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粗茶淡飯
回到房間的玄洛端坐在陽臺的長椅上,望着城市霓虹外的天空,有些出神。她不解note和隴西侯之間到底有什麽聯系,讓她更想不通的是note存在的目的。
這十二年的調查,玄洛清楚她看到的note不過是外圍,真正的核心部分,她還沒滲入太多層。
就像當年那人打造的組織,會推出很多墊背的人來隐藏自己,但是那人的目的是為了大人和唐宋,那note呢?
很顯然,今夜遇見的對手并不是普通人。
還有懸空鏡和隴西侯又有什麽關系呢?
開門聲喚回出神的玄洛,轉頭看去,是拿着酒壺進來的姜尤。
“怎麽,又被靈雨趕出來了?”玄洛放下手機,微微一哂道:“其實我挺心疼靈雨的。”
“你是我的朋友,不應該心疼我嗎?”姜尤遞給玄洛一壺酒,“這是大人寄來的桂花釀,現在她和唐宋好比神仙眷侶,這件事你不打算讓她們來幫忙嗎?”
“好香的酒,大人的手藝已經不輸給我了。”玄洛接過酒壺飲了一大口,好像很久都沒喝過這麽美味的白酒了,香味兒滑過味蕾,滿足的仰起頭看向姜尤,“她們有她們的生活,我有的我。對于大人,我心中始終有愧有恩,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打擾她們難得的安逸。”
“這個随你。”姜尤拉開椅子坐在玄洛對面,“不過她是警察,你不擔心就這樣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她會有所猜疑嗎?”
“她身邊的人已經開始懷疑我了。”玄洛托腮望着窗外昏暗的世界,無奈一笑,“何況很多事就像眼前埋藏在黑影中的世界,待天一亮,必然現形,我根本無需刻意隐藏。”
玄洛的性格,從小就習慣了坦坦蕩蕩,不管是喜歡一個人,還是讨厭一個人,她都不會隐藏。這麽多年,因為看過了太多的面具和虛僞,清楚明白,不管多天衣無縫的謊言都有被戳穿的一天。
紙包不住火的道理,是正确的。
“那你有想過淺言嗎?”
“淺言……”玄洛搓了搓手指,“說實話,我到現在都還沒想清楚。”
“沒想清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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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半是我不敢想,不敢想與她會有怎樣的結果。我目前覺得最好的,就是走進她的世界,在我的陪同下,她好好的活着,然後……一世又一世。”玄洛握着手裏的酒壺,又飲一口,悵悵道:“畢竟這麽多年,我早就習慣了等待,習慣了孤身一人,就算遇見了大人所說的命定之人,我卻始終覺得,到最後……我還是只身一人。”
“……武陽。”
“我曉得你要說什麽,但她畢竟不是唐宋,她只是一個和我有緣的普通人。”玄洛皺起眉心,“我怎可自作主張,讓她生生世世的陪着我,屬于我呢?”
“我不懂大人和你們的感情觀,當年大人也是如此,一心只想陪着唐宋的每一世,但這只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姜尤回想當年唐宋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十分認可自己的這個思路,“你不是她,不要替她做決定。”
話雖這麽說,但姜尤心裏也明白,大人經歷了那麽多,直到遇見唐宋才想通這個道理,何況是一向封閉自己,與世隔絕的玄洛呢?
“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期望過一種名為神仙眷侶的愛情故事,因為一些小事争吵,擔心明日的柴米油鹽,簡單的三餐。”玄洛說到這裏,忽地笑了起來,可是笑着笑着,清冷幽深的眼眸中,隐隐浮起了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哀傷,“可我不是大人,沒有她的憐憫慈悲心,我這雙手沾染過太多生靈的血,世間因果循環,我怎敢奢望擁有一個好的結局呢?更不想,因為我而連累了她……”
“你要這麽說,我豈不是應該早早的去報到了,你手裏的血哪裏有我多?”這是姜尤第一次聽見玄洛這些話,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感慨,世間對一個人的折磨是這麽無形,“你若真想她安好,就應該給她生活的希望,她已經處于絕望的邊沿了,我看過她的記憶,她對未來根本沒有期待。”
“我不知要如何做,才算給她希望,你曉得在情感上我并不太懂。”玄洛長飲一口,抿了抿那兩片薄唇,“不過這方面請教你也是無果,不如問靈雨。”
“此話怎講?”
“你若真明白,又怎會看不出,靈雨也會吃醋?”玄洛目光落向姜尤,腦袋微微歪着,“難不成非要靈雨親口告訴你?在我眼裏女人的骨氣,堪比鹹陽城樓,莫要忽視,可懂了?”
姜尤喝幹手中的桂花釀,輕哼了一聲,“我說不過你,本想開導你,反被你開導,這種感覺當真不爽。”
“你與我之間,我唯一說不過你的,是如何殺人,折磨人,其次就是蠱毒了。”玄洛捏着酒壺,輕輕搖了搖,飲了一口細細回味,擡起眉梢,“至于其他的,我何曾需要你來開導?”
姜尤自知自己說不過這個女人,不過一想到那句話,轉言道:“是誰懷疑你了?”
“白鏡。”
“我在淺言的記憶裏看到過,這個女人有點樂家大小姐的脾氣,卻是淺言很重要的一個朋友,這個人有什麽不妥嗎?”
“文瑤性格率直,愛恨分明,并不似白鏡這般百變。”玄洛沉了沉眉,“我今日留意到她走路的聲音很輕,對待事物的觀察力并不似普通人,或許也有所隐瞞。”
“要我幫你盯着她嗎?”
“不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況她的秘密又不會傷害淺言。我要收拾東西了,然後去幫淺言買早餐,既然她會懷疑我,我就要想辦法徹底打消她的疑慮。”玄洛直起身,望着天際蒙蒙亮起的天色,回看姜尤,“所以……你也早點回去休息罷。”
“這方面我從不擔心,十個淺言也繞不過一個你,除了感情這方面。”這麽多年的相處,姜尤清楚玄洛的性格,特別是在感情方面,永遠都是被動的,瞥了眼茶幾上的手機,“你通知銀川了?”
“嗯,那個墓可能不僅僅和隴西侯有關,還有懸空鏡,有太多事需要我去弄明白了。”玄洛飲幹所有桂花釀,盯着手中的酒壺,唇角微微勾起,“對了,我曾在後院下埋下三十壇玫瑰醉,如今啓開剛剛好,回頭找機會幫我郵寄給大人順便幫我問好。”
姜尤點頭算應了,離開玄洛的房間,穿過庭院回到自己的房間,昏暗的環境中,讓她看清了沉浸在床海中優美的曲線。望着葉靈雨安睡的背影,姜尤輕手輕腳的去洗手間洗漱,回到床沿剛想拂過眼前女子耳邊的碎發,卻被葉靈雨一把抓住。
“作甚?”
“我吵到你了?”姜尤反握住她的手,抵在唇邊,“還是你在氣我,一直沒睡?”
葉靈雨微斂着眉心,她真是拿眼前這個女人沒辦法,心裏的許多別扭,只要看見她這張無害清冷的面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沒有生氣。”
“靈雨……”姜尤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你曉得我直線思維,很多事看不透也看不懂,但是我願意去學習,對我耐心點,可好?”
葉靈雨見她這個樣子,無奈一笑,“這麽多年了,我還不夠耐心?”
“你就是太有耐心了,因為這件事一直和我怄氣。”姜尤傾身一吻落在靈雨的額頭上,雙手撐在她肩膀兩側,唇角微勾,“我盡量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但在這之前,你不可以拒我于千裏之外。”
“你賴皮起來,我倒不覺得你是直線思維。”葉靈雨輕聲呢喃着,眉頭不自覺皺起,因為姜尤的手已經悄然的伸入她衣擺內,“特別是在這方面,可真是一點都不吃虧。”
“這個不怪我,我身體不能吃疼,也不能難受,不然就會變成墨蝶,不過看你享受,我十分滿足,苦力活當然要我來做了。”姜尤唇角挂着笑意,傾身去吻葉靈雨,本想直接褪去靈雨的睡衣,沒想到葉靈雨一個轉身把她按在身下。
“休想,這個問題不解決,你別想碰我。”葉靈雨臉頰泛紅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張臉,冷哼道:“不然在這條路上,我可真要一受到底了。”
“這有什麽關系?”姜尤實在想不通,眨了眨眼睛,“我并非不願,而是……”
“不管。”葉靈雨語氣堅決,一臉不滿,“之前阿邪帶阿瑤來z市玩,她一眼就看出我和你之間的關系,我不服。”
“桑邪!?”姜尤沉了下眉,難怪葉靈雨會突然在這方面和她計較,多半是桑邪從中作梗。
這個女人!
在姜尤出神時,她的衣服已經被葉靈雨褪下大半,本想和她好好說一說,這很可能是桑邪這個女人妒忌下産生的詭計,卻被動情的葉靈雨所吸引,也是……這個時間哪裏還有空去算那個女人的賬?
可是最後一步,她們就是沒辦法完成,其實姜尤自身也很郁悶,但當身體承受難耐的那一瞬,完全不受控制便會化作蠱蝶,漂浮在葉靈雨周身。
這次也不例外,葉靈雨單手緊緊攥着白色的床單,深吸一口氣來平複內心的情緒,瞥了眼周圍的黑色蠱蝶,突然跟洩了氣的氣球一樣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牢牢的蓋住,“尤兒,我三天不想和你講話。”
……
……
……
太陽透過天際,并沒有快速帶來氣溫的升高,反而伴随着輕風,把整座城市都變的惬意起來。
玄洛拎着簡單的行李,帶着早餐不到八點就來到了淺言所住的地方,本以為她休息會睡個懶覺,沒想到剛走到樓下就看見晨練歸來的身影。
淺言一只手還吊着,另一只手摘掉耳機,毫不掩飾的微笑道:“這麽早,怎麽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東西要是多的話,我可以幫你去拿。”
“無妨,我東西本身就不多,我以為你還在睡覺。”玄洛說着先一步走進樓道裏,“我買了早餐,正好一起吃。”
淺言盯着玄洛的背影,心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很多年都沒和人一起吃早飯了。
“你的床上午就會送過來。”淺言拿鑰匙打開門,說道。
“嗯,先去洗個澡吧,出來正好吃早飯。”玄洛換了拖鞋,直接拎着東西回到次卧,轉身道:“你手臂受傷了,洗澡方便嗎?”
“說來也奇怪,今天早上換衣服的時候,手臂上的傷口不僅愈合了,動一動也沒那麽疼了。”淺言說着同時還稍稍活動了幾下,“而且洗手間裏有防水的膠布,不礙事的。”
玄洛聽見這話,放心的點了點頭,“那就好,去洗吧。”
淺言聽話的沒有多想,直接去洗澡了,換一身清爽的衣服出來,就看見玄洛已經把早餐擺放在四方桌上。
“這麽豐盛?”
玄洛盯着桌子上的早餐,挑了挑眉,“我不曉得你喜歡吃什麽,就把我自己喜歡的一樣買了些回來,要不下次你和我說,你喜歡吃什麽,我就不買這麽多了。”
聽見這番話的淺言直接愣在了原地,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如何接下玄洛這番話,遲疑了幾秒,定了定神,才問了三個字,“為什麽?”
“問題出在早飯,還是出在我?”玄洛輕輕擡起頭,好像透過清晨那縷采光,将淺言的不安看了個透徹,“昨日你說你基本很少在這裏住,靈雨和我說過你的職業是警察,這個城市的人可以平穩安睡,有你一份功勞,身為室友的我,幫你買一份早餐,有何不妥?還是說……你需要我再多找幾個理由?”
淺言:“……”
“若你覺得不妥,我下次不買就是了。”玄洛說完端坐在椅子上,用筷子夾起桌上的水晶蝦餃,咬了一口細嚼慢咽。
這樣的玄洛瞬間讓淺言覺得自己就像個空氣,在自己家裏居然覺得自己像空氣這種想法,真是聞所未聞。可不管怎麽樣,對方是好心,是自己多疑了。
淺言挪着腳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輕聲道:“抱歉,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習慣了早上的粗茶淡飯,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該道歉的人是我。”
淺言聽不懂的“嗯?”了一聲。
“在這之前,這裏只有你一個人,過着什麽樣的日子是你一個人的事,我可有說錯?”
淺言搖搖頭,示意她沒說錯。
玄洛抿了一口白粥,細細咀嚼着,放下白瓷勺,把一碟蝦餃推到淺言跟前,“但今日之後,這裏多了一個我,太過粗茶淡飯可能不适合我,所以你可能要稍作改變,為此我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