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事(二)
隔日,敖鸱果然又帶蘇白來到海邊,男人的目的是要教會它游泳,蘇白無精打采的趴着,對此絲毫不抱希望。
“今天不逼你游泳。”敖鸱在它小屁股上拍了拍,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錦袋來,當着它的面打開,只見錦袋裏頭裝着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白色小珠子,
“張嘴含着。”敖鸱将珠子遞到蘇白口邊,“這是龍族的避水珠,每一位龍族的孩子初具人形時都會從族長那裏拿到一顆,據說是由龍族破殼時餘下的蛋殼經由特殊處理制成。”
龍族喜水,本身為兩栖動物,可以在水中自由來去,可人形時卻無法在水中呼吸,因此制作避水珠,使得他們就算人形也不必畏水。
而又因制作方法向來只傳族長,所以哪怕在龍族,避水珠仍是尤為珍貴。
敖鸱并未解釋太多,可就算只聽它的用途,也能猜到這是件寶貝,何況敖鸱說了這是具人形時父親所送,蘇白猶豫半天,始終沒張開嘴。
“是讓你含進去又不是吃下去,怕什麽,乖,快點張嘴,一會兒帶你去水底玩。”
蘇白最後還是沒抵抗住誘惑,把那顆雪白的珠子含口中。
避水珠雖然不大,含在小小的口腔裏還是有些不适應,蘇白還想先習慣一下,敖鸱卻已經抱着它下到水中。
這次敖鸱不再托着它,而是直接帶着它一同沉入水底,蘇白緊緊閉着眼,任由冰涼的海水将它包圍,仿佛又回到了溺水那日,在寂靜漆黑的海底沉浮,心中滿是孤獨與絕望。
“呼吸啊!”
誰在說話...透過海水傳來的聲音分外動聽......
一直緊閉着口鼻,随着體內氧氣的缺失,蘇白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笨兔子!”随着好聽的聲音落下,蘇白感覺到自己的下巴被托起,有什麽東西貼上嘴唇,下一秒一口氣随着相接處渡了進來。
“你給我用鼻子好好吸氣!”男人一貫溫柔的聲音變得兇狠起來,蘇白被他一吓,下意識的吸了口氣,并沒有海水嗆入鼻腔,竟是與在陸地時一模一樣的呼吸感覺。
見這只笨兔子終于能夠适應海水,一直緊抱着它的敖鸱放心下來,人形時的他與常人無異,并沒辦法在海底待太久,何況剛剛還渡了口氣給蘇白,要是蘇白再不會呼吸,恐怕要暈的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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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待蘇白調整好自己,終于能睜開眼時,恰好目睹眼前的男人化作一團白光,眨眼功夫身邊出現了一條龐然大物,因為含着珠子無法開口說話,它只能“唔唔唔”的表示自己的震驚。
在中國泱泱千年的歷史上,龍族是何等的尊貴與神聖,似乎這個物種永遠只活在傳說中,而它是何其有幸,竟能一睹它的原貌。
之前敖鸱一直保持着人形,蘇白雖驚嘆過他的種族,卻遠沒有此刻這樣震撼且驚豔。
敖鸱變回原形,原本環抱着蘇白的雙手自然松開,它便用身體将蘇白圍住,一身淺金色鱗片在蘇白眼前散發着微光,與人形時的溫和不同,此時敖鸱渾身散發着不可一世的威嚴。
蘇白正看得入神,它卻動了,像是不滿蘇白的怔忡,卷着它飛快的往深海游去。
深海是一片別樣豐富的天地,敖鸱的出現顯然打破了這裏原本的寧靜,海底生物們先是驚慌的竄起,四處逃離,可沒多久又紛紛靠近。
龍族是海洋中天生的霸主,足以令所有生物臣服,自古便傳說龍王治海,雖不盡然完全真實,卻也并不是毫無依據。
魚群、水母、海星還有些蘇白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海洋生物,漸漸将敖鸱和它圍住,也許是知道這些動物并沒有什麽攻擊意圖,敖鸱放開蘇白,讓它過去與它們一同玩耍。
蘇白忍不住摸了摸大魚滑溜溜的身體,又拿手指戳了戳海星,顯然對這些十分新奇。與它一樣,海底的衆生物們對這忽然出現,又能在海底自由生存的動物也充滿了好奇,很快有又更多的動物圍過來。
第一次,蘇白覺得海洋帶給它的不只是畏懼,此時它分明竟覺得新奇與驚喜。在與這些新朋友追逐打鬧間,它也不忘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敖鸱。
敖鸱并沒有游開,而是一直守在一邊,靜靜的看着它嬉鬧。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平靜的海水中傳來一聲呼喊:“小九,是你在下面嗎?”
敖鸱聞聲先是一愣,很快游到蘇白身邊,重新圈住它小小的身子開始上浮,出水的剎那已經是人形的樣子。
原本空曠的海面上此時停泊了一艘貨船,船頭迎風站着位男人,見到敖鸱那人順手放了架軟梯下來,敖鸱抱着蘇白順着樓梯爬了上去。
在男人面前,敖鸱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赤丨裸着身子,坦然的走上前道:“六哥,你回來了。”
那人将蘇白打量了一番,遞給敖鸱一個疑問的眼神,倆人便聊了起來,蘇白也從他們的聊天中明白了男人的身份。
敖鸱的六哥,龍族族長的第六子,名喚敖赑,也正是前些天敖鸱對蘇白提起過的那位開船去采買島上用品的哥哥。
蘇白忽然意識到什麽,剛剛在海底留下的歡愉散盡,整個人像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恹兒了吧唧的趴在敖鸱懷裏。
果然,當敖鸱講完了把蘇白撿回來的經過,敖赑便道:“那正好我明天有空,送它回去吧,到時候你把他家人的聯系方式給我,你就別去了,免得被認出來。”
“恩”
晚上回到家,蘇白連飯都沒吃就跑進敖鸱的房間再也不肯出去,敖鸱陪父母吃完飯,夾了幾樣蘇白愛吃的菜端進屋,“怎麽飯都不吃,可以回到家人身邊還不開心嗎?”
蘇白不理他,心想:我說話你又聽不懂,還問什麽。
敖鸱嘆了口氣,蹲到它身邊,“連我都不理了?明天一早你就走了,晚上還要跟我賭氣嗎?”
不知道這句話觸動了蘇白的哪根神經,它忽然跳下椅子,飛快的往外跑去,敖鸱一愣,也趕緊放下手裏的碗,跟了出去。
蘇白出了門,按照記憶中的路線狂奔,拐了幾次彎,終于找到有些熟悉的地方,卻在看到空曠無人的市場時霎時停住了腳步,好在随後跟來的敖鸱已經明白了它的意圖,抱起它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一人一兔最後停在一扇木門前,敖鸱敲了門,很快就有腳步聲接近,木門從裏頭被拉開,屋裏的中年男人見到敖鸱有些驚訝,“九少怎麽這個時候來?”
“李叔,要再麻煩你一次了。”敖鸱挪開手,被他抱在胸口毛茸茸的白色腦袋露了出來。
蘇白一見到同類,立刻開始“咕咕咕咕”的說話,敖鸱雖絲毫聽不懂它的語言,卻也能從它的眼神和語氣中感受出濃濃的不舍來。
“它說,這十天它過得特別特別高興,很舍不得你,問以後有沒有辦法再來找你玩。”李叔又聽了一段繼續翻譯道:“它可以給你留聯系方式,你可不可以有空的時候給它打電話。”
敖鸱雖然平時看着待人溫和有禮,很是容易相處的樣子,實則內裏卻是十分清冷的性格,除了家人,很少與人真正親近,這只被他救回來的兔子算是個意外,意外的令他覺得可愛,也意外的忍不住想逗弄。
但也僅僅只是這樣,就像他漫長歲月中的無數來了又離開的過客一樣,他從未想過分別之後還要再有聯系。
待蘇白說完想說的話,他們并未在李家停留太久,回去的路上,敖鸱慢慢給蘇白解釋了這個島的由來。
當年天犬楊細為了保護島上的衆妖,為他們建立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家園,在島周圍設有結界,從外根本看不到這個島嶼,哪怕是島上的妖出了結界,也根本不可能找回來。
全島只有他們龍族,由于對水特別的感知力,可以憑借海水中細微的差別,來去自如。
因此數千年來,龍族一直承擔着為島民采買物資、建設島嶼的使命。
妖的壽命漫長,幾十年、幾百年、甚至上千年容貌都不會有變化,為了不讓港口的人類發現異樣,族長便規定每十年更換一次上島的人選,今年輪到敖赑,老七、老八都在天界任職,算算要八年後才輪到敖鸱,所以他沒辦法送它回去,兩人再見的可能也很小。
至于電話,敖鸱笑了笑,“你又沒辦法自己接電話,你說的話我也聽不懂,看你的樣子,至少也要七八十年之後才能化人形,還是算了吧。”
也許是徹底失望了,之後蘇白變得特別安靜,乖乖吃完敖鸱重新給它熱的飯菜,和前幾日一樣,坐在敖鸱腿上陪他看電視,只是腦袋垂的低低的,隔幾分鐘就拿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偷瞄一次敖鸱。
敖鸱就是再硬的心腸也被它看的不忍了,摸着它的身子哄道:“自從家裏有了電視,我就很向往那些明星藝人的生活,想着我有沒有機會能參與其中,演繹各自不同的角色和生活。”
想了想,他将白天用的避水珠裝回錦袋裏,找了根繩子挂到蘇白脖子上,“這個送你,有它你就不用怕水了。未來的某天,我真的有可能會離開這座島去人類生活的都市,以成為影帝為目标努力。所以,有緣我們總是能再見到的,到時要是我不認得你人形的樣子,你可以拿這個給我看,我就能知道你是我的小兔子。”
那時的敖鸱絕不會想到,因為他的這一句話,蘇白在未來的十幾年中付出了多少努力,克服了多少困難,又在漫長的等待中度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
而一切僅僅只是為了兩人能夠再次相遇,為了能替他實現他的夢想——成為影帝。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的部分交代完,明天就回歸現實啦啦啦, 還有...在家躺了三個多月後我終于重新出去工作了,诶 要發憤圖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