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兲山(六)
又到衙門前,衙役們說什麽也不放李亦行和寒靈子進,這就把李亦行氣得來冒包。
趙小德說可以用銀兩。
寒靈子倒是沒明白,李亦行立刻心神領會。
李亦行摸出身上的錢袋掂了掂,裏面可能十文錢都不夠。錢全部墊了房錢,那時候跟小二說了,不住了就多退少補。
所以……
“寒靈子,借點錢三。”
寒靈子:“幹什麽。”
“還能幹啥子做正事,勒莫(這樣)我先借到起,以後會還給你的。”
寒靈子從衣懷中掏出錢袋,直接遞給了李亦行。
李亦行此刻,可是拿着沉甸甸的錢袋,心裏直犯嘀咕:當道士這麽有錢的嗎?富的流油哦。
心裏是這麽說,可正事還得辦。
“小德,你在外面站到起(外面等着),我和寒靈子先去告一哈(試一下)。”
……
李亦行和寒靈子,被帶領着進了衙門監獄裏。
獄裏陰暗潮濕又悶,但不髒亂。
一路往最深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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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行想着,等哈(等下)見到張衫和李驷如果他倆還裝瘋迷竅(不說實話),老子直接上手了,管求他勒哦(管他的)。
可當李亦行和寒靈子,來到他們面前時,見到的卻是他倆……
李亦行和寒靈子隔着牢門看着。
張衫和李驷懸于房梁之上,肩挨着肩,身體還在空中輕微晃動,腳離地面估摸有兩米的距離。
啷沒(怎麽)?
“快!快去告訴大人!”一旁的衙役慌了,其中一個像是領班的,立刻吩咐另一個去禀報大人來。
他又回過頭,趕緊扯着李亦行他們,馬上離開這裏。
犯人自殺,雖然他脫不了關系,但也不嚴重。可如果大人知道,這時候還有外人進入,那他就真完了。
寒靈子一甩拂塵,門上的牢鏈便一下斷開來。
李亦行掙脫開領班的手,急道:“先救人。”
幾個人搭把手,把張衫和李驷放了下來。
寒靈子上前探了探他們的脖勁,李亦行從後托起他們身子。
李亦行見寒靈子慢慢收回手,問道:“啷個樣(怎麽樣)?”
寒靈子抿唇,默默搖了搖頭。
……
“他們說了嗎?”趙小德見李亦行和寒靈子從裏面出來,立刻湊了上去。
趙小德不知道在哪裏,又蹭了一鼻子灰,臉上本沾了灰土有些髒,如此看整張臉就很是滑稽。
寒靈子擡手,把趙小德臉上的灰土擦掉。
李亦行看着趙小德那充滿期許眼神,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自己還沒緩過來,還在郁悶中,就使得他說話帶着很強的情緒:“你在那兒呵兒敷勒哦(那裏蹭的啊),花古裏喜得。”
趙小德:“???”
寒靈子:“花……骨裏西?”
李亦行想了想,道:“就是……稀髒的意思。”
趙小德好奇道:“洗髒?”
“我……我……算了……當我沒說。”李亦行扭頭轉身,負氣走開。
趙小德望着李亦行離去的身影,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她弱弱道:“李大哥說話好特別,但他是怎麽了?”
寒靈子擡頭,也看着李亦行的背影,輕聲應道:“他心情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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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亦行和寒靈子,在加上趙小德三人,也不知道接下來去哪裏,最後只能回客棧從長計議。
李亦行心裏實在發慌,就向小二要了壺涼白開(莫得多餘錢,将就了哈),獨自在樓下喝悶水。
其實李亦行怎麽也沒想到,張衫和李驷會死。
一進去,就看他倆腳離地面有兩米距離哈,跳上去自己挂起(上吊),這麽兇(厲害)?
關鍵是上吊的繩子從哪裏來?不會是綁着他倆的繩子吧。而且人上吊的話,不管有意無意,臨死會不由自主板得嘛(掙紮),那些衙門怎麽會沒注意?
而且就一天時間,他們就翹根兒了(死了)這怎麽看都像是………是被人滅了口?
寒靈子給趙小德獨自開了一間房,趙小德因為太困便早早睡下了。
寒靈子剛洗漱,準備也要回房間了,可他正要上樓梯時,卻瞧見了堂前,獨自坐在桌旁小酌的李亦行。
他默默走了過去,李亦行雙手撐着額頭依着,晃眼瞧見走進的寒靈子。
“坐嘛,來一杯杯不(一杯)。”
寒靈子挽衫坐下,搖搖頭道:“沾不得酒。”
“是水。”
寒靈子:“……”
李亦行起身去拿了個碗,從茶壺裏倒了半碗熱水,推到寒靈子面前。
李亦行:“順便豁哈(喝)。”
寒靈子:“……”
他又給自己到了半杯水,現已入夏又是熱水,杯側極燙。李亦行等着把水晾(涼)一會兒在喝。
李亦行沉沉嘆了口氣,望着寒靈子道:“現在啷個辦?線索斷了,我現在越來越覺得,殺人放血的另有其人。”
寒靈子盯着面前碗,淡淡開口道:“從那天抓到他兩人到見官,在從他們口中知曉兲山下的老伯,在到他們被殺,一切都發展太快了。”
李亦行:“被殺?你也覺得他們……嘎(對吧)。”
寒靈子沒聽清,李亦行移了移底下的長凳,往寒靈子哪兒靠了靠,又說了一遍。
寒靈子擡眸,道:“如此明顯。”
“也對,而且殺他倆的着急慌了(很急)。”
寒靈子一手端起桌上的碗,暖溫着手,他平聲又道:“能在牢裏殺人不被察覺,要麽真是來無影去無蹤高人,要麽這兇手——就在衙門裏。”
寒靈子這麽一說,李亦行突然想到一事。這家夥不是會什麽黃紙啥得嘛,可以整一哈,告一哈三(試一下呗)。
“你為啥子不弄一哈(用一下),你的黃紙喃。”
寒靈子立刻否到:“不行。”
“為啥子喃(為什麽)?”
寒靈子微抿唇:“非妖魔不能使用,而且非萬不得已也不可。”
李亦行手撐着頭,道:“這……這麽死板得嘛?”
寒靈子沒有回答,端着手上的水小喝了一口。李亦行見這寒靈子緩緩動作,不經提了句“你豁(喝)水過抿嗎?”
寒靈子微皺眉,放下手中杯,道:“我對水不過敏。”
“我看你小口小口的,我豁(喝)水從來過吞。”
寒靈子:“……”
說着李亦行端着起面前的水杯杯兒,先試了一下溫度,正好後一飲而盡。
“我總感覺,我們是不是漏了哈(漏掉什麽)東西?應該在去看哈(看下)那屍身,不過……她哥的,現在在衙門裏頭得嘛(衙門裏面)。”
“山上。”
李亦行喜出望外,道:“對了哈,我老殼咋沒打過來挑喃。”
“抱歉,我沒聽懂。”
“我是說,我怎麽把山上的忘了。那明天就到山上去看看,順便還要在去問問那老伯,今天走得急完全沒問什麽。”
寒靈子颔首。
……
店已打烊,小二已經開始清掃衛生,掌櫃拿出今天的賬本,記賬和對賬。
掌櫃姓杜,大家都叫他杜老板,杜老板是個體型有些肥胖,但熱心腸的人,待人接物也很和善。時常都能看到,他與夥計們說笑。
不過他一般不會在店裏守着,白天不在只有每天店快打烊的時候,才會到店裏來對賬。這也是李亦行住下的這幾天發現的。
這個客棧雖然不大,但每天來往的人卻很多。盡管店裏每天都很忙,店裏夥計也不多就那幾個,可依然正常有序。
小二把桌面細細抹了一遍,然後就把坐的長凳倒扣于上。做完他直起身,左右看了看,最後只剩李亦行那一桌沒抹了。
壺裏的水沒有喝完,倒掉又可惜了。李亦行想着,提回房裏明早渴了在喝。
李亦行站起身,扶了扶肚子。
遭了,水豁(喝)多了,肚子豁得(喝的)咣當咣當的。
寒靈子也把那半碗水飲盡,而後起身。
李亦行勉強笑道:“那明天見了。”
“好,不過你這是?”
李亦行尴尬地笑道:“莫得事,水豁得有點兇了(喝的有點多了)。”
“……”
李亦行看着寒靈子先回了屋,自己把杯碗還給了掌櫃。提着哪壺水,李亦行又打了幾個飽嗝,才回了自己房間。
……
翌日,寒靈子很早便到樓下等李亦行。
趙小德開始說也要去,寒靈子覺得此次上山還是有危險,她留在客棧裏等他們更為妥當,沒辦法趙小德也只能妥協。
李亦行房門還沒開,還未起?
寒靈子剛想上前去敲門來着,李亦行便扒拉着衣服,慌慌張張的出來了。
昨晚水喝太多,起夜次數便多了,導致李亦行昨晚也沒睡好,今日便睡過了頭。他可能,今天一天都不想在喝水了。
待到整理好,李亦行和寒靈子便出了門。
……
從客棧到兲山的路上,總要路過街市,而街市人多所以官府一有告示,便會貼于此。
而今日官府又貼出什麽,前面已人山人海圍着。
李亦行望了望前面的告示牌,轉而對身後寒靈子說,他自己去看看。
寒靈子應了一聲,便在原地等他。
約摸有一炷香的時間,李亦行才從人堆裏擠了出來。
李亦行輕喘了幾聲,平了平呼吸才對寒靈子道:“你猜……那上頭(上面)寫的啥子?”
寒靈子頓了頓,道:“張衫和李驷。”
“對頭(對),張衫和李驷——上吊畏罪自殺。”
兩人都沉默了,只聽那旁人道:“這兩人終于死了,死的好還算有點良知。”
“上吊都便宜他們了,應該游街淩遲!”
“昨天不是說,兇手是其他人嗎?”
“作孽啊……作孽啊。”
……
寒靈子手執拂塵,手裏握着柄端越發的緊。
縱有清風拂面,可臉上卻怎麽也淡然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