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節課下課的時候,教室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少見的身影
什麽都不存在。
光明,真的存在嗎……
換了只手提行李箱,緋月花溟輕輕松松越過了冥河。
故地重游的感覺并非糟糕,反而勾起了許多久遠的回憶。那些清澈如歌的聲音、暗夜般充滿秘密的身影、不眠不休的戰鬥、共同奪下并創造的世界……所有的一切彙聚在一起,冠以記憶之名在同一時刻紛紛湧上腦海,這才恍然察覺原來時間已經經過了那麽多遍的輪回。
一邊想着往事一邊按着記憶中對這裏的熟悉程度走,緋月花溟突然發現——
自己好像迷路了……
雖然不久前因為月櫻的事剛來過冥界,但那時是有亞爾維斯那個小冥卒給自己帶路,再加上事出突然,前前後後她待的時間總共才不到半個小時,根本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忘記這裏怎麽走!
搞什麽啊,好歹冥界也算她的娘家……啊呸,老家!為什麽在她遇到特殊緊急情況的時候沒一個老家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甚至都沒發現有人闖入冥界!
亞爾維斯,你在哪兒?升官發財的時間到了!
在心中包含感情地呼喚着亞爾維斯,但回應她的除了凄涼的風,就只有被風吹過來的幾片更為凄涼的彼岸花的花瓣……
好吧,見蓮那個只知道睡覺的懶惰冥王教出來的下屬真是不能指望。
“花……花溟?!”
就在緋月花溟郁悶地有些不知所措之時,忽然聽到身後一個帶着幾分不确定的聲音叫了自己的名字。
聞聲轉過身去,她清楚地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的少女在她轉身的瞬間瞳孔驟然一縮——
身穿白色襯衫和黑色蕾絲裙的少女像是遇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事一般愣在了原地,透過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的鏡片,能看到琉璃般剔透的紫色瞳孔深處有什麽光芒一閃而過,在沒別的反應。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越刮越大的風将遍地的彼岸花吹得搖曳不止,鮮紅的花瓣與随風飄揚的黑色長發交織在一起,美不勝收。
這樣的畫面持續了數秒,直到少女終于回過神來,扶了扶眼鏡,冷峻的神情這才漸漸柔和了下來。
“花溟,真的是你……”
看到是許久不見最重要的好友,緋月花溟将因迷路的而窘迫的神态隐藏起來,露出一抹溫柔卻飽含太多心緒的笑容:“好久不見,梨羽。”
“笨蛋,你也知道好久不見啊!”在聽到這句“好久不見”時,即使是身為最冷酷無情的死神,心中都會湧起一陣莫名的觸動與傷感。
葉上梨羽不由分說地大步朝這邊走來,一上來就擡起手指,毫無征兆地往緋月花溟的額頭上一彈:“知道好久不見就該早點回來啊!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要忙死了!雖然都是分內的事,可是……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你!最近一次的見面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還是為了別的事情……你這樣一走就不知道什麽才會回來,害得我老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該怎麽辦……”
見到一向冷漠高傲的梨羽此時眼眶竟有些泛紅,緋月花溟只能用一只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垂下眼眸:“抱歉,梨羽,我……有自己想過的生活,所以只能對你保持歉意。”
身體一怔,葉上梨羽緩緩擡起頭,其實,自己全都明白的……在她決定從冥界搬到人間的那一天起,所有該說的話都說過,所有該理解的也都應該理解了。
“算了,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再去糾結這些也沒什麽意義。對了,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麽?”
被問話的緋月花溟柔和的笑顏一僵,眉毛不自然地向上挑了挑:“沒什麽,就是單純地有點懷念這裏,所以就來看看。”
這話可瞞不住與她認識都不知道有幾千年的葉上梨羽:“少騙人了,‘懷念’這個詞從你嘴裏說出來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不過見她并不打算多做解釋,梨羽也沒有再問下去,無論如何,能回來就已經是最好的了。
兩人一邊聊着一邊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冥界的正殿,有梨羽帶路緋月花溟終于走出了迷路的困境,不然等人一多被圍觀可就糟糕了,一想到明天“S級死神緋月花溟因迷路被困二十四小時終于得以解救”的消息有可能傳遍冥人天三界背後就一陣陣發冷。
“你搬到外面以後見蓮大人派人把冥界的各種布置重新做了大改動,我看你剛剛在那裏兜兜轉轉了好幾圈,是不是找不到路了?”回想起剛才令人疑惑的一幕,梨羽好奇地問。
仿佛內心在想什麽被人看透了一般,緋月花溟敏感地抽了抽,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只是在欣賞風景罷了。迷路?怎麽可能,你也太小看我了~”
見蓮,原來都是你幹的好事!
“對了,見蓮去哪了?我前段時間因為有事來過冥界一趟,不過那個時候一個小冥卒跟我說他到外面處理重要的事情去了,現在回來了嗎?”
重要的事情?
梨羽愣了愣,然後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其實是人間新開了一家游戲廳,見蓮大人非得親自去看一看,你也知道的,他一向……充滿童心。”
在“幼稚”兩字即将脫口而出之時梨羽及時打住了,對,見蓮大人只是充滿童心,才不是幼稚!
“游戲廳……真是幼稚啊。”梨羽死命否認的事實卻從緋月花溟的嘴中輕而易舉地說出,一瞬間真是有種以死明志的沖動。
見蓮大人,她真的盡力保護您的形象了!只可惜……完全沒人相信啊啊啊!!
“大人現在應該還在睡覺,你去叫他吧,我派人準備下午茶。”穿過正殿內錯綜複雜的走廊,梨羽把緋月花溟帶到一個房間外,然後便告退了。
房外又高又厚的大門緊緊掩着,仿佛門的後面是一個充滿未知的神秘世界,如果是第一次來到這裏的人一定會迫不及待想去推開門。一靠近大門就能感受到魔力的存在,時強時弱,令人分辨不清真正的力量究竟是強的那股還是弱的那股,又或是兩者都是。
“警惕心還真強呢,明明根本沒人能傷得了你……”
無奈地搖了搖頭,緋月花溟将魔法彙聚在掌心,擡手的瞬間流竄在門上的數十道封印就這樣無聲地消失地無影無蹤。
用殘存在手上的魔力輕輕推開沉重的門,昏暗的視野終于照進了一道久違的光亮——
挑高的門廳,圓拱形的穹頂,連續的拱門和回廊,紅黑相間的地磚,華麗的水晶吊燈,一應俱全的櫻桃木家具,寬敞富麗的房間和記憶中的沒發生一絲一毫改變,雍容華貴地有些過分。數十面雕刻着精致描金花紋的牆壁無一例外一扇窗也沒有,但房間并不像印象中冥界的那種陰暗,而是被包圍在一種令人舒心的暖光之中,摒棄了嚴肅的壓迫感,營造出一種浪漫的氛圍。
将皮箱随意放在一邊,緋月花溟慢悠悠地朝着房間最裏面的那張纏滿華麗紗幔的床走去,高跟鞋一步步落在地磚上,在安靜的環境中發出了清脆的聲響,一步步朝着熟睡中的人靠近……
作者有話要說: 死神大人和冥王大人的愉♂悅時間,這幾章暫時見不到繪姐和夏至君了
☆、No.04音律之魂(一)
『吶,你說……死神明明擁有決定生死的能力,為什麽偏偏無法奪走自己的生命呢?』
『這種問題,無論是對我還是對你都沒有任何意義,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不,只是有點對循環往複的時光感到厭倦罷了……沒有終點的生命,簡直就是一種懲罰。』
『可這世界向來都是等價交換,得到了常人難以抗衡的力量,就必定會失去一些在常人看來并不重要的東西。』
『見蓮,你後悔嗎?』
『時間不會倒退,更不可能改變,我能後悔的不是過去,而是将來,可是現在的将來對将來而言卻是過去。所以……不是我不想後悔,而是沒有後悔的資格。』
『你後悔什麽?』
『全部。』
——認識你這點除外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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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滿數條金色紗幔的雙人床沒有特別濃烈的色彩,有的只是華麗的金色鑲邊和精美的造型,以及純潔的白色,這些元素碰撞在一起,加上挂在牆上的金屬框油畫,卻達到了雍容華貴的效果。
床頭以中心軸線為對稱設計微微向內靠攏,床頭與床尾的精美雕花粗細均勻,肌理細膩,猶如富有高雅藝術氣息的華麗皇冠。金色的噴金工藝貴氣精致,與整張床甚至整個房間的氣質相呼應。
不過令人稍感驚訝的是過于淩亂的床鋪,以及頭朝床尾橫七豎八睡在床上的那個男人。
暖色的燈光輕柔地流瀉在完美的側臉上,留下淡淡的剪影,一身寬松的咖啡色長袖T恤原本在領口的位置是系帶的款式,但由于不良的睡姿導致帶子散得差不多,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部線條與清晰可見的精致鎖骨。印象中一直緊鎖的眉毛和緊抿的薄唇大概也只有在睡夢中才會放松下來。
周圍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結了,似乎連時間都不願打擾他的美夢,一片寧靜中,甚至都能聽到均勻的呼吸聲。
雙手環胸半倚半靠在床邊的衣櫃上,緋月花溟半眯起眼睛,靜靜地望着那個沉睡着的年輕男人。不得不承認,比起記憶中的居高臨下,還是此刻這副長睫低垂安靜沉睡的姿态更為打動人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一直熟睡着的男人忽然像是夢呓般輕聲喃喃:“花溟……不……不要!不要……”
被點了名的緋月花溟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她親愛的冥王大人這是在做春夢還是怎麽着?
本來她是沒往這方面想的,但只怪那家夥的語氣太不對,再加上随着呢喃聲逐漸變得白裏透紅的臉頰,任誰都會往不正常的方面想。
你說你做春夢就算了,對象還非得是她,對象是她就算了,聽這語氣還非像是她強行的一樣……
就在緋月花溟內心五味成雜之時,只聽睡着的人又接着呢喃道:“不……不要……不要再吃了……”
“……”
深吸一口氣,緋月花溟對着男人露出一個溫柔親切的笑容,在心中默念:吶,你最好一直這麽睡下去永遠不要醒過來哦~
也許是聽到了她心中的話,一直睡得很沉的男人睫毛輕輕顫了顫,終于緩緩睜開了睡眼,幽暗深邃的眼眸被一層淺淺的浮光包圍——那是一雙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無法自拔的酒紅色雙眼。
只見他慢悠悠地坐起了身子,眼神迷離望了望四周圍,在看到靠在衣櫃邊看上去已經來了有段時間的緋月花溟時,慵懶的眼神噌得亮起一道光,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花……花溟?!”
和預料中的一模一樣,那種不可置信的語氣,以及一瞬間就填充滿全部感情的眼神。
“您終于醒了啊。”緋月花溟帶着一臉淺笑走近,歪了歪腦袋,“見蓮大人。”
沒錯,眼前這個頭發淩亂帶着一臉茫然與驚訝剛剛從夢中睡醒的男人,正是統領着冥界這個生死之境的最高審判者——冥王見蓮。
“你……什麽時候來的?”一覺醒來能見到最想見卻最不可能回來的摯友,見蓮的驚喜之情溢于言表。
但看她的樣子應該是來了有段時間了,按她一貫的作風很有可能從踏進這個房間的第一步起就一直盯着還在睡覺的他卻一聲不吭,想到自己睡覺時亂七八糟的模樣被全部看在眼裏,見蓮的心中忽然有點慌亂。
“我是什麽時候來的呢……”只見緋月花溟認真地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般笑着擡起了頭,“對了,差不多就是在您喊着‘不要不要’的時候。”
“什……什麽?!”見蓮大驚地向後縮了縮,頭頂一根翹起的類似呆毛的頭發還惡意賣萌般抖了抖。
“您是做了什麽不得了的夢嗎?”
夢嗎……
回想了一下剛才那個令他印象深刻的夢的內容,見蓮的臉突然騰地一下紅了起來,然後默默低下了頭:“吶,花溟,我剛才做了個夢,我告訴你內容,你……不許打我!”
“呵呵呵呵,您真是幽默,您是我的上屬,我怎麽可能打您呢。”
得到了保證,見蓮這才放下心來:“我剛才夢到……有一天,月影紀的天空上忽然飄着一座從外界而來的團子山,它飄了好久,最後終于掉到了冥界附近。團子山的山上全部都是又大又圓的香草團子,我和你想進去看看,然後我眨眨眼的功夫就看見你把半座山的香草團子都吃光了!我想阻止你叫你不要吃了,但是你一點也不聽,最後……最後吃光了整山的團子,變得跟山一樣大了!”
“……”
空氣再次凝結,但和之前是截然不同的氣氛。
和善的笑容僵在臉上,緋月花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過神來将表情調節好的,等她反應過來時僞善的話語已經脫口而出:“呵呵,大人,您還真是幽(you)默(zhi)呢~”
或許是注意到了字裏行間的火藥味,見蓮識趣地将話題轉移開來:“你怎麽還帶着行李?”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又是一頓火。
但是緋月花溟是不會輕易将真實感情流露出來的,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沒什麽,就是……發生了一點意外。”
看到見蓮一臉不解聽不到解釋又不肯罷休的模樣,無奈,她只能将前因後果全都說了一遍。
沒想到見蓮聽後一點氣氛也不看直接握拳錘床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所……所以,你這是鬧別扭在離家出走之中?!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緋月花溟轉過身去不作回答,沒聽到回應的見蓮一反往日陰冷的形象,笑到肚子痛才從床上下來光腳走到了她面前:“我說花溟,離家出走什麽的那是中二少年才有的行為,你都過了中二的年紀多久了……”
“您這是在找茬嗎?”緋月花溟微笑着打斷了話,心裏卻想着真該把他這副笑得跟傻子似的模樣拍下來挂在冥界入口處,“我可沒有離家出走,只是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有點膩罷了。”
你就瞎編吧,明顯就是離家出走!
但是見蓮轉念又一想,這或許是個大好機會:“這麽說……你打算住這裏了?!”
“阿拉,聽您的語氣好像不太歡迎啊,沒辦法,那我只能去找別人了。”
“不不不不不!”見蓮連忙擺手,緊張地抓住她的手臂,“我哪有不歡迎,你別走啊!”
到此,緋月花溟這才收起一臉的失望,耍人成功般轉過頭露出一抹腹黑的笑容:“騙、你、的。”
暖色的燈光下,無暇的笑容如月下沉靜綻放在水面的睡蓮,明媚而純淨。
見蓮一瞬間的愣神,上一次見她這樣笑已經記不清是多少年前了,那次自己也是像現在這樣被她耍了,雖然心中有點懊惱,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氣不起來。
誰也沒說話,沉默的片刻,房內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兩人不約而同地皺起眉,最後一致将目光關注在床下。
只見拖到地上的床單忽然動了一下,接着竟然從裏面探出了一個小腦袋來!
“唔……快要憋死了……”
一個看上去大約才十二歲的男孩帶着一臉可憐樣慢騰騰地從床單裏爬了出來,然後趴在地板上睜大着眼不知所措地望着同樣不了解狀況的兩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No.05音律之魂(二)
“骨頭,你怎麽在這裏?”
小家夥在這個房間待了這麽久他竟然毫無察覺,見蓮比任何人都要驚訝。
男孩聽到有人叫自己,這才從地板上爬起來,奶聲奶氣地說道:“我、我……我和清羽玩捉迷藏來着……”
見蓮還來不及說什麽,忽然餘光瞄到了一旁的緋月花溟臉色一變,頓時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真是沒想到,您……”緋月花溟故作誇張地用手掩住了嘴巴以示驚訝之情,然後又嘆息一聲無奈地別過頭去,緩緩道,“已經和別的女人連孩子都有了嗎……”
“不是的!!”
果然那不好的預感的正确的,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成這樣的,見蓮含羞帶憤地大吼了一聲表示自己的清白。
既然不是你臉紅什麽?
當然,緋月花溟是不會直接這樣說出口的,而是用一種更加暧昧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到他被盯得心裏發毛,仿佛事情真的如她所說一般。
“那個,我不是哥哥的孩子。”
就在氣氛慢慢朝着一種詭異的方向發展時,從床底鑽出來的男孩不知何時已經躲到了見蓮身後,伸出一個腦袋怯生生地望着緋月花溟。
“哥哥?”莫名的,緋月花溟想笑……
微微俯下身打量着那個縮在後面的男孩,他穿着兒童款的白色襯衫和一條棕色的背帶七分褲,褲腿收緊的款式和寬松短靴的搭配令他露出的一截小腿看上去格外纖細。看上去和人類無異的外表卻沒有令緋月花溟放松警惕,因為——她能在這孩子身上感受到強烈的屬于妖怪的氣息!
感覺到緋月花溟的目光掃過來的瞬間,小家夥抓着他的褲子越抓越緊,見蓮無奈地嘆了口氣,斜着頭居高臨下地安撫他別害怕。
“他是音妖,前段時間不知怎麽的迷路迷到了冥界被我發現了,問他住在哪裏也不知道,只能暫時把他留在這裏了。”
“音妖……嗎……”緋月花溟走到小男孩面前,在他露出畏懼的神情之前率先露出了溫柔的笑容,“你好,我的名字叫緋月花溟,只是一位普通的死神。”
在确定對方沒有惡意後,男孩心中的擔心與害怕全都煙消雲散,歡樂地從見蓮身後走出來:“姐姐你好,我叫紅偐深聆。”
“哎?原來你有名字啊!”見蓮突然有種被騙了的感覺,“那我叫你骨頭的時候你幹嘛應啊!”
“因為,我也很喜歡哥哥你叫我骨頭啊。”深聆小正太歪着腦袋甜甜地一笑,背景頓時開出了一大片花。
骨頭……
嘴角微微抽了抽,緋月花溟笑着問見蓮:“您是狗狗嗎,為什麽要擅自給別人取這種沒品的名字?”
“誰是狗狗啊!”見蓮提高音量心煩意亂地撓了撓一團亂的頭發,“還不是這家夥脖子上挂着一個骨頭,我就直接叫他骨頭了。”
于是兩人目光一致地看向深聆挂在脖子上的“骨頭”,然後一起陷入了迷之沉默。
“哥哥,這個是鑰匙,不是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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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裏泉水日夜不息地從山縫中淅出,猶如盛開在水上的花朵,永不停歇地創造水上的美麗。
絲絲袅袅的霧氣缭繞蒸騰,寬敞的池內一片朦胧,宛若仙境。随着熱氣的升騰,一縷清香之氣淡淡溢出,兩個裸背的身影被霧氣掩映得如泡影般虛幻缥缈。
“好久沒一起泡溫泉了,真懷念啊。”
将及腰的長發随意盤起,再用一個發夾固定住,緋月花溟将胸部以下的身體浸沒在溫暖的泉水中,背靠着池壁,靜靜地抿了口茶。
在她的身邊,那個将頭發紮成馬尾清秀端莊的少女則是冥界冥城十二域中掌管着最高等級的月由獄的死神葉上梨羽。比起平時的嚴肅與冷漠,摘下眼鏡後她的輪廓與面容在霧氣的溫柔包圍中似乎也變得柔和起來。
“是啊,真的過了好久……花溟,搬出冥界後的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請不要露出那麽悲傷的表情,我很好。外界和冥界其實也沒什麽區別,人心的險惡與世事的無常存在于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當然,也包括很多美好的東西。”
梨羽無奈地喝了口茶:“無論問你什麽,每次你的語氣都是這麽沉着從容,但是別人卻永遠猜不透你真正的想法。”
“既然猜不透,從一開始就幹脆不要猜。”深藍色的眼睛倒映清澈的泉水中,謎一般的深邃,“猜對了得去煩惱解決的措施,猜錯了又會失望和困惑,何必讓自己這麽辛苦。”
仔細想想,其實這樣說也沒錯……
将身體埋入水中,全身被溫熱的泉水包圍,身上的疲憊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人一下子放松下來,所思所想在這一刻全都被抛在了一邊。
“說的也是,猜你的心思……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吶,梨羽,有空跟我去趟外面的世界吧,我認識了好多有趣的人。”
“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去,但是很可惜,今年一定又是一堆工作等着我,恐怕是沒機會了。”
緋月花溟有點不滿地皺起眉頭:“見蓮這家夥到底懂不懂關心女孩子啊,每天把那麽多工作都交給你自己卻去跟小正太玩,活該單身一輩子。”
聽到這兒,梨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要是直接在見蓮大人面前這樣說看他會氣成什麽樣。”
“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怎樣他都是我的上屬,這種話也只能在背後說說,除非……某天我們兩人之中有一個人變了。”
“上屬嗎?可是花溟,你應該知道的,見蓮大人他從來都是把你當最重要的友人,從來沒有用對待下屬的方式對過你啊。”
“那又怎樣?”緋月花溟似乎不太把這當回事,換了一種方式問,“梨羽,你會背叛自己的信仰嗎?”
“不會。”
“這就對了,我也不會。”
*********
“不是吧,這麽快就破産了?!”
看着自己所有的資産和已抵押的地皮在幾分鐘內全都轉讓給了身為債主的清羽,見蓮氣得瞪大着眼,簡直就想爆粗口。
明明他才是這裏的老大,明明清羽那個小靈雀只是他的手下罷了,憑什麽玩個大富翁會這麽嚣張!都踩到他的頭上去了!
“嗚……清羽你的資産比我還要多,這局你又贏了。”坐在地板上,深聆可愛地扁了扁嘴,然後發出由衷的贊嘆,“太厲害了,你可是第一個玩大富翁連贏我三局的人!”
坐在深聆對面的是一個穿着一件栗色連身短褲和黑白條紋的短款外套的男孩,他看上去也沒比深聆大幾歲,留着一頭銀灰色短發,頭頂上一根呆毛随着深聆的贊美聲嘚瑟地一翹一翹,格外可愛。
他的名字叫四方院清羽,雖然看上去是個普通的男孩,但其實已經死去,現在只不過是個死靈罷了。他生前也并非人類,而是某位神靈飼養的專門用來傳遞秘密消息的靈雀,但因為知道了太多的秘密而暗中遭到毒害,眼睛也被刺瞎。死後來到冥界,由于種種原因最後在見蓮身邊當起了差。
此刻,當了炮灰的冥王大人雙手環胸正極為不爽地斜視着還在沾沾自喜的某只小靈雀:“喂,你還真有膽子敢贏我啊!”
感覺到帶着仇恨的目光,清羽後背一涼下意識地縮了縮,但臉上還是帶着天真的笑容:“要是以後有人想謀害大人您,我就用大富翁跟他決鬥!我也可以保護大人您了!”
一旁的深聆為此打抱不平:“這是公平公正的游戲,哥哥你不能用權利打壓人!”
擦,這個吃裏扒外的家夥!你以為供你吃喝住的是誰啊!
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見蓮半眯起眼偷偷朝深聆擡了擡手示意他過來,等深聆懷着一臉不解走近後微微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吶骨頭,要不我們統一戰線一起對付清羽那家夥吧!”
深聆睜大了眼,像是聽到了什麽偉大的計劃般“哦——”地拖長尾音驚嘆了一聲,然後迅速拒絕——
“我不!”
見蓮原本還充滿期待的表情瞬間就崩了,不敢置信般大吼道:“為什麽啊!”
然後只見某天真無邪的小正太歪着腦袋甜甜地一笑:“因為……我不想和弱者一隊。”
……
周圍忽然刮起一道又陰又冷的氣流,“咔嚓”一聲,某少年脆弱的玻璃心徹底碎成一地,被寒風吹向沒有邊際的黑暗……
弱者……
弱……者……
弱!!!者!!!
他堂堂冥王統治着整個冥界和死後世界擁有着深不可測的強大實力被無數人敬仰與畏懼就算是神靈和月影紀的守護者也不敢輕易和他作對,這樣的他——居然有一天會被一個撿來還不到一個月的小屁孩當面貼上“弱者”的标簽,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
“跟小孩子較真,您也真是不成熟啊。”
泡完溫泉已經換好衣服的緋月花溟緩緩踱步到了這邊,正好看到了見蓮當了炮灰的場景,不禁感嘆道:“小孩子只是說着玩的,不過……也只有小孩子的話最真實呢。”
“喂!你根本沒打算安慰我完全是以嘲笑我為目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No.06聲息之谷
粉色的林帶連成一片,搖曳萬裏,一直向看不到終點的前方延伸,在湛藍的天幕和純白的浮雲籠罩下顯得寧靜端莊。
漫步在山林小徑之中,兩旁都是郁郁蔥蔥的桃樹,遠處還有巍峨雄壯的不知名的古木,花枝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一縷縷被恬靜與溫馨包圍的淡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清新的綠色與純真的粉色完美地相映成,令人莫名地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與美不勝收的景致格格不入的詭異低氣壓籠罩在穿行在林間的四人之中——
因為說錯了話而不敢擡頭挺胸正步走的華染默默地縮在夏至身後,小聲地問:“我剛剛用那種語氣跟山神大人說話,會不會被吊打啊……”
夏至汗顏地攤了攤手。
吊打……應該還不至于吧……
走在夏至旁邊的繪裏香則完全一副活該的表情,對着天空翻了個白眼:“誰讓你沒搞清楚狀況就亂說話。”
“我……我哪知道她就是山神,長得像從櫥窗裏走出來的娃娃一樣……”華染委屈地嘟了嘟嘴。
“現在才想到拍馬屁已經晚喽~”
這時,一直走在最前面的少女突然停下了腳步,緊皺着眉頭似乎在為什麽而困惑。
随着她的止步一直走在最後與其保持一定距離的華染頓時下意識地一縮,以為山神大人生氣了要來懲罰她了。
繪裏香無語地撇了撇嘴,直接走上前問:“白桃,怎麽了?”
“又來了……彌漫在山林上空的音波。”名叫白桃的少女微仰起頭,表情嚴肅地望着看似平靜的天空。
她身為三月風林的山神,對自己領地內的一切都比任何人熟悉與靈敏,但實在想不通,這奇怪的由噪音和聲波彙聚而成的氣流是何時出現的,更不清楚是怎麽産生的,等她感應到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于山林上空了。
這種音流看似沒什麽傷害,但全部彙聚在一起其實暗藏了一定的能量,對她而言是微不足道,可這片山林還生活着許多力量或大或小的妖怪,長久下去一定會對他們産生影響!
繪裏香靜下心來仔細一聽,也能感受到那像結界一般的音波的存在,不禁感到不對勁:“這是什麽時候開始出現的?”
白桃搖搖頭:“我也是前幾日才發現的,它的能量時強時弱,有的時候還會完全消失,但過段時間又會出現。”
“會不會是三月風林的妖怪幹的?”
“應該不會,這裏的妖怪都是森妖,沒有這種能力,聲息之谷的音妖倒是有這種能力,不過以我對他們的了解程度來看還不至于制造出能籠罩整個山林的音波。”
一旁的夏至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好奇地戳了戳華染的耳朵:“聲息之谷是什麽地方?”
“唉,你不知道嗎?”華染一臉驚訝,然後指了指無邊無際的樹海,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指的是哪個方向,“三月風林的最南邊有個很神奇的山谷,就是聲息之谷。”
“有多神奇?”
“可神奇了!只要進入山谷所有的聲音都會消失!“華染興奮地描述道,“其實我也就只進去過兩三次,而且沒去過山谷的最中心,因為那裏被一層結界保護着。山谷裏面居住着很多以控制聲音為能力的妖怪,不過都是很友善的妖怪啦!我看到有慕名為了看桃花林的人類不小心迷路到了聲息之谷,在他們的幫助和指引下順利去到了桃花林。”
聲音都會消失?這對夏至來說倒是很新鮮,看繪裏香她們的架勢和談話的內容應該是打算前往聲息之谷一趟,這樣他也能一起去見識一下這神奇的山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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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鐘,一直平坦的地勢一下子向下凹陷了下去,仿佛有一道白色的光劃破了天際,視線頓時開闊——
空曠的山谷寂靜怡人,地面上花團錦簇,樹木茂盛,與藍天白雲相交映,美得猶如畫卷。整個山谷的空氣中蕩漾着花朵的幽香、草木的清香、自然的芳香,仿佛一不小心就會淪陷沉浸其中……陽光斜斜地照進山谷,在光照的陰影處還連綿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