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天後, 霍氏洩露商業機密一事水落石出。
公司查出凱麗私自與另一藥企郵件溝通頻繁,進一步調查後,挖出她跟競争企業灰色交易的全過程。
郵件裏真正的合同, 白紙黑紙寫着她将仿制藥主要技術路線無保留交付給對方後,對方給予她兩百萬酬勞, 并且,他們必須答應拉程安好當替罪羊。
當天早上, 此事被曝出, 公司的人一臉嘩然。
凱麗剛到研發部就被叫去辦公室, 總工直接甩她一張解聘通知和律師函。
“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好自為之。”
凱麗收拾東西時,低頭,一直忍不住掉眼淚。
此刻,她成了那個被所有人冷漠旁觀的人。
一步錯步步錯,因為嫉妒,加上升職無望後生活給她這個單親媽媽帶來的壓力,讓她向罪惡的金錢低頭。
她離開霍氏時, 剛好在大門口,遇到前來複職的程安好。
早上公司發布對姜凱麗的處分後,總工馬上打電話通知她回來上班。
請她心無芥蒂地回來的條件,就是直接升職副總監。
程安好答應了, 沒想到,她剛好遇上倉皇離開的凱麗。
凱麗吞吞嗓子,帶着最後的傲慢, 別開臉不看她。
“程安好,你贏了。”
“我有時候覺得命運對我特別不公。你剛來的時候,你說你也是單親媽媽,我以為我在公司有了可以交心的朋友,我們是同道中人。”
Advertisement
“可我沒想到,你剛來不久就能被領導賞識,搶走我盼望已久的升職機會。”
“你說你一個人帶着孩子,可經常開着名車來接你的男人是誰?”
“程安好,你的命比我好太多。”
凱麗的聲音,透着無力和絕望。程安好聽着,心裏酸澀一片,嘴角卻莫名笑了。
“人永遠只會看到自己的不幸,和你以為的別人的幸運。”
“而別人的不幸,你可能永遠都不知道。”
“凱麗,我跟你的區別是,我不去看別人,不管他幸運還是不幸。”
“我只想通過我的努力,把我的不幸變成幸運。”
“.…..”
凱麗眼神一顫,最終,低下頭,與她擦肩而過。
她腳步虛浮,眼前是無望的黑暗,等待她的将是法律無情的仲裁。
下午,韓助理歡喜地買來咖啡,慶祝她重新回研發部。
她坐到她旁邊,順便把總工在辦公室交代給她的話告訴她。
“組長,不對,現在改叫總監了。”
“總工說,下周要派你去B市出差。”
程安好敲鍵盤的動作不停。
“他為什麽不親自跟我說。”她随口一問。
韓助理笑着解釋:“總工啊,看起來又兇又嚴肅,其實像個小孩一樣別扭。”
“估計覺得當時冤枉你,對你态度差,現在覺得不好意思了。”
“等過幾天,他緩過來就好。”
程安好聽了,忍不住也笑了。
“那你告訴他,我知道了,會按時去的。”
韓助理點頭,又想到什麽,湊在她耳邊分享她聽來的消息。
“聽說總部那邊已經在起訴那個藥企不正當競争的行為,我猜官司打完,我們辛辛苦苦的成果就能要回來了。”
“總工還在問我,你還有沒有什麽要求,當時一股腦在網上宣揚此事的媒體……”
“告,律師函直接發,公司不負責我掏錢請律師。”程安好回得斬釘截鐵。
“小韓,通過這次的事,我算是明白了。”
“做人不能太仁慈,有些背後盯着你的眼睛,就喜歡在你挫敗的時候,試圖搶走你最重要的東西。”
韓助理點頭,看向程安好的側臉,她的長相依舊是那副溫柔無害的模樣,但神情和行事風格,變了一種味道。
大概,挫敗使人成長。
***
出差前一天,她在餐桌上宣布自己要出差的事。
對面父子倆一大一小,舉着筷子,一動不動看着她,就跟畫面定格了一樣。
最後許箴言低頭,認真問了句:“後天能趕回來嗎?”
程安好疑惑,眠眠在旁邊剛好出聲解釋:“後天是媽媽生日。”
“眠眠準備了禮物,送給媽媽。”
她唇角微笑一滞,最近過于奔忙,她都忘了後天是她的生日。
“只是去B市跟合作廠家當面簽訂協議,後天,應該能回來。”
許箴言聽完,微微颔首,擡頭看着她叮囑一句:“什麽時候的航班回來,告訴我一聲。”
程安好點頭。
眠眠轉着碗裏的南瓜粥,小腳丫在桌下蕩蕩,看着爸爸媽媽,低頭笑容很甜。
第二天,她是早上六點的飛機,本來想自己悄悄出門,結果她正在寫貼在餐桌上的便簽,就看到他邊打領帶邊走出房間。
“我送你。”
他伸手接過她的行李箱,率先走在前面。
程安好看着他的背影,紅唇微動。
“我覺得我該學駕照了,讀書的時候沒抽出空,工作了,一直也沒找到機會。”
“有時候自己能開車的話,會方便很多。”
臨近機場的時候,程安好望着早上五點已經開始車水馬龍的街道,莫名感慨。
“想學就學,車庫裏還有一輛全新的白色奧迪,結婚的時候就打算給你。”
“不想學,也沒關系。”
“你去哪,我還不能送你嗎?”
許箴言熟練地轉動方向盤,下意識說出這番話。
程安好點頭,左手的大拇指深深摳入右手,別過臉望着窗外,保持沉默。
下車的時候,他幫她把行李從後備箱拿出來,程安好道謝。之後,兩人面對面站着,看着對方,沉默三秒,她在想說怎樣道別的話不會顯得刻意矯情,他卻嘆口氣,長腿一邁,直接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然後溫厚的掌心緊貼她後頸,把她往前輕輕一推,唇覆上她的。
機場人流湧動,他淺嘗辄止,動作只停留了三秒。
指腹輕輕摩挲她後頸細嫩的皮膚,他聲音微沉。
“一路平安。”
“還有,一定準時回來。”
程安好點頭。
唇間他殘留的濕濡和氣息,C城的風和晨霧也吹不散。
等她拖着行李箱走進機場,透過玻璃門。依稀看到外面的一身黑色襯衣的他,站在那裏,一直目送。
程安好手握機票,在候機室一個人時,思緒忍不住翻湧。
自從他們重新住在一起,許箴言的改變肉眼可見。
不再點亂七八糟的外賣,也不去俱樂部食堂,不論多晚,他都會等她一起吃晚飯。在她回來之前,他完全沒有進廚房的自覺,她回來了,他才毫不嫌棄地系上粉色圍裙,進廚房給她幫忙。
晚上睡覺,她有時處理實驗數據或研究最新文獻很晚才睡,他就開着微弱的床頭燈,拿着平板看文件或看書等她,直到她上了床,他才關燈,跟她一起躺下。
他胃病很嚴重,早餐一杯提神咖啡卻是他十年不變的習慣。有時深夜他常常胃痛又不想被她看到,默默躲到陽臺抽煙。她發現後,把咖啡義無反顧換成熱牛奶,每次喝他緊皺眉頭,倒也沒有任何意見。
……
四年,他們都變了,就像斷了線的風筝,只能越飛越遠。
他那麽驕傲一人,卻開始主動靠近,迎合她的習慣,只想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可她,卻沒有破鏡重圓的自信。
***
B市的工作交接順利,第二天,她訂了晚上六點的飛機,回到C城是八點半左右,時間還早。
但沒想到,因為雷雨天氣飛機延遲到晚上八點。
程安好發微信告訴許箴言,她回去已經很晚,讓他跟眠眠都不用等她,許箴言在那邊輕“嗯”。
下午四點,她徹底完成任務,想回酒店眯一會,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小程,我是阿言的媽媽。”
“他說你今天生日,晚上也不能及時趕回去,在外出差吃不好睡不好的,要不來家裏吃頓晚飯?”
“畢竟是生日,一個人過多沒意思。”
程安好下意識想拒絕,轉念一想,她出人意料地答應了。
來到許家,一進門,就能聞到一股很濃的檀香味。
客廳正堂處擺着一尊金色大佛,在影綽的燭火映照下,逼真的眉眼有些瘆人。
許默在公司工作,被喬芝月一個電話催回來。他倆在餐桌上碰面,許默神色如常,程安好微垂眉眼,都沒表現出什麽。
一頓飯,看得出喬芝月的用心,特意聘請五星級酒店的廚師做好送來。
“小程,你跟阿言,是不離婚了嗎?”喬芝月在對面小心翼翼地問。
比起上次相見,她愈發面黃肌瘦,衰老得厲害。
程安好點頭,眼神卻有意無意瞥向許默。
“嗯,不離了,也該給孩子一個幸福的家庭。”
喬芝月神情激動,用拇指抹了下眼角。
“不只是為了眠眠,阿言對你,也是有感情的。”
“他這孩子悶聲不吭,也不怪我當初做的錯事,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懲罰他自己。”
“你走的那幾年,他不要命地工作,一個人咬牙承受一切,身體也垮了。”
“他越不說,我心裏越難受。”
喬芝月低聲抽搐,許默皺眉,不太耐煩地拍她肩膀。
“好好吃飯,哭什麽哭。”
程安好放下筷子,從容地回她:“佛不渡人,人只能自己饒恕自己。”
“許箴言不怪您,您不用一直負疚,把身體累垮,心裏也受折磨,這樣不值得。”
喬芝月頗有感觸的點頭,紅着的一雙眼,卻依舊期盼地望着她,想問一句:那你,還怪我嗎?
可程安好默默拿起筷子,繼續吃飯,沒有後文。
吃飯中途,許默想喝一碗黃豆豬腳湯,但它放在離他最遠的地方,旁邊三個人在打掃客廳,他下意識叫人。
“小黎,幫我盛碗湯。”
小黎說好,手腳麻利地把湯擺到許默面前,轉身準備離開餐廳時,程安好勾着笑,好整以暇地問了句。
“小黎今年結婚了嗎?”
喬芝月搶着跟她搭話:“三十五了,還沒對象,都快成老姑娘啰。”
“應該是你們對她太好,她舍不得走了。”
“不然怎麽唯獨叫她過來盛湯,是吧,爸?”
程安好說得漫不經心,許默城府深,還能笑着若無其事地點頭,小黎在一邊,手緊緊捏住寬松的褲腿,面色煞白。
吃完飯,程安好去了一趟洗手間,裏面剛好有人在換垃圾袋。
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在許家主要負責清掃。
見她進來,她緊張地看了眼門外,下一秒,利落地把門反鎖上了。
“小言媳婦兒,我待許家幾十年了,當年我兒子生病沒錢治,是夫人救了他的命,所以我一直很感激夫人。”
“夫人從小就做不得虧心事,這幾年魔怔了一樣,對當家的也不關心,自己也沒了以前打扮的心思,成天吃齋念佛。”
“這男人見你年老色衰就容易變心,更別說是當家這種有錢有權的人。”
“外面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看到我眼前的。夫人是政要家小姐出身,要強得很,我不想她被身邊人耍得團團轉。”
“.…..”
上飛機前,程安好久違地接到小艾的電話。
“程安好,我連夜趕到C城為你過生日,你人在哪啊?發個定位行不?”
程安好扶額嘆氣。
“弟弟,我還沒上飛機。”
小艾在那邊愣了幾秒,無奈地問:“那你幾點到。”
“估計得十一點了,你不用來接我,我……”
程安好剛想說,你不用來接我,我明天再請你吃飯,那邊瞬間把電話挂了。
過去四年,她的生日一直是在小艾的新疆餐館裏,他學做一桌東北菜,跟他,魏姐還有眠眠熱熱鬧鬧地度過。
今年也是造化弄人,生日在匆忙趕行程中。
到C城機場,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二十,她沒想到她剛走出安檢通道,橫空一只手,攥住她手臂。
小艾戴着深藍色棒球帽,深邃的眼藏在帽檐下,滿是許久未見的高興。
“程老師,走,我訂好燒烤店的位置,只有幾十分鐘你的生日就要過去了,我陪你過完。”
程安好用了很大力氣掙開她,眉眼裏分明刻意的隔閡。
“小艾,今天不行,太晚了,我要回去。”
“沒事啊,你擔心眠眠,把他接出來,我剛好也想他了。”
程安好依舊堅定地搖頭。
小艾嗅到一絲不同尋常,吞吞嗓子,警惕地開口。
“你跟他,又在一起了?”
她不語,在他眼裏,就是默認。
下一秒,他情緒激烈地握住她手腕,扯着她往外走。
半推半就時,程安好已經被他推到副駕駛座,而車窗前面,一個清瘦熟悉的背影,在不遠處緊張地盯着這邊。
程安好眉目一凝,下意識想開車門下車,卻發現車被他鎖住了。
小艾顯然也看到前面冰冷肅然的視線,他冷笑,油門一踩,直接越過他,沖出停車場。
“你就那麽容易對他繳械投降,對我,連個機會都不願意給嗎?”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了,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