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賜婚(修)

禦書房內

慶元帝一直看着毓寧那張和她母親相差不遠的臉。

毓寧站了一會兒,見慶元帝一直看着她不說話,輕輕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叫道,“皇舅舅。”

慶元帝回過神來,臉上露出慈愛的表情,他低頭摸了摸毓寧的頭發,語氣溫和道,“舅舅派過去的那人你可喜歡?”

毓寧想到闵劭今天還給她多帶了好多糕點,毫不猶豫的點點頭,一張臉都寫滿了滿意。

人是慶元帝派過去的,闵劭做的大部分事情慶元帝也都知道,但此時看着毓寧這副樣子,他心裏難免還是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這孩子自從被接進宮後就不怎麽與人親近,沒想到如今短短時日倒能和闵劭相處不錯。

想到毓寧變成這副樣子的原因,慶元帝眼中閃過一抹厲色,然後對身邊的全喜吩咐道,“宣闵劭進來。”

慶元帝召見毓寧郡主,闵劭自然是沒資格跟着一起進去的,所以他和紅豆都等在了禦書房外面。

即便如此,闵劭也做好了皇上會召見的準備,所以此時他目不斜視的跟着全喜進了禦書房。

雖說皇帝面前不能亂看,但闵劭還是極隐晦的看了毓寧一眼,只是就憑這匆匆一眼他也看不出什麽。

闵劭在慶元帝面前行禮,“參加皇上。”

慶元帝沒發現闵劭看的那一眼,不過他此時也打量着闵劭,不論是相貌還是能力,闵劭都是讓他滿意的。

注意到毓寧也在看着他們,慶元帝的神色柔和了些許,擡手道,“平身吧。”

“謝皇上。”闵劭起身,安靜的站在一旁,等着慶元帝先開口。

慶元帝此次召他過來的目的他有所猜測,但是又有幾分不敢相信,所以此時也不能輕易開口。

闵劭的這份沉穩,讓慶元帝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他看向在一旁沒有說話卻明顯看見闵劭後高興了一些的毓寧,問道,“這些日子你覺得毓寧郡主如何?”

闵劭知道按自己的身份是無權評價郡主的,但此刻慶元帝卻如此問了,闵劭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慶元帝問的是什麽了。

他貌似不經意但卻以一個慶元帝絕對會注意到的動作看了毓寧一眼,然後才抿了抿唇答道,“郡主自然是極好的。”

慶元帝見狀眯了眼問,“哦,哪裏好?”

毓寧聽明白了皇舅舅和闵劭是在讨論她,此時也擡起頭看向闵劭。

闵劭對上毓寧的目光,心裏想好的那些話突然就卡了一下,最後脫口而出道,“郡主一顆赤子之心,這是無人能及的。”

說這話就等于承認他發現了毓寧郡主的異常,闵劭原本是想說些蕙質蘭心之類的話試探一下慶元帝的态度,可此刻将這話說出來之後他卻發現慶元帝看他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些。

闵劭也不再多言,只垂頭等着慶元帝的吩咐。

只是慶元帝還沒開口說什麽,門口突然有人禀報道,“陛下,太子在外求見。”

慶元帝的臉色一下冷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乖巧的毓寧,沉着聲音對外面說道,“宣。”

“兒臣參見父皇。”太子一進來就對着慶元帝行禮,但視線卻看向了毓寧。

慶元帝見狀臉色更陰沉了些。

他問太子,“你過來有何事?”

慶元帝并沒有掩飾自己不虞的心情,以至于旁邊的毓寧都感受到了,忍不住往闵劭那邊靠近了幾分。

太子在一旁見了,心裏窩着火,但還是忍着脾氣對慶元帝回道,“兒臣聽說前段時間在毓寧府外那條街抓到了一個刺客,今日聽說闵劭大人來,想聽聽有沒有什麽進展,畢竟毓寧自小也是在宮中長大的。”

慶元帝聽到太子一開口就提毓寧,神色又暗了幾分,不過他也注意到毓寧剛才被他吓到了,于是盡量收斂着脾氣說道,“這件事自有北鎮撫司調查,毋須你多管。”

皇帝說完這句便看着太子,“你若無事便回去吧。”

太子到底年少,見慶元帝明顯是想單獨留下毓寧和闵劭,他想起這些日子的傳言,到底還是忍不住說道,“父皇,兒臣還有一事。”

他一時沖動說完這句後迎着皇帝看過來的視線,心裏實際還是有幾分猶豫的,但看着闵劭和毓寧幾乎要站到一起的身影還是咬牙跪下說道,“毓寧已經及笄了,兒臣也即将弱冠,兒臣想請父皇……”

“放肆!”慶元帝直接出口打斷了太子的話,“你還有兩年才弱冠怎能說即将弱冠。”

“但是父皇……”太子仍不死心,男子十四歲便能知人事,十六歲娶親的也大有人在,何況他已經十八了,他提弱冠只不過想提醒皇上他的年紀而已。

只是慶元帝這次仍舊沒有讓他說完,只聽慶元帝說道,“明日我便安排地方讓你去歷練。”

這便是要支開太子的意思了。

太子心有不甘,但見到慶元帝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剛才惹怒了他,他終于從沖動之中冷靜下來,起身謝恩道,“多謝父皇。”

慶元帝見太子不再繼續剛才那個話題,神色終于好看了一些,他重新看向毓寧和闵劭。

闵劭一直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只是看身形似乎隐隐有點護着毓寧的意思,而毓寧也不知道是吓到了還是沒看懂有些呆愣愣的看着太子。

慶元帝見狀,才終于讓臉上重新恢複慈愛的表情,對着毓寧招招手道,“過來,毓寧,怎麽了,是不是吓到了。”

毓寧搖搖頭,又偷偷看了一眼太子,拽了拽慶元帝的衣服道,“皇舅舅,不生氣。”

“皇舅舅不生氣。”慶元帝摸摸毓寧的頭,臉上終于露出幾分真心的笑容來,他說完見毓寧還看着太子,而太子此時也一直看着毓寧,他心裏一凜,轉過頭對着太子說道,“你先下去吧。”

太子這次并沒有違抗慶元帝,只是看着慶元帝對毓寧疼愛有加的樣子,他在走到門口時又轉過身十分認真的看着慶元帝問道,“父皇,你真的放心把這樣的毓寧交給別人嗎,兒臣和毓寧一起長大,父皇難道不放心兒臣嗎?”

慶元帝聞言目光閃了一下,但卻沉默着沒有說話。

太子見狀只能轉身離開,只是在下一瞬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一張臉卻變得鐵青。

慶元帝并沒有沉默很久,等太子離開後他便看向了闵劭。

“你知道方才伯瀾那話是什麽意思嗎?”慶元帝聲音沉沉的聽不出情緒。

闵劭立即跪下道,“臣會一心一意對郡主。”

他知道說自己聽不明白太假,因此便只能向皇帝保證自己絕不會有二心。

皇帝看着闵劭跪下并沒有說話。

他在考慮闵劭的身份,以及他的真心,最終他把視線重新落到毓寧身上。

他曾聽有些知道毓寧宮人的情況私下說過毓寧是個傻子,他處置了那些亂說話的宮人,也從心底裏不認為毓寧是傻的,相反,因為對她的愧疚,他事事都會親自過問毓寧的意思,就像這次,他也是先讓毓寧和人相處一段時間。

慶元帝看向毓寧,沒有拐彎抹角,直接指着地下跪着的闵劭問道,“毓寧,你願意嫁給他嗎?”

他怕毓寧不明白“嫁”是什麽意思,還向她解釋道,“就是以後一直和他在一起。”

皇帝對“嫁”的解釋實在是匮乏,毓寧聽完看了看闵劭,想到要一直在一起,便問道,“那你會天天給我買小豬嗎?”

闵劭溫聲道,“會,郡主想吃什麽卑職都可以給你買。”

毓寧一聽高興了,對着慶元帝重重點頭道,“嫁!”

慶元帝,“……”

闵劭,“……”

誰都沒料到毓寧會答應的這樣草率,一時間表情都有些怔愣。

好在闵劭很快反應過來說道,“卑職會待郡主一如往昔,無論什麽情況永不納妾。”

他不清楚皇帝拒絕太子的原因是什麽,但卻知道以毓寧郡主這樣的情況是肯定應付不了後宅的事的,所以沒有後宅目前來看是他能做出的最能打動人心的承諾。

而慶元帝也确實被闵劭這句“無論任何情況永不納妾”打動了。

他自己是後宮佳麗三千,但是長輩嫁姑娘自然是舍不得姑娘受一點苦的,雖說按照兩人身份的差距,闵劭估計也不敢納妾,但主動和被逼到底還是有所區別。

而且錦衣衛不參與朝堂之事,一個儀賓的身份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只是毓寧……

慶元帝還是覺得她就被四時春的幾塊糕點收買未免太過草率,于是他不言不語的冷了闵劭片刻見他神色始終如一才對他說道,“起來吧。”

等闵劭站起後他才說道,“你是真心想娶毓寧?”

闵劭點頭,又私下看了毓寧一眼,做出一副情難自已的樣子。

慶元帝見狀收回了幾分懷疑,想到太子最近越來越難以掩飾的情緒,他心裏終于還是做出了決定。

于是第二日賜婚的聖旨便傳進了闵劭的府裏。

闵劭住的宅院不大,除了定時雇些人過來打掃外便只剩了一個從小照顧他長大的張媽。

張媽這些日子看着闵劭天天往郡主府跑,不知勸了他多少遍,哪怕後來他成了郡主府的侍衛,此時乍然聽到皇上賜婚,張媽整個人還是有種不真實感。

等把宣紙的公公送出了府,她才反應過來滿面欣喜的向闵劭賀喜,“少爺這是得償所願了啊,恭喜少爺,定然是少爺的誠意打動了陛下。”

“嗯。”闵劭垂眸敷衍的點了一下頭,臉上并不見幾分欣喜。

自家少爺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張媽也不懷疑,只當他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太高興,心裏盤算着要準備些什麽聘禮便歡歡喜喜的下去了。

剩下闵劭手裏看着手裏的聖旨,神色明明暗暗,不辨喜怒。

雖說昨日從宮裏出來後他就已經有所預料了,但此時真正将聖旨拿在手中他又忍不住懷疑起一切來。

說到底什麽一見鐘情,日日思慕不過都是他用來騙人的幌子而已,而這一切不過是源于一個夢而已,而如今那些幌子居然都成了真。

闵劭回憶着這些日子和毓寧郡主的相處。

大概心中還是喜居多吧,哪怕知道這其中有所蹊跷。

闵劭将那份聖旨放入書房中,轉身出了門。

聖旨上并沒有定婚期,這也意味着時間還算充裕,而考慮到毓寧的特殊之處,慶元帝便沒有撤去闵劭在郡主府的職位,只想着讓毓寧和闵劭好好熟悉熟悉,待到婚前一個月,才按照習俗,将兩人分開,避免兩人見面。

闵劭對此自然是沒有什麽異議的,他也沒有因為即将成為儀賓而表現出什麽不同,還是和平時一樣早起過來,天黑後再回去。

只是沒想到這份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慶元帝幾日之後又下了一份聖旨,這次是指明了讓他們十二月初六成親,說這是欽天監測算的好日子。

實際上還是太子在得知慶元帝真的給闵劭和毓寧賜婚後便日日去慶元帝那裏想請他收回聖旨,最後皇帝一怒之下為了讓太子死心幹脆找欽天監測了個最近的好日子。

如今已經十一月份,距離十二月初六都不到一個月了,實在是太趕了,但除此之外最近的一個日子便要到明年夏了,皇帝實在是煩了太子,便幹脆讓內務府和工部一起去兩處府宅幫忙,争取半個月把一切都弄好。

納吉,納彩,納幣……

一套套流程下來,向來冷清的郡主府和闵劭府上幾乎日日圍滿了人,內務府和工部也忙的腳不沾地。

這般忙忙碌碌的,似乎轉眼之間便進了十二月。

這期間,又斷斷續續落了幾場雪,天氣顯得越發冷了,近來人進人出的兩座府邸也終于又安靜了下來。

冬日天冷沒事幹,大家都閑了下來,幾乎整個金陵的人都等着看年前的這一場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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