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之所以在少得可憐的午休時間都要擠出空閑去找席夢宜,是因為秦楚和席夢宜兩個人的相處時間因為在特殊時期濃縮了不少,白天上班,下班後的席夢宜被命令回家住,平常最膩乎最舒适的夜晚變成了各自一地的電話漫聊,有種戀情剛開始的感覺,只不過秦楚和席夢宜體會到的不是青澀,而是苦澀。
在開門之前給席夢宜發去了安全到家的信息,通道裏燈亮,門響,秦楚一進屋,顧羽芹就站起身走到門口,看見是秦楚,似乎有點失望,又有點期待地向秦楚身後看。
秦楚換上拖鞋,大門也被關上了,顧羽芹轉身去廚房倒水喝,“秦楚,你吃飯了嗎?桌上還有菜,熱一下就行。”
“我和夢宜在外面吃的”,秦楚沒看錯的話,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半了,任誰都應該吃了晚飯,只是當秦楚看見餐桌上沒動過的三菜一湯,秦楚知道顧羽芹就是個例外,“許燦還沒回來嗎?”
“沒有。”
看着顧羽芹放下杯子,坐回沙發上,随意換着電視頻道,秦楚拿出手機,“打過電話了嗎?大概又是加班吧。”
不到半分鐘,秦楚就拿下了耳邊的手機,顧羽芹偷偷地瞄了瞄,知道是和自己一樣的結果,根本打不通。
“可能手機沒電了,應該快回來了,別擔心。”
顧羽芹勉強地笑笑,“恩,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秦楚也不知道該怎麽做,進了房間之後又給許燦打了兩個電話,仍然打不通,事情似乎不會如席夢宜預料的那樣,在今晚解決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時針又走了兩步,大門從秦楚回來後再沒動靜,沙發上的顧羽芹已經側倒着,似睡非睡,電視還放着,秦楚看不到顧羽芹的表情,可是那個身影連秦楚看了都心疼,更別說許燦,可惜的是許燦根本不知道,或者是避而不見。
秦楚嘆着氣走進浴室,許燦辦公室的電話也打過了,找不到許燦,如果許燦徹夜不歸,那這事情就很不值地變得嚴重起來,秦楚只希望許燦別這麽蠢。
擦着濕潤的頭發出來,經過沙發找吹風機的秦楚發現了不對勁,顧羽芹相比之前躺着的姿勢,這會正緊緊地縮成一團,遙控器也掉到了地上,安靜仔細地聽,好像有細細的,急促的喘息聲。秦楚放下毛巾,蹲在沙發邊喊顧羽芹的名字,顧羽芹聽到後擡頭,秦楚看到一張略顯隐忍和痛苦的臉,蒼白冰冷。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秦楚一下子急了,托住顧羽芹的頭,看着顧羽芹雙手按住的地方,“是肚子痛嗎?胃疼嗎?”
顧羽芹緊緊地咬住嘴唇,甚至沒有力氣回答秦楚。
“顧羽芹,撐着點,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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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簡單地拿了錢包,鑰匙和手機,背上顧羽芹,絲毫不敢怠慢地往樓下走。趕去醫院的路上,秦楚再給許燦打了電話,讓人窩火的系統聲音,沒有辦法,到醫院之後需要有人跑來跑去辦手續,秦楚一個人照顧不來,撥通了席夢宜的電話。
“秦楚……”
“夢宜,你現在能過來一趟嗎?顧羽芹突然不舒服,我在送她去醫院的路上……許燦不在家,電話也打不通,人更不知道跑哪去了!”
席夢宜馬上拿好包,再帶上兩件外套,“秦楚你別急,我馬上過來,照顧好羽芹,再繼續嘗試聯系許燦,不是辦法的辦法,只能打擾井總,她或許知道許燦下班後去了哪裏。”
“好,我知道了,我已經到了新雅醫院,有情況再聯系。”
秦楚把顧羽芹抱下車,顧羽芹的額頭全是冷汗,意識模糊,秦楚喊好幾聲才能得到輕輕的回應。
“許燦這個混蛋!別讓我抓到她!”
“恩……許燦。”
秦楚看看緊閉着眼睛的顧羽芹,這個時候想到的仍然是許燦,可許燦這個爛人現在又在哪裏?
顧羽芹被推進急救室,秦楚的手機有了回音,陌生的號碼,欠扁的人。
“秦楚,羽芹她怎麽樣了?!為什麽會突然進醫院?!”
“你要想知道就趕緊滾過來!許燦你真是……過來再說!”
電話那頭,許燦明顯的焦急和哭咽聲讓秦楚停止了指責,挂斷電話徘徊在急救室門口,秦楚心裏也是一片亂。許燦和席夢宜幾乎是同時到達,而顧羽芹由急救室轉去了手術室,許燦一看到手術室門口的紅燈,癱軟地坐到了地上,已經脆弱不堪。
席夢宜扶上秦楚的手臂,用眼神詢問秦楚。
“急性闌尾炎,正在手術,會沒事的。”
席夢宜點了頭,和秦楚一起看向地上的許燦。不知道許燦聽見了還是沒聽見,整個安靜的醫院走廊裏都是許燦忍不住的哭聲,這裏面有自責,有害怕,還有無盡的後悔,秦楚和席夢宜只能看着,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
一陣雜亂腳步聲的傳來,由席夢宜通知的顧爸爸顧媽媽到了手術室門口,秦楚簡單地說了情況,顧媽媽已經趴在顧爸爸的肩頭泣不成聲,手術雖小,也常常聽說,可裏面是自己的女兒在經歷,那種感覺就不一樣了。
顧爸爸注意到角落裏哭得聲音都嘶啞了的許燦,抿了抿嘴角,什麽都沒說,只安慰着顧媽媽。許燦一直沒擡頭,悶悶的哭聲持續不斷,因為太恨自己,覺得是自己沒照顧好顧羽芹,覺得這個時候沒有第一時間陪着顧羽芹的自己太過分,甚至都沒有資格脆弱到哭泣,許燦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臂,借此來發洩和懲罰自己,再怎麽痛,似乎都不能和顧羽芹承受的痛相提并論。許燦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不管什麽人說什麽都好,許燦都看不見都聽不見,嘴裏和手上都有了血色。
手術終于順利結束,顧爸爸和顧媽媽第一時間到了顧羽芹的病床邊,看見臉色蒼白的女兒,心疼不已。而許燦因為在地上坐了太久,只能由秦楚扶住,麻木地站着,滿臉眼淚地隔了兩步的距離看着病床上的顧羽芹,笑不出來,只有眼淚滾滾而落,身體因為瞬間的放松徹底癱軟。
頭發淩亂,神情憔悴,全然一副頹廢的樣子,生病的是顧羽芹,要死要活的人變成了許燦,從回神的那刻起,許燦就一直陪在顧羽芹床邊,握着顧羽芹的手,連顧爸爸顧媽媽在床的另一側看着都顧不上,許燦的眼裏只有顧羽芹,別說沒有人阻止,就是有人拿刀架在許燦脖子上,許燦也不會再離開顧羽芹半步。
顧媽媽好幾次欲言又止都被顧爸爸打斷,目前一切以顧羽芹為主,其他事都擱置,暫不追究。期間,不放心的席爸爸席媽媽也來過醫院,在沒什麽事的情況下,席夢宜被帶回了家,秦楚也不想席夢宜太累,有很多話只能用眼神互相傳達,這樣就足夠,更多的時間留給了顧羽芹一家人,秦楚則是留下照顧許燦。
酸脹的眼睛布滿紅絲,許燦在等待顧羽芹醒來的時候也哭了幾次,難以說清楚的情緒,只是通過流淚來發洩。吻着顧羽芹手背時的喃喃自語中,最多的就是對不起。顧媽媽的情緒都已經穩定下來,許燦還時不時會哭出聲,這讓顧爸爸和顧媽媽沒少看向許燦,和以往出現在顧爸爸顧媽媽面前的任何一次形象相比,這是許燦最狼狽的一次,也是最不顧忌他們的一次,當然,也是最真實的一次。
秦楚出去買了牛奶和食物回來,麻醉藥差不多過了,顧羽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傷口的疼痛,突然刺目的光線都讓顧羽芹皺緊了眉頭,身體不能動,想擡手擋一擋燈光,發現手被握得很緊。
“羽芹,你醒了嗎?你覺得怎麽樣?會不會很痛?”
許燦站起來傾身問着,顧媽媽也試着和顧羽芹說話,顧爸爸按鈴叫了醫生。顧羽芹側頭看了最先說話的許燦,本來迷糊的眼裏有了一層不滿,就要從許燦手裏抽回自己的手。
“羽芹”,許燦心酸地握住不松,“別亂動,傷口會痛的。”
顧羽芹更加怨念地看着許燦,幹幹的嘴唇動了動,什麽都沒說出來,轉過頭去看着顧媽媽,顧媽媽也看得很清楚,顧羽芹眼角流下的眼淚。顧媽媽看一眼許燦,滿是無奈地撫上顧羽芹的額頭,“羽芹,什麽都別想,爸爸媽媽都陪着你,很快就能好起來的,先休息吧。”
“恩。”
顧羽芹帶了濃重鼻音的語調一出來,許燦的眼睛就紅了,不得不松開顧羽芹有些抵觸的,握成了拳頭的手,嗓子都嘶啞了,“羽芹,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就叫我,我哪都不會去。”
顧羽芹固執地不做出回應,明明會更難受,還要較勁。病房門一關上,顧羽芹的眼淚就流個不停,一牆之外的許燦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狠狠地擦着眼睛,自己是傷害顧羽芹的人,還有什麽資格哭?許燦不允許自己哭出來,但是無聲地哽咽都似乎耗盡了許燦全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