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姜老太爺當即就沉了臉,以為是兩個不省心的兒媳婦又出什麽昏招,故意給他難堪呢。

還不等他說話,趙氏和周氏笑呵呵地端着旁的菜從竈房過來了。

“爹,快嘗嘗阿桃的手藝。”趙氏指着那盤子炒黑蛋說。

姜老太爺這才知道這是姜桃做的,看向姜桃的眼神也變得一言難盡。

他也是知道小兒子和小兒媳婦對這孫女嬌養着的,卻沒想到一盤子炒雞蛋她都能做成這樣。若只是自家人也就罷了,偏未來孫女婿還在呢。雖然說不至于為了一盤子的雞蛋就壞了他們的親事,但肯定是多少有些影響的——誰會願意娶一個連簡單飯菜都做不好的婆娘啊!

姜桃也尴尬死了,可能是之前她一點點看着雞蛋變黑的,出鍋的時候也沒覺得多難看。更沒想到,她這兩個伯娘已經無聊到這種程度了,小學生搞陷害嗎?居然特特把她做壞的菜放到了菜肴中間,占據了飯桌的c位。

其實也不怪趙氏和周氏做這種無聊事,她們前頭倒是做了好幾樁不無聊的,哪一件成功了呢?不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嗎?短期內哪還敢盤算什麽大計劃?只能從小事入手,給姜桃添添堵。

沈時恩本是想回絕老太爺留他吃飯的美意的,畢竟他一個人過來的,蕭世南還留在采石場那邊。

雖然這幾年他們兄弟兩個沒過過像樣的年,但是兄弟兩個在一處,總是彼此的慰藉。

但現下這個情況,他反倒不好走了,不然怕是姜家人誤以為他是看不上姜桃的手藝,尋了借口遁去了。

“挺好的。”沈時恩微微颔首,“從前跟阿桃提了我口味特殊,愛吃火候老一些的。沒想到阿桃一下子就記住了,實在有心。”

這話傻子聽了也不會相信。

只有姜霖傻乎乎地笑着說:“姐夫的口味真奇怪。”被姜桃捏住了臉蛋子,他才沒接着說下去。

落座之後,沈時恩道一聲‘失禮了’,就把那盤炒黑蛋挪到了自己眼前。

姜老太爺見他這樣的做法對他更是滿意了,讓人拿了酒來,招呼着大家起了筷。

沈時恩還真就起了筷,面不改色地吃起雞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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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桃那盤子雞蛋一共就打了三個蛋,他幾筷子下去就下去了小半盤。

連姜桃見了都忍不住懷疑,難道自己做的菜只是賣相差了點,其實味道還可以?

這麽想着姜桃就把筷子伸了過去,沒想到筷子還沒碰到雞蛋,就被沈時恩擋下了,說:“不是特地為我做的麽?怎麽還帶搶食的?”

哇。我可能真的是個廚藝小天才。這種念頭在姜桃腦海裏冒出來,她笑着縮回了手,說:“不搶不搶,你吃吧。”

別人或許以為那黑蛋只是賣相差,趙氏和周氏兩個始作俑者卻是知道那菜裏擱了多少鹽的。初時她們還只是看笑話,後頭越看越不對勁兒了——沈時恩吃的太香了,好像真的在吃什麽絕世美味的菜肴一般。

這還沒成親呢,這苦役就把姜桃護成這樣了。

再看看他們的男人——姜大和姜二只顧着埋頭苦吃,跟豬刨食兒似的。

感受到自家婆娘的目光,姜大擡起了頭,說:“這個魚,有點淡了。”

姜二也跟着道:“大哥說的不錯,這個魚淡了就有點腥。”

這給趙氏和周氏氣的,要不是顧忌到老太爺和老太太在,恨不能一人給他們一拳。

農家人吃飯也不講究什麽規矩,熱熱鬧鬧地說着話吃着菜,沒多會兒就吃完了年夜飯。

姜霖已經兩個月沒吃過肉了,也只有年節的時候可以不講究,吃得肚子都漲得像個小皮球似的。姜桃怕他積了食,就讓姜楊帶着他去院子裏散散。其他人也都下桌了,只沈時恩和姜大、姜二陪着老太爺喝酒。

姜老太爺酒量很好,之前下聘那日他帶着小輩敬酒,自己也喝了不少,卻沒有半點醉意。這一點姜家沒人遺傳到,都是一兩碗就會上臉的酒蒙子。所以姜老太爺同沈時恩喝的高興,就不肯放他走了,還說反正要守歲,不如喝過子時,然後直接住下。

沈時恩便說弟弟還在家一個人,不好放着他不管的。

姜老太爺正在興頭上,但也不是不近人情,喊來趙氏和周氏去竈房再做幾個菜,讓沈時恩帶回去,也就放行了。

姜桃披了件披風送他出門,外頭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嗚嗚地刮着冷風。她算穿的多了,依然凍得瑟縮了一下。

沈時恩就不讓她送了,說自己認得清路。

姜桃也沒有硬撐,說這就回去了,然後猶豫了一下,才壓低聲音同他道:“我以後會好好練習做飯的!”

剛開始她看沈時恩吃得香,還真的産生了自己做菜不難吃的錯覺。但是姜家過年不寒碜,桌子上有魚有肉的,沈時恩卻只撿她的雞蛋吃,這就很不對勁了。

那肯定是真的很難吃,難吃到要是旁人嘗過都會笑話她的地步。

姜桃心裏又甜又暖,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這未來夫婿真的很好很好,即便是苦役的身份都不能掩蓋他的長處。

反觀她,除了會做刺繡旁的什麽都不懂。日後住在一處,怕還是要沈時恩反手來照顧她和弟弟的起居。

所以姜桃很認真地保證道:“我會好好學的!你相信我。”

看她這麽嚴肅的模樣,沈時恩忍不住撇過臉悶聲笑了起來。

“好。你這麽聰明,我知道你以後一定能做出最美味的菜肴。”

她當然是聰明的。姜桃得意地昂了昂下巴,驕傲地像一只揚起尾巴的貓。

“快回吧。”沈時恩伸手給她攏了攏披風,“我明日拜年再過來。”

姜桃也确實覺得冷了,同他揮了揮手就腳步輕快地往回走。

沈時恩一直到看着她進了屋才轉了身。往常他有時候常會覺得自家這未來妻子總是顯示出一股不符于年紀的灑脫和淡然,就好像歷盡滄桑了一般。今日她這般,倒是顯出了一些稚氣,可愛的緊。

半個時辰後,沈時恩回到了采石場。

平時還人滿為患的這處,現在是冷清的沒有半個人影,衆人都不知道去哪裏過年了。

只有蕭世南像個留守兒童似的守在屋裏,見了他就幽怨地說:“二哥,不是說就去姜家看一趟就回來了嗎?怎麽去了這樣久?我還以為你要守完歲才回來呢。”

沈時恩歉然地道:“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一下,你還沒吃飯吧,我帶了飯菜回來。”

蕭世南卻說不想吃。

沈時恩是知道自家表弟的貪嘴的性子的,今日見他一反常态連胃口都沒有了,想來應該是真的生氣了。

他輕嘆一聲,道歉的話剛到了嘴邊,就聽蕭世南打了個一個響亮的飽嗝。

沈時恩:……

蕭世南連忙捂住了嘴,尴尬地笑道:“餓的,餓的,這是餓嗝!”

“大全給你送過飯了?”沈時恩嗅着屋裏的味道,從角落裏找出了一個食盒。

蕭世南低低地‘嗯’了一聲。

其實他也不是有心要騙人的,只是怕表哥有了媳婦就真把他忘了。尤其是下午晌采石場的人都成群結伴地找地方過年去,還打趣他說他哥有了媳婦就不管他了。

蕭世南說我哥不是那樣的人,旁邊的人就笑着道你哥一個月就成親了,成完親總不能還和咱們住到一處,肯定是要找地方搬的,到時候就被剩下了可別哭鼻子。

蕭世南是整個采石場的人看着長大的,他們還把他當孩子騙。

蕭世南嘴裏說‘不可能’,心裏卻真的有些慌——京城他是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會為家裏招致禍端。若是表哥也把他撇開了,他該何去何從呢?

沈時恩也沒怪他,只同他道:“吃飽了就早點睡,咱們明日一道去姜家拜年,拜完年就要開始忙活了。”

蕭世南問忙什麽,沈時恩便接着道:“要開始找房子了,我和阿桃商量了一下,等成親了去城裏住。到時候她兩個弟弟也要在城裏念書,平時就也要在那裏落腳。加上咱們倆,一共得住五個人,就得找個寬敞些的宅子才成。”

“五個人?”蕭世南臉上的愁色頓時褪去,立馬脫鞋上床,乖乖躺下,“好好,那我睡了,明天拜完年就開始看宅子!”

沈時恩好笑地搖了搖頭。

————

大年初一一大早,姜老太爺在自家門口放了一串子火鞭,就開始有絡繹不絕的人往姜家來拜年。

姜家祖上是從姜家村分出來的,這些年雖然同那邊聯系少了,但重大節日還是會有來往。

姜桃陪着老太太待客,把這些面生的親戚都認了個遍。

後頭沈時恩帶着蕭世南來了,親戚們又多了話題,打趣姜桃也是否極泰來了,找了這麽個相貌堂堂的夫婿。

趙氏和周氏也在旁邊作陪,心裏卻譏諷道別看這些人現下說的比唱的還好聽,早些時候姜桃還沒定下親事和婚期的時候,這些人可都是怕壞了,面都不敢露的。現在倒來裝親熱了。

屋裏的茶水喝完了,趙氏提着水壺出來續熱水,卻見在床上養了幾天一直下不來床的姜柏突然出了屋。

趙氏說柏哥兒你忙啥呢?我都和你爺爺說好了,你身子還不好,不用出來見客的。

姜柏的臉色還是發着白,顯得整個人越發陰郁,他壓低聲音道:“我不是出來見客的。娘,今日家裏人多,你想辦法把姜楊的書房鑰匙給我偷出來。”

趙氏吓得差點把手裏的水壺給扔地上,她連忙環顧四周,确定沒人在屋外頭,才小聲道:“你是不是把腦子病壞了?在你爺爺的眼皮底下偷鑰匙,你是嫌你娘命太長嗎?”

姜柏白着臉沒吭聲,趙氏又接着勸道:“你現在身子還沒好透,先歇着。等過完年,咱們搬了家,小病秧子也去城裏讀書了,咱們趁你爺爺不注意的時候,再來拿書。到時候咱們一推四五六,你爺爺也沒有證據怪不到咱們頭上。”

姜柏不耐煩地道:“二月就是縣試,過完十五還剩幾天?我也不多拿,只拿幾本科考相關的。那一屋子藏書,少那麽幾本看不出來的!”

趙氏還是不肯,她實在是被前頭的事吓破了膽子。最後姜柏也沒能磨動她,只得恨恨地回了屋。

而這天入夜時分,所有客人都離開後,一道黑影出現在了三房書房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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