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見秋绮羅第八天的早晨,傅沉等了三個半小時,終于在窗外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傅沉這才移開目光,整整三個半小時都一動不動的身體滑動輪椅,面對房間的門口。

秋绮羅其實每天來的很準時,都是早上八點。不過傅沉的睡眠質量極差,淩晨四五點的時候就會驚醒,再也難以入眠。

所以他就在窗邊等着秋绮羅了。哪怕當他拉開窗簾的縫隙時,天色都還是昏沉黑暗的。

只要等到天亮了,秋绮羅就會來。

三年過去,上千個日夜輪替,傅沉第一次對日光有了了期待。

秋绮羅打開傅沉房門的時候,正好傅沉在心裏默默進行的倒計時也數到了最後。

一個人被困在這彈丸之地這麽久,傅沉養成了很多無聊的技能。就比如對人的腳步聲非常銘感,只憑聽覺就能計算出對方與自己的距離,還能計算對方到達某個地方的用時會是多少。

之前傅沉靠着這個技能,提前有所準備,避開了數次傭人們的謀害,并且反将一軍讓那些謀害者吃足了苦頭。

“早上好。”秋绮羅沖傅沉打了個招呼。

傅沉看向秋绮羅手中的袋子。

秋绮羅之前一個星期過來身上都是只帶一個包的,今天忽然多出來了一個紅色的小塑料袋,第一時間就吸引了傅沉的注意力。

“這個?”秋绮羅把小塑料袋揚了一下,“這是我買的枇杷。現在就是吃枇杷的季節,我在路上看見賣的,還挺新鮮的,就買了一點。”

秋绮羅把枇杷先放到小那個桌子上:“一會兒等你吃晚飯了,也吃點枇杷,潤肺止咳助消化。”

傅沉移動目光看向小桌子上的枇杷,黃橙橙的果子豐潤飽滿,看着就讨人喜歡。

傅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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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子這些年幾乎沒怎麽說過話,又常年饑餓幹渴,這幾天突然因為秋绮羅的到來而話多了許多,嗓子越來越沙啞。

這麽細節的事情,秋绮羅卻記得。

枇杷不是多貴重的東西,可是這份體貼與關心……傅沉真的是太久都沒有感受到過了。

秋绮羅放下了枇杷就開始給傅沉收拾了一下房子。傅沉的衛生其實保持的很好,但是每天早上她過來看見還是有點亂。既然她拿的是傭人的工資,該做的活兒肯定要做好,基本上五分鐘就能收拾完了。

這個時候,傅沉就會在一個不妨礙秋绮羅的角落裏默默地看着。

每天早上房間內的這種亂……是他故意的。

整整三年一個人住在這裏,哪怕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傅沉的生活自理能力也是很強的,食材他沒有辦法獲取,整理下房間完全不是問題。不過傅沉不會在早上就整理。

跟秋绮羅遇見的第二天,秋绮羅早上一來他房間就直接給他收拾了,傅沉那時候發現秋绮羅做事的時候就會非常認真,幾乎不會在意別的事情,于是他……就有了整整四五分鐘能夠肆無忌憚看着秋绮羅的時候。

人的相貌對傅沉來說不值一提,不說他之前還是傅家小少爺的時候見過的那些,知識他自己從小就因為長得太過于漂亮被當成女孩子好多次。秋绮羅的相貌确實出色,但傅沉并不關注。

可他偏偏就是對這樣看着秋绮羅有點上瘾。後來就是故意不整理,等着秋绮羅了。

甚至想……讓時光就停留在這一刻,也沒什麽不好。

中午,秋绮羅給傅沉下了一碗清淡的面,用過午餐之後,秋绮羅休息了一會兒,再醒來的時候就把那一小袋枇杷給清洗幹淨,放在白瓷盤裏面給傅沉端了上去。

據秋绮羅的觀察,傅沉應該是沒有午睡習慣的,她敲門進來之後,果然第一時間就跟傅沉目光相對了。

“嘗嘗?”秋绮羅把白瓷盤擺在了傅沉面前。

清洗過後的枇杷上帶着細微的水露,看起來更加清新誘人。不過傅沉目光的落點卻在秋绮羅的那一只手上。

那是一只非常好看的手,纖細,骨節分明。秋绮羅的膚色白而細膩,傅沉看着那一只手,感覺有點移不開眼睛。

然而秋绮羅放好白瓷盤後就收回了手,并且對傅沉的一動不動有些疑惑:“不喜歡吃?”

這一個星期秋绮羅也對傅沉的口味有了一定的了解,畢竟傅沉一日這麽多餐都是她負責的。也不知道這位未來的最終反派是怎麽回事,都餓了三年了,居然在吃的方面還這麽挑,不吃蔥不吃蒜不吃香菜,韭菜跟油麥菜也不喜歡,吃的時候非要把把它們挑幹淨才肯下嘴。

所以枇杷也不吃嗎?可早上的時候秋绮羅看見傅沉對枇杷并不排斥啊?

“枇杷味道很淡的。”秋绮羅取了一只,把外皮剝開,”你稍微嘗嘗?“

秋绮羅前世一輩子都投身于醫學事業,連戀愛都沒談過,更不用說結婚生子了。秋绮羅也沒怎麽照顧過小孩,回憶自己為數不多的給小患者治療的經驗,想哄着傅沉吃點水果。

傅沉讨厭的食物都是味道比較大的,枇杷又不是枇杷膏,味道淡得幾乎沒有,這種清甜的口感應該不至于讨厭吧?

傅沉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稍微走了下神,居然就被秋绮羅當小孩哄了。

傅沉有些不爽。

他離十八歲成年也就還有半年的時間而已。而且秋绮羅最多也就二十出頭吧,跟他的年齡差又不大。

不過這些不爽,在秋绮羅親手将剝好的枇杷遞到他嘴邊的時候,全都煙消雲散了。

秋绮羅走近傅沉,彎了下腰,臉離傅沉的距離不過就是兩三個枇杷延續起來那麽遠。

傅沉:“……!!”

秋绮羅身上那股女孩子特有的清香,幾乎填滿了傅沉的全部嗅覺,讓傅沉有一種窒息的錯覺。

秋绮羅認認真真地盯着傅沉的眼睛:“就一口,好不好?”

這段時間秋绮羅也跟傅沉熟悉了不少,她知道這孩子人并不壞,甚至還挺為人着想的,除了有點挑食之外可以說是非常好伺候。就算是在原著劇情裏,到現在為止,傅沉也是個經歷非常凄慘的無辜之人。

本來秋绮羅就要準備他治好,對傅沉觀感比較好之後,秋绮羅自然更用心了。

傅沉從來沒有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看過秋绮羅的臉,秋绮羅的眼睛、鼻子、嘴唇,就連秋绮羅長長的睫毛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傅沉的心跳不受控制地亂了起來,他也顧不上別的了,直覺認為只要他吃了枇杷秋绮羅就會不再理他這麽近,讓他整個人都慌亂到有些無措,于是一口咬住了這個枇杷。

淡淡的清甜味道湧入口腔,帶着涼涼的水汽,滋潤了傅沉所有的知覺。

傅沉看見,在他吃了這一口枇杷之後,面對面這麽近距離的秋绮羅,就露出了一個笑容。

溫暖,柔和,明媚。

傅沉的眼裏瞬間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了。

廖家。

廖二叔與老花鏡、啤酒肚再次聚到了一起,之前讓秘書調查那兩千萬來源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是一個散戶投進來的……”在三位爺目光灼灼的注視下,秘書都快要把頭低到地底下去了,“這個散戶是三個多月前就注冊了的,那時候上一任的家主還健在,沒人想得到廖遠澤最後會上任……”

廖二叔的目光越發冷凝。

秘書戰戰兢兢:“這個散戶在這三個月裏斷斷續續投資過不少只股票,數額都在八百萬到三千萬之間,毫無規律可言……所以據分析,這次的兩千萬,應該也是該散戶随便、随便就投的……”

如果秋绮羅在場的話,她就會告訴秘書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這些都是原主幹的。

當初盧阿姨故意在原主面前提起投資股票有多麽輕松就能賺上一大筆,原主信了,注冊了賬戶就胡亂往股市裏面投錢。秋绮羅過來之後使用的當然還是這個賬戶,所以就造成了現在這個外人看起來非常具有迷惑性的局面。

“随便?!”啤酒肚再也忍不住了,“我随便你奶奶個——”

罵到一半,啤酒肚趕緊剎車。

情緒上頭他都差點忘了,這秘書再怎麽說也是廖二叔的人,可不是他能夠随随便便就發作的。

萬一得罪了廖二叔……那憑他在廖家的地位,可沒什麽好果子吃!

啤酒肚心有戚戚,偷偷往廖二叔那邊看了一眼,發現廖二叔似乎并沒有在意他剛剛的莽撞,而是緊緊盯着秘書。

“毫無規律可言?”廖二叔一字一頓地開口,“那例外呢?”

“例、例外……”秘書拼命在腦子裏面想,“例外就是,在這兩千萬之前,該散戶還對一個生産人工鋅尖晶石的小公司投了一百萬,跟其他股票的投資金額差距比較大!”

“……人工鋅尖晶石?”老花鏡壓根聽都沒聽說過這東西。

“就是一種非常小衆的礦物材料……”秘書小心翼翼地回答,“這家公司的股票在該散戶投資之後,這幾天一直保持着小幅度上漲的趨勢。其他的、其他的信息……好像是被廖遠澤那邊給封鎖起來了,我們暫時、暫時查不到更多了……”

秘書最後一句能想出來的話都說完了,周圍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才由廖二叔一聲意味不明的冷笑打破。

“所以說,”廖二叔冷笑着開口呢,“目前能夠得出的結論就是,這件事跟廖遠澤沒有任何關系,純粹就是因為一個散戶帶來的小小的意外,引發了蝴蝶效應,讓我們所有的準備在一夜之間全都付諸東流?”

秘書抖得根本不敢說話了。

除了這個解釋,确實、确實找不到任何其他可能的證據啊!

包括那個散戶投了兩千萬之後不少股東也跟着瘋了一樣投資的事情……難道這些股東還能提前跟那個散戶約好了嗎?廖遠澤才上任不到三個月,哪來這麽大的本事控制那麽多彼此之間幾乎沒什麽聯系的股東?

“哈!”廖二叔将手裏盤着的文玩核桃一下子砸到了地上,“廖遠澤還這麽快就把其他消息全都封鎖起來,連我都查不到了?!“

“我還真是小看了他——這小子,扮豬吃老虎的功夫爐火純青啊!”

廖二叔有一點說的沒錯,廖遠澤确實扮豬吃老虎了。

好歹也是原著中的男主角,哪怕現在才剛剛上任不久,廖遠澤也不可能由着家族中的那些人騎在他頭上。

他一開始就處在弱勢,擺出一個低姿态,讓對手漸漸輕視自己,是再正确不過的決定。只有這樣,對手才露出破綻,他才有更大的機會逆風翻盤。

不然的話,為什麽廖氏在他手裏的股價一路飄綠,卻還是硬生生地能僵持,為他争取了将近兩個月的時間呢?

只不過廖遠澤這一出扮豬吃老虎真的沒有廖二叔想的那麽厲害。

封鎖掉消息是廖遠澤的手筆沒錯,但是那兩千萬真的跟廖遠澤沒什麽關系。

這個時候,廖遠澤的屬下已經為他送來了遠比廖二叔他們所查出來的詳實得多的資料。

“……秋绮羅?”廖遠澤念了一遍調查出來的那個散戶的名字,皺了皺眉。

似乎有點耳熟?

屬下提醒:“就是秋家那位前不久接回來的真千金。”

秋家?廖遠澤思考了一下才想起來,是京城南邊那個做高檔酒的秋家。

對于廖遠澤來說,秋家只是京城裏邊無數個小世家中的一個罷了,幾乎沒怎麽聽說過。秋家的真千金假千金廖遠澤也不在乎,他只是有點奇怪,為什麽這個來京城不久的真千金讓他覺得似乎在哪裏聽過名字?

屬下繼續提醒:“就是上周徐家宴會上,那個差點沖撞到您的秋家小姐。”

這麽一說,廖遠澤倒是想起來了。上周他出席了徐家的宴會,中途有個不知道誰家的小姐對他一見鐘情,差點就要直接跑過來對他投懷送抱了。

這位秋家的小姐廖遠澤沒見過,因為她在要往他這邊跑的時候被攔住了。當時鬧出的動靜似乎挺大,廖遠澤還是事後聽別人說才了解到這件事的。

狂熱追求過廖遠澤的女人不知凡幾,這位秋家小姐倒是其中最不顧臉面的一個。

廖遠澤:“……”

廖遠澤突然之間有點心情複雜。

秋绮羅這兩千萬的手筆,可以說是對他有大恩情了。再想想秋绮羅對他的感情,難道……

秋绮羅是因為看見心上人狀況不妙,才特意砸錢給他的?

想想秋家的家底,兩千萬對于一個才來京城沒多久的千金小姐來說,已經是她能夠拿出來最高的金額了吧?

廖遠澤按了按眉心。

那他怎麽還這個恩情,就比較麻煩了。難道真的要接受秋绮羅對他熾熱的愛意嗎?

可是他現在連秋绮羅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真要讓他接受的話,起碼也得是那天他遇見的那個貼手機膜的姑娘的水平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8 20:59:03~2020-04-08 23:13: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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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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