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彼岸花

夜幕降臨,屋內因為沒開燈而十分昏暗,透着窗外的地燈,最多能看出個人影。蘇秧無聲的哭着,仿佛把所有的不舍和不甘都用眼淚發洩了出來。

在白鏡眼裏,懷裏的女子,就連哭都這般小心翼翼。

“小鏡,我當時就暈了嗎?”蘇秧擡手拭去眼下的淚水,用呼吸調整情緒,“我竟什麽都不記得了,我父親他……他最後有說什麽嗎?”

白鏡抿了抿唇,先拿出紙巾放在蘇秧手裏,又起身倒了一杯水擱在床頭櫃上,才道:“蘇伯伯的病情轉移的很快,我問了醫生,走的沒有痛苦,不過擔心可能會有傳染,已經封存了,可能不能……”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猶如蚊吟。

蘇秧沉着眉,緊抿着唇,點點頭,“……我知道了。”

“蘇秧……”

蘇秧手裏緊握着紙巾,緩緩的擡起頭,通紅的眼眶內,滿是點點淚光,“其實……我很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我父親終有一天會離開我。”

白鏡斂眉靜坐在一旁,看的出蘇秧在強忍着情緒,仿佛她越接受這個事實,就越心疼不已。伸手覆上蘇秧的臉頰,用拇指幫她拭去依舊流淌的眼淚,細細安撫,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就像之前,院內的同事一樣,我父親自然也不會例外。”蘇秧說着說着情緒又有些不穩,緊抿着雙唇強忍住上湧的情緒,在白鏡溫熱的手掌中蹭了蹭,“可是這種感覺,真的好難受……”

白鏡恨不能親手殺了NOTE的人,幫蘇秧報仇,可是她連兇手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只能偏過頭伸手攬過蘇秧,牢牢地扣在懷裏,低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清楚親人離開有多痛苦,有什麽我能幫你做的,你告訴我,我會盡我所能幫你做到,相信我。”

其實蘇秧早已把這些年父親的決定和變化看在眼裏,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母親的病逝,所以她很早就有了準備,某一天父親會離開自己。可就算再有準備,當事實發生時,依舊無法承受這種痛,就像父親遲遲不能釋懷母親的離開一樣。

如果此時不是白鏡抱着自己,蘇秧會做出什麽事情來,自己也不清楚。人與人的擁抱當真微妙的很,感受白鏡的心跳和溫度,就像冰層下劃過一條暖流,漸漸暖着自己,沒有冷的徹底。

“蘇秧?”白鏡映着僅有的光線,細細的看她,不由心中酸楚,“說出來,別忍着。”

蘇秧垂着眼,慢慢道:“如果可以的話,小鏡可以幫我……在我父親腳邊放上一束花嗎?”

“花?”白鏡憶起第一次遇見蘇秧時的情景,她也在那些屍體旁放上了不同的花,“你要什麽花?”

“代表父親的花,是香石竹。”蘇秧眼角水光微閃,唇邊卻露出了溫暖的微笑,“在進入考古前,父親給我拿了一本滿是花草的冊子讓我選,他說這花就代表我。起初我并不懂具體是什麽意思,後來一些前輩在考古時期間有去無回,考古學院的花圃內,就會多幾種花,原來我們是用這樣的方式,去紀念已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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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鏡聽着蘇秧溫婉的聲音,忽然好奇一件事,“那代表你的花是什麽?”

“代表我的花……”蘇秧擡起雙眼,眸色幽深,晃過一絲黯然,“我當初選擇的,是彼岸花。”

“彼岸花?”

“佛曰,彼岸花開,花開彼岸,花開無葉,葉生無花,想念相惜卻不得相見,獨自彼岸路。”蘇秧溫和地向她一笑,仰靠在背枕上,又咳了兩聲,“我覺得這種形容好凄美,就像璀璨的棺椁,泛黃的白骨一般。”

這一刻,白鏡仿佛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可以把世間最美好的幻想和最殘忍的現實做對比,就像硝酸銅和矽酸鈉的化學反應,是那麽的鮮明,那麽的簡單……那麽的吸引自己。

蘇秧察覺到白鏡的目光,以為她沒聽懂,繼續道:“其實人活着就是在等死,這是我這些年考古得到的答案,活着……需要一個目标,一種勇氣,死了在某種意義上,反而是一種解脫,我想我父親……得到了他理想的解脫。”

“……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本想安撫她,卻發現這個女人根本不需要人去安撫,白鏡還是頭一回拿一個人沒轍,“要和我說實話,可千萬別硬撐呀,還有……餓不餓?”

“我才不會硬撐,餓倒是有一些。”哭過後的蘇秧有些疲憊,心裏雖然清楚白鏡的好意,但有些事真的只能自己面對,想起昨夜發生的事,眉心微蹙道:“小鏡,你昨晚……沒事了嗎?”

白鏡沒想到蘇秧話題一轉竟說起這個,還沒心理準備的她,一時間有些語塞。

“已經沒事了,還好玄洛出現的及時。”好在環境昏暗,遮住了她的慚愧,垂着腦袋道:“對不起,我……”

“說什麽呢,這不能怪你。”蘇秧輕咳了一聲,想起玄洛與她說的話,“她和我說了,你因為信任我才會第一時間去找我,我怎麽會生你氣呢?”

“可是……”白鏡擡起頭,看着近在眼前的蘇秧,看不懂她是真的不介意,還是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有些莫名的失落。

“過去就別想了,何況我昨晚打了你……我也有不對。”蘇秧捧起白鏡巴掌大的臉,輕輕的揉了揉,“你沒事就好,只是……有一點點吓到我了。”

“只是吓到你了?”白鏡有些不服氣的冷哼一聲,“我還以為,你會有一點心動呢。”

“那麽粗暴的行為,吓都吓死了,哪裏還有時間心動,這話也就你說的出口。”蘇秧看她這個樣子,不由一笑,心裏的陰霾掃去了一半,“還是說……”

沒等蘇秧說完,白鏡傾身一吻落在她的額頭上,打住了她要說的話。

昏暗的環境內一片安靜,除了自己莫名淩亂的心跳,就是白鏡鼻息間的氣息,還有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白鏡的吻好像停止在時間之中,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去親吻蘇秧,只是心裏想着,就去做了。

可當自己真的去做的時候,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好一會兒,大概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被親吻的女子無比安靜的坐在那兒,白鏡的唇慢慢的離開,她想看一看蘇秧的表情,會不會在生氣,但當她看見蘇秧低眉含羞的模樣時,下一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随着這一吻,蘇秧的眼睛不經意間眨了一下,眉頭微蹙起來,整個神經更緊繃了,當她察覺白鏡柔軟的雙唇落在自己鼻尖時,特別是交纏在鼻息間的呼吸,迫使蘇秧擡手撐着白鏡,低聲喚了一下她的名字。

“小鏡……”

額頭相抵,白鏡望着不敢直視自己的蘇秧,特別是這聲輕喚,整個血液都好像在逆流。其實白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好像一接近這個女人,整個人都淪陷了。

就像玄洛所說,她去找蘇秧真的是出于信任。

信任!?

這兩個字在白鏡的世界裏是一種可怕的存在,更像是嘲諷,時刻提醒着自己曾經的愚蠢。

不管是心跳,還是血液,瞬間回歸平常。

“蘇秧,不早了。”白鏡直起身,垂眉道:“你肯定餓了,葉老板訂了餐,我去拿給你,吃過後就早些休息,蘇伯伯的事放心交給我。”

眼前女人的變化被蘇秧看在眼裏,靜靜地回視着她,“我不餓,你去吃吧。就是有點累,想先睡了。”

“那你先睡。”白鏡應完起身直接離開,當她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時,擡手捂着心口,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

“白白?”剛從警局回來的淺言,一進後院就看見白鏡六神無主的站在原地,“怎麽了?”

白鏡擡眉看向淺言,搖搖頭,“就是有點餓,血糖偏低。”

“我來就是叫你去前面吃飯的,葉老板訂了餐。”淺言掃了眼緊閉的窗子,“蘇秧……她還好嗎?”

“她有點累,讓她先休息吧。”白鏡走到淺言跟前,“走,我們去吃飯,今天你也累了一天。”

淺言點點頭,與白鏡并肩朝着咖啡館走去,“今早的案子,你調查了嗎?”

“交到上頭負責了。”白鏡實話實說,瞥了眼疑惑的淺言,又道:“不過小飛做了初步檢查,确實是手法相同,怎麽……你今天抓的嫌疑人有問題?”

“也不是有問題,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淺言和白鏡穿過走廊,撥開挂簾,來到咖啡館內,看着已經就坐的兩個人,微笑道:“謝謝葉老板招待。”

“客氣什麽,去洗手先吃飯吧。”葉靈雨一邊說一邊把披薩分盤。

淺言和白鏡去那邊水池洗手,姜尤從吧臺後面端過來三杯茶和兩杯咖啡,分別放在她們面前。

兩個人望着面前的咖啡,異口同聲的道:“謝謝姜老板。”

坐在最裏面的玄洛,唇角微勾,靜靜的品着茶,沒有言語。

吃飯的過程幾個人都很安靜,只有刀叉與盤子的碰撞聲,白鏡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她腦子裏思考着兩個問題,一個是玄洛和她說的問題,一個是蘇秧。擡眉不經意間看了玄洛,四目相對下,對着淺言問:“你剛才說到哪裏了,哪裏怪怪的?”

淺言掃了眼對面的三個人,看着白鏡,沒想到她會在這裏問這個問題,想着剛才玄洛告訴自己有關蘇秧父親的事,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把審訊的一些疑點說了出來。

白鏡放下刀叉,“你是說,他其實根本無需做這些事?”

“他是一個職業的雇傭殺手,不管是從他的眼神還是表情,我都可以确認這一點。”淺言表情嚴肅,“他承認了殺莫裴的動機,但是昨夜的殺人動機,他卻回答的很牽強。”

“承認了?”姜尤不解的接過話,因為淺言說對方職業的雇傭殺手,有些好奇,“如果真的是職業殺手,怎麽會出賣買家?”

“我就是在這一點上想不通,但通過他的作案方式和手法,是我這些年遇見過最專業的殺手,站在客觀角度,他想躲避警方的視線易如反掌。”就是太過專業,又太過輕松的被淺言抓住,有點不敢相信,還有身體捆綁炸彈的行為,明顯是玉石俱焚的态度,“不過在審訊間,我留意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信息,他在面臨一種巨大的壓力。”

“既然他指認了萬文複買)兇)殺)人,也算是對莫裴有交代了。”白鏡瞥了眼玄洛,輕巧的轉移了話題,對着淺言道:“我目前比較好奇,他為什麽要買兇殺莫裴。”

淺言沉了沉眉,眸中漸漸浮出幾分涼意,“我也想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在慢慢升溫。

今天碼的很順,所以日更了。

但是我看見有小夥伴說,要等養肥了再看。【認真臉】養肥我會傲嬌的。

不要忘記,你們是我碼字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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