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這一拉,可就是一輩子啊
夏冬知道了陸三七在美國的遭遇後他有些心酸,更多的是一種複雜心情。
正如寧珊所說的,陸三七愛他深到骨子裏,他看得出來,被愛的人永遠有恃無恐這句話,或許也是成立的, 和寧珊聊過後,他四年來一直壓在他心裏的大石頭終于卸下來了,因為他确定,陸三七對他的愛從來沒有變過。
可他現在不能原諒陸三七,因為陸三七不願意跟他坦白這一切,他想要做的,是讓陸三七卸下所有防備,對 他全身心的信任,以後的路也會好走一些。
夏冬回洲城是特意跟輔導員請了一周假的,輔導員也答應的比較爽快,畢竟已經上了大三,平日裏除了一些 主修課根本沒什麽課程,空閑時間很多,有的人會出去實習,有的人會出去打工,所以夏冬請一周假期也無可厚 非,只是輔導員多叮矚了他幾句,以免期末總評的時候修不完學分。
他回洲城後馬不停蹄的去赴約寧珊那場飯局,也沒來得及回家,潘婉還不知道他突然回家的消息。
十萬塊打過去也徹底和陸三七的工作室解了約,他最近真是身心倶疲,需要好好休整一下,正好可以和潘婉 談談那個十萬塊還有陸三七回來的事兒。
夏冬敲響家門的時候,裏面傳來腳步聲,然後是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他很滿意,他每次走之前都會叮矚潘婉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把門鎖好,開門之前要在貓眼裏看一看,确定是認 識的人後才可以開,看來潘婉也照做了。
在開門的一瞬間夏冬捕捉到了潘婉臉上的驚訝,然後是驚喜,最後是擔憂。
潘婉往夏冬身後看了看,問:“沒帶行李回來嗎?”
夏冬笑了笑:“沒啊,這次請了假回來的。”
潘婉心疼的看着兒子眼下的黑眼圈,手撫上夏冬的臉頰,說:“看給我家兒子折騰的喲,媽媽看着心疼死 了!”
夏冬擡手把潘婉的手拿下來抓在手裏,安慰道:“沒事兒!你兒子多堅強多牛逼啊!”
潘婉說:“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媽媽還沒來得及做飯呢!”
夏冬拉着潘婉進家裏,一邊換拖鞋一邊說:“沒事兒,随便吃點就成,我想吃炸醬面了。”
潘婉走進廚房戴上圍裙:“好,正好冰箱裏有手擀面,我再弄點雞蛋醬出來,你不是最愛吃那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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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冬朝潘婉咧嘴笑:“還是媽懂我!”
潘婉忍不住笑道:“都是成年人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長不大一樣。”
夏冬摟着潘婉的脖子撒嬌:“不要長大,長大我老媽就不疼我了。”
潘婉說:“哪來的歪理,你就算七老八十你老媽還是照樣疼你!快去沙發上歇着吧,等會面做好了喊你!”
夏冬答應道:“好嘞,我去看會兒電視,腰疼。”
小的時候特別向往長大生活,無數次憧憬着長大後要做什麽,有錢了要幹嘛,可當他真正體會到長大的時 候,卻想回到小時候,永遠都不想長大。
因為長大意味着成熟,同時也意味着失去,他在成長的過程中跌跌撞撞,失去了很多東西,當他剛才摟住潘
婉的時候,他眼尖的看到潘婉頭上若影若現的白色發絲,心底一酸。
他知道潘婉陪不了他一輩子,總有一天他會連唯一的親人都失去,所以應該趁着這個時候,多回來陪陪潘 婉。
夏冬就在這時做個了決定,一個關乎着他未來的決定。
他畢業後不會去當牆繪師,不會去當設計師,也不會去公司工作。
他會在離家很近的地方,有可能離家只隔着一條街道,買一套單身公寓,就宅在裏面畫漫畫,其餘時間就去 吃潘婉做的飯,陪潘婉散步,陪她旅游,如果他和陸三七會有好的結果,那......就和陸三七一起。
和陸三七一起看日落斜陽,手牽手走在公園的小路上,窩在小房子裏他畫畫兒,陸三七辦公,一起吃潘婉做 的飯,他們倆自己做飯也可以,只是說不定會把廚房弄得一團糟,潘婉拿着掃帚氣的要打他們。
夏冬想着想着就笑了起來,臉上的笑意怎麽也遮掩不去。
潘婉做的炸醬面色香味俱全,濃厚的醬汁淋在看起來皭勁十足的面上,醬汁是熬的豆瓣醬和雞蛋醬混合起來 而成,用筷子把醬汁拌勻,頓時香氣撲鼻,醬汁均勻充分的包裹在一根根面上,夏冬卷起筷子就是一大口,雞蛋 醬的香氣充斥在口中,鮮香四溢,讓夏冬的靈魂都快要升騰起來。
“媽我跟你說個事兒。”夏冬把嘴裏的面條咽下去放下筷子說道。
潘婉也放下筷子,心裏隐隐約約知道了夏冬要說什麽:“你說,我聽着。”
夏冬說道:“陸三七回來了,我在電話裏跟你提起過吧?”
潘婉說:“嗯,你說過來着。”
夏冬繼續道:“我......媽你也知道,我這幾年心裏也憋屈,所以我沒辦法那麽快的就原諒他,我的心裏有疙
瘩……”
潘婉嘆了口氣:“你這幾年的難受媽媽難道看不出來嗎?我只是不說,因為冬冬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有些事 情我也不好去問。”
夏冬抽了一下鼻子,說:“那個方晴學姐我跟你說過,她一直都很照顧我,我從來沒想過她認識陸三七,前幾 天她給我介紹了一個活兒,畫牆繪的,我喜歡有挑戰性的東西,心裏就想着既然沒做過就去試試。”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陸三七的工作室,雇我畫牆繪的根本就是陸三七,我被算計了。”夏冬語氣裏有些不滿。
潘婉用手捂住嘴輕笑,語氣溫柔的說:“其實有些事我們不得不信,命運這個東西沒有任何規律,有的人注定 被一根紅線拴在一起,一拴就是一輩子,怎麽逃也逃不掉。”
夏冬贊同潘婉說的話,他事後回想起來還是有些驚訝,命運暗戳戳的讓他們相遇,再讓他們分離,沒想到離 開對方四年之久,最後兜兜轉轉還是會遇見,真是讓人有些奇怪。
夏冬的表情有些惆悵,他說出了自己的煩惱:“陸三七這些年在美國......過得并不好,甚至比我還遭罪許多,
他的病一次次複發......聽他未婚妻說,他都是叫着我的名字咬牙挺過去的,我其實......挺受觸動的。”夏冬眼角發
紅,他想到了陸三七被痛苦折磨的樣子,就忍不住眼一酸。
潘婉說:“那你現在做了什麽打算呢?”
夏冬搖了搖頭,有些無助:“我不知道,我很愛他,也想原諒他,可是......我就是過不去那個坎兒,這些話我
其實想從他的嘴裏聽到,我想聽他親口告訴我,而不是別人的轉述......媽你懂嗎?”
潘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其實......他去年聖誕節的時候來家裏找過你。”
夏冬一驚:“他回過家?”
潘婉說:“嗯,當時你和阿遠去看流星了,我就和他聊了聊,然後告訴你的位置,他就去找的你。”
夏冬喃喃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找過我的......”
潘婉早就看清楚了這兩個孩子波折的情感,他們之間越不過去的其實就是兩個字:隔閡。
兩人分別了四年的隔閡,讓他們互相試探,卻誰都不敢邁出那一步,他們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去觸碰當年的 事,生怕剛到手的希望又從指尖溜走,怕對方再次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
潘婉握住夏冬的手,說:“兒子啊,雖然我不知道陸三七在美國經歷了多麽不容易的事,但是你都說了他經歷 的痛苦不比你少,甚至更辛苦,那一定說明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你能諒解他,就勇敢一次,主動邁出這一 步。”
夏冬仔細的品味着潘婉說的這一番話。
他突然覺得蒙在他面前的霧氣悄然間就散開了,所有的困惑都被揭開,他的面前出現一條路,而路的盡頭還 是那個穿着刺繡白襯衫的男孩,挺拔的身影,幹淨的氣息。
他只需要邁出這一步,就能把男孩找回來,把他的藥藥找回來。
夏冬突然間就釋然了,那麽多年的怨恨全都被他抛在了腦後。
是啊,這世間沒人比他更了解陸三七了,陸三七在美國咬牙堅持的日子一定不好受吧。
從四年前那個邁進高二八班的修長身影開始,他們的命運就互相纏繞着,彼此羁絆,彼此救贖。
四年前他主動邁出那一步,把陸三七一點點的拉上來,也費了不少心思,讓一個自閉症兒童向他敞開心扉不 止只有欣慰,還有滿滿的愛意。
四年後他逃避這一切,企圖當一個把頭埋進土裏的鴕鳥,他處處躲着陸三七,但他自己心裏清楚,他其實都 是在跟自己過意不去。
所以他現在願意再來一次,四年都這樣走過來了,那何嘗不能再勇敢一次,朝那個已經站在陽光下的男人再 次伸出雙手呢。
這次不再是他救贖陸三七。
因為這次只要再拉起彼此的手,就不會再放開。
陸三七,你可別再松手了啊,這一拉,就得給老子拉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