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秦家,新生

安陽候府開始大辦喪事的時候,同樣處在京師的秦府之中,有個片刻之前已經斷了氣的少女,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是天青色的帳子,已經洗的有些泛白了,看樣子有些年頭了,一股隐隐約約的藥味兒從外面飄進來,刺鼻的令人忍不住的想要屏住呼吸。

安然一瞬間不知道今夕何夕了,她不是已經死了?為什麽一睜眼,卻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難道說陰曹地府其實是這個樣子的?

雖然也有可能是她根本就沒死,可是一想羅盛那副恨不得将她挫骨揚灰的樣子,就覺得這個可能性比這裏是陰曹地府還要微乎其微。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随後她就被忽如其來的劇烈頭痛襲擊了,感覺腦袋就像是要裂開一樣,一些記憶的片段紛紛擠進了她的腦海,這些喜怒哀樂全都是屬于另外一個人的,一個叫做秦舒的女子。

安然抱着腦袋忍不住呻吟出聲,被她的聲音驚動,腳步聲急促的響起來,一個穿着天青色比甲的丫鬟走了進來,一見床上打滾的安然,一怔之下,臉上居然帶出了幾分喜色。

“哎呀,姑娘可算是醒了!”這丫鬟喜氣洋洋的沖上來:“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姑娘福大命大!”

她就知道姑娘不是那短命的,也不知道那位請的究竟是哪裏來的江湖郎中,居然說可以預備後事了,現在可好,姑娘醒過來了,看那邊還怎麽裝出一副寬容慈愛的樣子來迷惑老爺!

說完見安然沒什麽反應,照舊是抱着腦袋哼哼,頓時又慌張起來:“姑娘哪裏不舒服?頭疼?喜鵲!喜鵲!”

外頭有人蹬蹬蹬的跑了進來,是個年紀不大,臉上還帶着幾道灰印子的小丫頭,喘着粗氣:“青岚姐姐,什麽事兒啊?”一眼看到床上的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姑娘醒了?”

“你快去找大夫!姑娘頭疼!”青岚用手幫安然按摩着頭部,吩咐道。

喜鵲答應了一聲之後,又面露難色,請大夫那是絕對會驚動夫人的,也不知道夫人知道了答不答應。

青岚不用看就知道喜鵲在想什麽:“叫你去就去,夫人就算知道了也不會說什麽,難不成她還真想背上一個謀害繼女的名聲不成?”

這樣背後編排當家夫人,被抓住了指不定就會被打一頓發賣出去,但是喜鵲是她一手帶出來的,青岚絲毫不擔心這丫頭會到夫人面前賣了自己。

喜鵲一想也是,趕緊跑了。

安然閉着眼睛,享受着青岚的服侍,梳理着自己腦子裏面忽然多出來的關于另外一個人十幾年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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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她明白,自己恐怕是遇上不得了的事情了,難道是志怪故事裏面說的借屍還魂?

這個秦舒,是當朝大學士秦正陽的嫡長女,只是在安然看來,這個嫡長女過的日子實在有些憋屈。

秦正陽的原配早逝,生下秦舒之後不久就因為生産時身體虧損過于嚴重故去了,只留下秦舒這麽一個女兒。原配故去不足一年,他就續娶了現在的這位夫人,先後生下一子一女,女兒也就比秦舒小着兩歲。

俗話說有後娘就有後爹,秦舒生活在繼母手裏,親生父親又是個對後宅事情全然不關心的性子,羅氏更是個厲害的,表面上對這個繼女無微不至面面俱到,上上下下都被她掌握在手裏,時間久了,秦正陽更是想不起來要去關心一下這個女兒了。

秦舒這十幾年,可以說是枉自擔着一個嫡長女的名頭,實際上過的日子比庶女都不如,繼母和妹妹當着父親的面自然是無微不至,親密和諧,可是背地裏如何,整個秦家除了秦正陽,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安然微微皺起眉頭,這個秦舒真的就是一個不受看重的嫡女,懦弱無能,受盡欺壓嗎?

“夫人來了!”喜鵲咋咋呼呼的聲音從外面傳過來,一頭汗的當先沖進門:“青岚姐姐,夫人親自過來了!還有二姑娘也來了!”

青岚正在按摩的手猛然一頓,立即站了起來,這功夫,一個身着富貴團花織錦長褙子的婦人已經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個一身粉色的小姑娘。

安然,不對,現在應該說是秦舒了,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下,立即就确定了,來人正是記憶當中印象深刻的僞善繼母和妹妹。

羅氏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失望,這個原配留下來的女兒無時無刻不再提醒她自己繼室的身份,連自己的寶貝女兒都要屈居對方之下,這些年來她私底下用了那麽多手段想要害死這丫頭,誰知道這死丫頭天生命大,居然全都挺過來了!

誰知道不過在自己那裏用了一碗燕窩粥,這死丫頭回來就變成了半死不活的樣子,要是以往,她巴不得這礙眼的死丫頭趕緊死了好,可是這一會不一樣,這死丫頭若是死了,自己謀害繼女的名聲就算是坐定了。

這個時候忽然得知秦舒居然又醒過來了,羅氏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感覺隐隐的失望,果然是個命硬的,要不然怎麽會出生不多久就克死了親娘呢!

跟在羅氏身後的秦箐掃了秦舒一眼,眼中飛速的掠過一絲厭惡之色,随後臉上就堆了笑容,天真無邪一般的跑過來:“姐姐可算是好了,這些天可把我們都給急壞了,母親急的嘴巴裏面都起泡了呢!”

這話說得好啊,羅氏急的嘴巴裏面起泡,誰也不能叫羅氏張開嘴給他們看看是不是真的起泡了不是。

青岚擔心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姑娘那個懦弱的性子,對上伶牙俐齒的二姑娘,可是從來都不曾占過任何便宜啊!

秦舒目光便落在了秦箐臉上,這丫頭長相上随了母親羅氏,生了一張桃心臉,尤其顯眼的是尖尖的下巴,模樣還未長開,相比将來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一雙水靈靈的杏眼緊盯着秦舒,嘴裏說着關懷的話,眼睛裏面卻絲毫都沒有掩飾滿滿的厭惡和怨毒。

按照秦箐這些年來的經驗,下一刻這個讨人厭的姐姐大概就要白了臉掉眼淚求饒了,沒想到眼前的秦舒早就換了芯子,叫一個見慣了後宮争鬥,服侍在權傾朝野的太後身邊的女官害怕一個小丫頭,這真心有點困難。

“如此說來,幸虧姐姐活過來了,要不然豈不是罪大惡極了。”秦舒面無表情的看着秦箐原本惡毒的神色僵在臉上,忽然翹起嘴唇一笑:“妹妹可別被吓到了,姐姐只是活過來了太高興了,開玩笑的。”

秦箐下意識的站直了身子,向後退了兩步,太驚悚了,這個一貫只會受欺負不會反抗的姐姐居然會用這樣的神情語氣對她說話,果然是病了一場腦子糊塗了嗎?

不僅是秦箐,包括羅氏乃至青岚一群人,全都被秦舒忽如其來的話給鎮住了,瞪大了眼睛的看着慢慢坐起來的秦舒,剛才的話,真的是她說的嗎?

羅氏很快就反應過來,細細的眉尖微微一簇,臉上已經快速的帶上了慈和的笑容,伸手輕輕地拍了拍秦舒的手背:“你這丫頭可真是吓壞我了,沒事就好,大夫一會兒就來,這病了一場之後,倒是伶牙俐齒了不少。”慈和的眼神之中閃着冷光,驚疑不定的打量着似乎有什麽地方變得不大一樣了的繼女。

秦舒也挂上一臉溫和謙遜的笑容,微微低下頭避開羅氏探尋的目光:“多謝母親關心,生死關頭走一遭,還有什麽是放不開的,總是要好好活着才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母親一片心思。”

這賤人話裏有話!羅氏臉色微微一變,目光變得尖銳起來,病了一場之後,還真是變了不少,露出尖利的爪牙來了。

不過,羅氏随後便真心的笑了出來,不過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罷了,難不成還真以為萬事不管的老爺會為了她這麽個女兒出頭?真是太天真了!

“青岚,好好伺候着大姑娘,要是再有前頭的事兒,你們幾個就全都自己去領罰去。”羅氏很快就抛開了心頭的一絲陰郁,嚴肅的瞪了青岚一眼:“大姑娘要是再有什麽事兒,仔細你們的皮!”

青岚跟喜鵲大氣不敢喘的低着腦袋答應,送了羅氏和秦箐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出去。

屋子裏面只剩下秦舒一個人,她的手掌一翻,白皙細長的手指間,點點寒光閃爍,幽幽生輝。

一個普通的大家閨秀,會在自己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放置着這樣的金針嗎?秦舒豎起手掌,看着手指間夾着的細如牛毛的金針,這副身體對這一切都是爛熟于心的,手指一動,幾枚金針就已經扣在手裏了。

這樣一個人,怎麽看也不會是尋常閨秀吧?還有,秦舒既然有這樣的手段,怎麽還會這麽多年一直受到羅氏和秦箐的欺壓不得翻身啊?怎麽就窩囊成這個樣子?

某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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