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似乎是到了多雨的時節,小雨淅淅瀝瀝地持續了幾天的時間。

雨沒有之前大了,卻一陣陣的,時不時就來騷擾其他人一下,弄得人心煩。面對老天爺鬧失戀,動不動就哭一場,杜敬之還是挺無奈的,只能每天都帶着雨傘,不然真怕周末來給他的頭頂纏膠帶。

早上剛到學校,就看到黃雲帆、劉天樂跟5班的幾個男生,在後門附近踢球呢。估計也是被雨鬧的,不能出去撒野,就在室內過過瘾。

他也有點心癢癢,抖了抖手裏的雨傘,撐開放在了班級門口,把書包放進教室裏,然後走過去跟着一塊踢。

不過因為條件限制,他們玩得也不盡興,就和小學生“小皮球用腳踢”似的小游戲,就是來回傳球,再踢給另外一個人,有些像踢毽子,只是換了道具。

“來來來,往那邊去點,別砸到人。”杜敬之算是這群男生裏的小頭目,別看身材不夠高大,但是那種自帶的氣質,讓他在衆人中脫穎而出。加上性格的原因,讓他有點派頭,自然而然的,大家就願意聽他的。

學校後門進去之後,往西走是教室,往東走是多媒體教室、物理實驗室,此時都關着門,沒有學生過去,在這裏踢球并不礙事,也不會碰到什麽人。

踢了沒一會,就有來砸場子的人了。

謝西揚帶着學生會的兩個小弟,氣勢洶洶地奔着後門就來了。

這個謝西揚跟周末一樣,都是學生會的,周末是學生會會長,謝西揚是副會長。周末能夠競選上,是因為他人緣好外加品學兼優。謝西揚能選上是因為學習好,外加後臺硬,屬于學校領導的親戚,一路被推薦上去的內定人選。

謝西揚一直不服周末,覺得周末整天笑呵呵的,裝老好人,實則什麽事也不管,在學生會裏就是個和稀泥的,根本不如他。他也是猛足了勁,想要幹出點什麽事來證明自己,然後就盯上了杜敬之他們。

杜敬之他們在學校裏嚣張慣了,看到學生會那群人,從來沒給過面子,覺得這群人就跟高主任後屁股的狗腿子似的,就會叽叽喳喳地亂叫,煩人。

“你們幾個,別在這踢球,回教室等着上早自習去。”謝西揚指着他們這群人就大聲嚷嚷起來,那語氣就像是在命令,讓人聽了渾身不舒服。

杜敬之擡頭看了謝西揚一眼,沒搭理。其他幾個人互相遞了個眼神,都沒人搭理他。

在謝西揚看來,這是對他的一種不尊重,簡直就是人格上的侮辱。

杜敬之他們呢,就是想讓謝西揚知難而退,誰知這小子根本不為所動,依舊站在旁邊嚷嚷,還取出手機照相,揚言要告訴高主任,給他們幾個統統記過。

杜敬之聽得很煩,擡腳就照着謝西揚就踢了過去。其實他故意踢偏了一些,球直接砸在了牆壁上,結果彈到了謝西揚的面門上。

黃雲帆看到之後,立即歡呼一聲:“好球!”

也是因為黃雲帆這聲歡呼,讓謝西揚認定杜敬之是故意的,氣得手指直顫,指着杜敬之就說了一句:“你廢了,我告訴你,咱倆沒完!”

“我不是故意的。”杜敬之無奈地解釋了一句。他确實不是故意的,剛才那一腳,他還是挺有把握的,只是入射角反射角沒學好,沒估計到能彈到謝西揚臉上去。原本只是想警告一下,沒想到,現在直接正面怼了。

“你放屁!你……你給我等着!”

周末到達案發現場的時候,杜敬之一衆跟學生會的乖乖牌們正劍拔弩張,一副要一起群毆的架勢。不過他們群毆,最後挨批評的,絕對是杜敬之一衆,學生會三個字就代表着正義,被學校老師們護着,不可能有事。

杜敬之原本跟謝西揚道了歉,可惜謝西揚不吃這一套,說什麽也要告訴高主任,外加他叔叔謝主任,拽着杜敬之就往德育處走。

杜敬之這個人,一直都不是什麽好脾氣,先是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了,之後又道歉了,還攔着自己的人別動手後,謝西揚愣是湊過來拽他的胳膊往德育處去,推搡期間還踹了他一腳,杜敬之這才惱了。

周末快步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杜敬之一腳踢了出去,謝西揚的身體以一種詭異的弧度一扭,接着斜飛出去。

杜敬之不解氣,還準備再揍幾下,就被周末拽住了。

“你跟我過來!”周末提高音量說了一句,拽着杜敬之就進了德育處,接着把門一關,其他人都被關在了外面。

兩方頭目,杜敬之進了辦公室,謝西揚被踢得傻了眼,嘴角有些抽搐,似乎是要哭卻在強忍着。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竟然一時之間都安靜下來。

杜敬之一衆看着門口,不知道該怎麽辦。學生會的則是湊過去扶謝西揚,謝西揚起來就要跟着進辦公室,結果發現門被反鎖了。

正敲門呢,就聽到黃雲帆帶頭唱了起來:“最美不過夕陽紅……”

謝西揚只覺得氣得他眼前一黑。

周末拽杜敬之進入辦公室之後,就開始捏杜敬之的肩膀,好聲好氣地哄:“消消氣消消氣。”說得語速很快,發音聽起來就像在說:“小氣小氣。”

杜敬之甩開周末,看了一眼辦公室,注意到老師還沒來上班,直接坐在了沙發上,問周末:“怎麽,會長大人準備教育我一下?”

“是該教育。”周末一邊說,一邊走到杜敬之身邊,“下次你就該手腳利索一點,碰到謝西揚那種神經病就躲得遠點,看現在弄得,多晦氣,還把你氣夠嗆。”

他被周末這種“拉偏架”的态度弄得脾氣消了不少,卻還是反駁:“憑什麽躲着他?我怕他嗎?明明是他找茬。”

“就是,你說他這個人怎麽這麽賤呢,以後我找機會幫你收拾他。”

“就該揍他一頓。”

“是該揍,不過他親戚是老師,影響不好。以後找機會套麻袋揍,回去我教你兩招跆拳道,包你揍得更疼。”

“你說他那種人,長得醜,性格也惹人讨厭,世界上怎麽有這麽讨人厭的人?”

“可不就是,如果世界上都是小鏡子你這樣的小天使,這簡直就是美麗新世界了。”

“滾你妹的小天使。”

“不是小天使,是男神。”

杜敬之還想再罵兩句,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有點沒詞了,看着周末愣了會神,吧唧吧唧嘴,這才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周末見他冷靜下來了,才開始跟他講道理:“謝西揚這個人是讨厭,我每次看到他都煩,但是能有什麽辦法呢,好漢不吃眼前虧,你說是不是?而且,你們在走廊裏踢球确實不對,他讓你們回去也對……”

周末還沒說完,他就瞪了周末一眼,周末趕緊妥協:“是謝西揚态度不好,他那種性格步入社會早晚被打死!不過呢,你确實是用球砸了他的臉,你也知道,他一個男生,鼻子塌成那樣,真醜,你還砸臉,他不生氣也就怪了。而且,男生都是要面子的,你這麽一下,他肯定心裏不舒服,你說是不是?”

“所以你想我跟他道歉?”

“嗯,說一句,走走形式,為剛才你那精彩絕倫的一腳道歉,其他的咱們秋後算賬。”

杜敬之十分不樂意,坐在沙發上不說話,模樣不情不願的。謝西揚要面子,他不要面子的?

“我看你昨天晚上畫畫到挺晚,眼睛都有紅血絲了。”周末突然說起了其他的事情,然後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個盒子,“我今天早上特意去藥店買的眼藥水,我給你滴上,你緩解一下。”

他立即拒絕了:“不用。”

周末則是直接給眼藥水開了封,走到了杜敬之身前,一只膝蓋跪在沙發上,傾身過去他的面前,一只手已經伸到了他的臉上,去扒他的眼皮。

他擡着臉,只覺得周末一下子壓了過來,兩個人靠得那麽近,周末溫熱的呼吸噴吐在他的臉上,柔柔的,一種無名的暖将他包圍,讓他忘記了反抗,只是被周末擺弄。

兩個人的褲子摩挲着,校服上衣疊着,周末好像再低一點頭,就要吻上了,卻一直沒再低頭,只是幫他滴眼藥水,一邊一下。滴完眼藥水後,周末就退後了一步,讓他松了一口氣,很快就覺得眼睛火辣辣的疼。

“我去……你這是給我滴的辣椒水吧?”他問,眼睛疼得幾乎睜不開。

“不知道啊,999牌的,藥店的阿姨推薦的,你覺得怎麽樣?”

“不怎麽樣。”

周末把眼藥水給了杜敬之,還順便從口袋裏掏出兩塊糖,放在了杜敬之的手心裏,擡手揉了揉他棕色的頭發:“乖,道個歉,之後的事情交給我。”

杜敬之是含着眼淚出的辦公室,不是哭,而是眼藥水的酸爽讓他流出了大量的眼淚,就像剛剛大哭了一場,就連鼻頭都紅了。

黃雲帆一看,當即罵了一句:“我操!欺負我杜哥。”說完撸起袖子就要去揍周末,戰争眼看着一觸即發。

就在這個時候,杜敬之冷漠地掃了謝西揚一眼,說了句:“對不起。”接着直接往教室走。

黃雲帆看着氣得不行,對周末說了狠話:“你給我等着!”說完跟着杜敬之就走了。

杜敬之一衆走了以後,留下學生會的人沉默地站在原處,看着周末。

程樞第一個先開口了:“看不出來啊周末,還知道擒賊先擒王!這個杜敬之可是學校裏出了名的扛把子,你居然把他給教育哭了?有兩下子啊!”

周末沒理程樞,只是看向謝西揚,面帶不善地開口:“事情我幫你擺平了,你也少挑事,你看看學生會裏被你鬧得,拉幫結派,烏煙瘴氣的。你現在這個職務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拉倒!”

“你說我幹什麽啊?難道這幫學校裏的渣子不該管嗎?學校就應該把這群人全開除!”

聽到有人說杜敬之是渣子,周末眉頭忍不住蹙起,冷笑了一聲,立即反駁:“先管好你自己吧,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什麽事都幹不好,只會惹一大堆麻煩。你如果沒有你叔叔,你在這個學校算個屁?如果你再惹事,弄得學生會一群好學生跟其他人差點群毆,你就跟我一塊去你叔叔面前去,看看是他廢了你的職務,還是開了我?!”

說完也不再啰嗦,直接對其他人說:“散了,該幹嘛幹嘛去!”

周末一向是個老好人,很少有人見過他生氣,今天卻有點動怒了,這群人一下子沒了言語,都默默地離開了。

就連程樞都閉了嘴,看了一眼周圍其他人,趕緊灰溜溜跟着走了,一句玩笑不敢開。

謝西揚則是被說得顏面掃地,當着學生會的衆人,直接點明了他是靠叔叔進學生會的,一點面子都沒留。之前被杜敬之的球砸中臉,其實沒多疼,倒是現在,臉臊得火辣辣地疼。

其實道歉這種東西真的很賤,一個人道歉了,被道歉的人還要裝出一副慷慨的樣子原諒對方。現在的處境就是杜敬之含着眼淚道歉了,謝西揚只能原諒,不原諒就是他事逼,原諒了,他還不舒服。

現在,還被周末數落了一頓。

謝西揚很想正面怼,可是他沒底氣。

他叔叔很喜歡周末,每次都拿周末做例子教育他,還說讓他做副會長的時候,多跟周末學學。他也是因為這個,才特別讨厭周末,急于做出點成績來證明自己,偏偏還因此惹了事。

現在,他被罵了,周末又因此得了好名聲。還因為周末一下子就把學校裏的扛把子罵哭了,這威信立的,簡直飛出天際了,他恨得牙癢癢。

杜敬之回到教室裏,黃雲帆不依不饒地詢問,周末到底怎麽欺負他的,不然他也不能哭成那樣。

他晃了晃眼藥水說:“我這是演技派。”

結果倆人都沒搭理他!

他沒再多說,從口袋裏取出眼藥水,又往眼睛裏滴了一次,再次被酸爽得渾身顫抖。那股勁過了,他又滴了一次,感覺就輕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賤,這種感覺他還覺得挺上瘾的。

把眼藥水放進書桌裏,又從口袋裏拿出一根棒棒糖扯開包裝吃了起來。

黃雲帆還在跟劉天樂商量放學去堵周末呢,見杜敬之就跟沒事人似的,立即說起來:“我說杜哥,我們群情激昂的,你倒是有點反應啊!”

“有什麽反應?這事就這麽過了。”

“不能這麽過了,不然就讓學生會那幫子覺得我們好欺負了,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放心吧,學生會那群,一個兩個的,不敢跟我們叫嚣,他們都是好學生。也就謝西揚那種傻逼,願意跟我們過不去,再招惹我們,就幹他丫的!”

“可是心裏這口氣過不去,我們老大被人欺負了,這口氣咽不下去。”

“那就幫我盯着周末,如果他有什麽事,立即告訴我。”

黃雲帆立即取出手機,打算群發短信,下發老大發出的號令,還很是狗腿地說:“哦了!不過……我們都盯什麽事?比如?”

“比如……他……他談戀愛了啊,哪個女生喜歡他啊,什麽的。”

原本坐在前排寫作業的周蘭玥聽了,忍不住樂了。

周蘭玥是班級裏的小美女一個,個子高挑,長得也好,聲音尤其好聽,每次杜敬之聽完,都覺得渾身癢癢,就覺得這小聲音賊帶勁!

周蘭玥笑完,回頭小聲跟杜敬之說:“你這是打探敵情呢吧?”

杜敬之吞了一口唾沫,沒出聲。

他害怕周蘭玥,總覺得這個女的特別可怕,因為這個女的是全世界唯一一個知道他喜歡周末的。

周蘭玥是個腐女,深度研究過一些亂七八糟,杜敬之都沒眼看的東西,還是個死宅,別看她長得挺漂亮,但是現實生活一塌糊塗。但是她牛逼就牛逼在,她自己沒談過戀愛,卻很有研究,什麽都說得頭頭是道的。

周蘭玥從他平時喜歡在操場找周末的身影,以及他看周末的眼神,分析出了他對周末有意思,不過他一直沒承認。

不過周蘭玥分析也挺不靠譜的,因為她還分析,周末也喜歡他。扯淡呢吧,他跟周末認識這麽多年了,他自己都沒看出來周末喜歡他,周蘭玥都不認識周末,怎麽看出來的?

所以杜敬之一直認為,周蘭玥只是腐眼看人基,歪打正着蒙對了他喜歡周末這個事。

不過,他還是怕她,因為他心虛,他是真喜歡周末。所以每次周蘭玥說什麽,他都會做賊心虛到不敢反駁,怕越描越黑,于是只是煩躁地說:“滾蛋!”

周蘭玥也是條漢子,直接友好地回答了一句:“好嘞,死給(G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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