白死了，所以我也想過就這樣，做你的弟弟顧白。”
“其實……你很像我姐姐世岚，對我也好，但是上次在醫院遇見顧白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人并沒有死，所以你的親情我想我必須還給他。”李世初嘆了口氣。
顧朗笑了笑，突然神色有些哀傷道：“就算知道了，有能怎樣？王峥的背景也不是我能對抗的，我一點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弟弟這樣被人折磨！你看看剛才他的樣子！他渾身是血！”
顧朗狂笑，越說越大聲，對着顧白狂吼。
你告訴我，我能怎麽樣？！
顧朗手緊緊的握着欄杆，帶着自己的弟弟顧白偷跑麽？還是拿刀一刀宰了王峥那個畜生？！
“王峥那方面，我會想辦法幫你搞定，你不用着急，我畢竟欠了你們兩兄弟。”李世初最後幽幽地說出這樣一句話。
“……你打算認李沐？李沐未必相信啊！”顧朗遲疑了一下，說道。
A市誰不知道，李沐是李世初養大的孩子，就算不是親生的，是外甥，也早就當成自己的親兒子養了！
李世初笑着道：“我沒打算認他。”
“那……你怎麽幫我？！”顧朗聲音有些低沉，透着疑惑。
“王峥的事情，我可以找別人。”李世初解釋道。
“……那為什麽不認自己的親人呢？還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李世初臉色上有幾分茫然。
是啊，我唯一的親人，為什麽不想認回來？！
我的病一直都……傷害他。
李世初笑得慘然，“我只會傷害身邊的人，狠狠地傷害身邊的人。其實……木頭以前差一點被我打死，呵呵。”
“我因為抑郁症引發精神分裂之後，一直有家暴傾向，以前經常毒打他。不想在這樣繼續了，大概吧……”
顧朗看向眼前這個頂着顧白的臉，一臉落寞的男人，小聲地說道：“如果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想即便是是傷害，也希望可以在一起活着，即便是憂傷，也希望可以一起抗着，即便是痛苦，也希望可以一起體會。”
“知道嗎，在你醒來，用完全陌生眼神看我的時候，我很難過，就好像失去了支柱。你覺得李沐會不會和我一樣？”顧朗神色有些淡漠地說道。
“人會習慣忘記的。”李世初沉默了片刻，最終說道。
李沐站在牆背後，聽見兩人的對話，臉上本來平靜的神色，頓時帶起怒氣！
杵着拐杖，出現在兩人的背後，聲音低沉道：“李世初，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還習慣忘記？！我這兩年是怎麽過的，你他媽根本就不知道！”
李世初轉過頭，看向李沐，神色中有一絲茫然，随後接着說道：“那天……你其實就已經知道了吧？知道我是李世初。”
李沐冷哼了一聲，道：“是，不過我沒想到你這麽狠，竟然就從來沒想過要告訴我！你還真是夠狠心的！”
顧朗知道自己是這裏多餘的人，歉意的走出了陽臺，在長廊上，顧朗卻沒有看見王峥。
王峥在李沐進去的時候，便早早的離開了這裏。
“一個人，你知不知道會很孤單！這兩年我都活在絕望裏，如果不是有……淵初，我他媽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李沐冷笑了兩聲說道。
說道淵初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很重，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李沐接着反問李世初說道：“是不是很好奇，淵初是誰？！”
李世初眉頭一皺，淵初？從來都沒有聽過這樣一個名字，這……是誰？
“那不是挺好的麽，這不是說明就便離開了我，你也能活得好好的。”李世初轉移過話題，不提李沐口中的淵初，撇過頭不看李沐的臉，有些不是滋味的說道。
“呵呵，李世初你說話永遠都這麽輕巧！”李沐真的動怒了，氣得胃一陣陣的痛，臉上全是受傷的神色，忍着痛走到李世初的面前，将李世初的腦袋搬了過來對着自己。
李沐臉上怒色遍布，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着李世初的臉，接着說道：“李世初，你要是敢再離開我，我就打斷你腿！我說過，不要妄想離開我！”
‘碰’李沐手上一直拿着的拐杖，在一陣沉默中落地，掉落在地上後又彈起十公分左右，然後塵埃落底。
被男人狠狠的抱住，幾乎不能動彈的李世初，閉着眼。
“李沐，你到底在執着些什麽？”李世初在李沐的耳邊低聲地說道，聲音又似乎很遠，遠得不真切。
李沐加大抱住懷中人的力度，深怕懷中的人突然消失不見。
我執着什麽？地球沒了太陽，就只有死亡，我不過執着的想要活着。
“我把整顆心都雙手奉上給你了，你卻不從來沒看過一眼，你說在我執着什麽？”
“李世初，我離不開你啊。”
李世初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們沒可能的。”
“現在的我們，沒有血緣，為什麽不可以？”李沐的聲音有些顫抖，說話的時候身體緊貼着李世初，兩人可以互相感觸到彼此的脈搏聲。
……
陽光照射在少年的臉上，少年頭上包着厚厚的白色紗布，臉頰上有一道淺淺的傷口，一雙深邃的雙眸睜開。
王峥抱着少年，聲音有些低沉：“不管你是顧白還是沈瑜乘，你都是我的，誰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把你奪走，對不起……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明明想對你好。”
“為什麽不願意接受我？如果你聽話，我以後絕對不打你，好不好？”
少年的回答依舊是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