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鈴聲一落黎楠就跑沒了影。夜色裏別墅的光散發着暖黃色的光暈,周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随手翻着雜志。
黎楠在門口站住腳步,都說燈下看美人最好看,現代的水晶燈沒有古代的燭火朦胧,但是周宴不管怎麽看都是好看!
黎楠跑進來,撲在周宴身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他臉上老大的不高興,抓着周宴不松開。
周宴扶着黎楠的腰,笑道:“我都沒怎麽樣呢,你怎麽一臉委屈?”
黎楠蹭了蹭周宴的頸窩,把頭發弄得亂糟糟的,“他們都在罵你,我不高興!”
周宴想了想,從茶幾下面拿出一個包裝的很精致的小盒子。
“這什麽呀?”黎楠擰着腰去看。周宴拍拍他,叫他起來,道:“我媽回了一趟南方老家,這是她寄回來的雲片糕。”
黎楠拆開盒子,雲片糕整齊的排列在盒子裏,厚薄均勻,片片完整,顏色雪白如雲,氣味清香撲鼻。他拿起一塊送進嘴裏,香甜軟潤,好吃的不得了。
周宴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這雲片糕是周媽媽專門給黎楠的。
“除了糕點,我媽還寄回來一些燕窩,回頭讓林姨給你炖了吃。”周宴道:“吃點甜的,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黎楠捏着松軟的雲片糕,道:“你別想着就這麽把我打發了,你瞞我的事得全都告訴我。”
周宴點點頭,道:“那你問吧,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黎楠臂彎裏圈着雲片糕,幹脆在地毯上盤腿坐下來,問道:“那天之後,你去哪了?”
周宴沉吟片刻,道:“我在醫院。”
黎楠看向周宴,周宴道:“咬傷你之後,我被研究中心的人帶走,他們給我做了檢測,發現我的信息素水平遠高于正常的Alpha,激素水平紊亂,處于混亂狀态。他們認為我很危險,把我關在研究中心。後來我爸請了一位專家過來,說這是一種病,需要系統治療,之後我就被帶去了B市。”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認識了孟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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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楠哼哼兩聲,“你跟孟沉這麽早就認識了?”
周宴笑了,他點了點黎楠的額頭,“哪有跟你認識的早啊?”
黎楠不樂意道:“認識的早有什麽用,那個時候我連你在哪都不知道呢!”
“那我向你道歉?”
“這又不是你的錯,”黎楠說不好自己在氣什麽,道:“你接着說。”
“那個時候醫院成立了專家組來讨論我的病情,他們給出了很多方案,收效甚微。後來随着我自己的平靜,信息素水平又降了下來,他們覺得或許出現這種情況,是心理因素造成的。”周宴道:“那時候,孟沉作為常青藤大學的心理學博士,接手了我的心理狀況研究。半年之後,我痊愈了。”
“半年?”黎楠想了想自己當初住院的一個月,心說一個月都這麽難熬,半年是什麽滋味。黎楠晶亮的眸子有些黯淡,“那後來呢?”
“後來我去了部隊。”周宴道。
黎楠猛地擡起了眼。
周宴看着他,道:“軍方有專業的,高強度的,對于控制信息素和度過易感期的訓練方法。”
頓了頓,周宴道:“我不喜歡失控的感覺,信息素失控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是未開化的野獸,十分難堪。”
“才不是!”黎楠反駁,他拽着周宴的衣袖,“你以後不要這麽說了,我不喜歡聽!”
周宴眉眼顯出一些柔和,“好。”
黎楠這才露出一些笑模樣,他撚了一片雲片糕送到周宴嘴邊,“吃糕。”
周宴順從的咬了一口,覺得這甜軟的點心也不是那麽難以下咽。
“所以你那段時間才一點消息都沒有。”黎楠道:“因為你去了部隊,差不多是與世隔絕的狀态。”
“沒錯,”周宴道:“一年之後,我的控制能力已經達到了軍方的标準,之後我就離開了部隊。後來我又花了一些時間學習高中的知識,準備的差不多了之後,我回了A市。”
“原來是這樣,”黎楠一臉喪氣,他靠近周宴,頭歪在周宴腿上。
“當初,我從醫院回來,你家已經沒有人了。”黎楠道:“我問我爸媽,他們只說你回B市了,我給你發消息沒人回我,打電話也沒有人接····我給你發了很多很多消息,跟寫小作文似的,可是你都沒有回我。我以為,你不要我了。我可生氣了,我把我跟你的聊天記錄都删了,把你拉黑删除。我想既然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了。”
周宴勾着黎楠的頭發,聲音裏帶着笑意,“好大的脾氣啊。”
黎楠哼了一聲,慢慢道:“我有時候就想,如果你沒有回來,咱們倆可能真的就不會聯系了,八年對于十五歲來說很長,對于八十歲來說就很短了。你跟我就像是那些走散了的朋友一樣,到後來,只有群發新年祝福的時候會想起來這個人。”
“我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周宴低頭看着黎楠,“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
黎楠伸手抱住周宴,呼吸着周宴身上的味道,“阿宴,謝謝你。”
周宴俯身,輕輕吻在黎楠的發頂。
清晨天上飄起了小雪,黎楠罕見的比周宴醒的還早,他裹着毯子站在趴在窗戶邊往外看。
周宴醒了,伸手卻撈了個空,他睜開眼坐起身子,一看就看見赤-裸着一雙腳的黎楠。
“楠楠,穿鞋。”
“哦。”黎楠應了一聲,轉身跑過來撲進床裏,道:“不是說今天帶我去見孟沉的嗎?快起來!”
周宴伸手捏住黎楠的下巴,“見孟沉就這麽積極?”
“是你非要見到孟沉才跟我說後來的事!”黎楠氣哼哼的,“哎呀,你快點!”
周宴失笑,揉了揉黎楠的頭發,下床去洗漱。
雪花在路上覆了薄薄的一層,踩下去是一個完整的腳印。黎楠被周宴打扮的像只熊,羽絨服棉手套,還在脖子裏圍了一個圍巾。
黎楠很不願意,覺得這樣一點都沒有風度,他想穿大衣,看起來倍有範兒的那種。
“等以後你想起來,會覺得現在要穿大衣的你很傻。”周宴如實道。
“怎麽可能?”
“不信?”周宴挑了挑眉,“初中的時候你嫌自己名字女氣,非要改名叫黎霸天,這事你還記得嗎?”
黎楠拒不承認,“才不是,我沒有,別胡說!”
他怕周宴抓着這個嘲笑他,趕緊跑掉了。
孟沉有一個獨立的工作室,位于東三環,高層,挨着江邊,視野開闊,風景特別好。
前臺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姐,确認了預約時間之後就把周宴和黎楠帶到一邊的沙發上坐着,過了一會兒,又送來了兩杯熱咖啡。
沒等一會兒,孟沉就出來了,他西裝革履,帶着一副金絲眼鏡,臉上挂着标準的笑容。
看見黎楠,孟沉并不驚訝,只是對周宴道:“不逃避是解決問題的有效辦法。”
黎楠看了看周宴,又看了看孟沉,覺得三個人的電影,唯獨自己不配有姓名。
孟沉對着黎楠點了點頭,道:“跟我來吧。”
黎楠不明所以的跟着孟沉走了。
會客室,孟沉請黎楠坐下,問道:“咖啡還是牛奶?”
“都不喝。”
孟沉看了看黎楠,“你想喝什麽?”
“随便。”黎楠四處打量。
孟沉頓了頓,道:“那就來杯綠茶吧。”
兩人坐定,孟沉道:“周宴想讓我告訴你有關他的心理狀況····”
“周宴的事你都知道嗎?”黎楠打斷他。
孟沉頓了頓,道:“作為他的心理醫生,很多事我都知道。”
黎楠臉上的表情就變成了不開心,孟沉只好道:“我已經結婚了。”
黎楠還是那麽看着孟沉,孟沉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道:“身為心理醫生,不與病人有過多的私人接觸是職業修養。并且,我的家庭關系很和睦,沒有出軌的打算。”
“哦。”黎楠摸了摸鼻子,“你接着說吧,周宴什麽病啊?”
“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
“嚴重嗎?”黎楠問道。
“不是很嚴重,”孟沉道:“事實上,很多人都或輕或重的患有PTSD,比如有些人畢業很多年以後還經常夢見高考,提起高考就害怕。還比如,在兒童時期如果家裏經常争吵,這個孩子長大後,她聽見劇烈的争吵依然會感到心悸。這些都是很輕微的,對于正常生活沒什麽影響,有些退役軍人所患的PTSD會更嚴重一些。”
黎楠若有所思,他問道:“周宴為什麽會得PTSD,他受過什麽創傷嗎?”
“這個問題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黎楠疑惑,“你不早就是他的心理醫生嗎?”
孟沉聳聳肩,“他以前可是一點都不配合,我們兩個面對面坐一個半小時,他能一句話都不說。”
黎楠撓撓頭,“這是PTSD嗎?這是自閉吧。”
“咳。”孟沉幹咳一聲。
黎楠道:“你接着說。”
“你們分化時候的那場事故我有所耳聞,好像還挺嚴重的。”孟沉道:“周宴是個極其自律的人,但是他頭一回失控就傷了你,這是他耿耿于懷的事,也是他PTSD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