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戀不戀愛都很煩
第二天下午，沈聞樂被他媽急匆匆地叫回了家，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結果等了半天才見父母神采奕奕地進門，一點都不像有事的樣子。
“爸爸媽媽，到底怎麽了？”
沈立輝放下球杆，擦汗的毛巾都沒接，興高采烈道：“太精彩了，從哪裏說起好。”
沈夫人最近對舞臺劇很感興趣，換完鞋小跑過來接道：“老沈老沈，我們情景再現一下，我一人分飾兩角，演我自己和岳敬，你就演你自己好了。”
沈聞樂愈發納悶了。
提早退休的兩口子生活平淡，好不容易有這麽件可樂的事，立刻活靈活現地表演了一番，原來岳敬突然約他們打球，雖說很意外，但他們上午見完餘崇洲，下午還是直奔球場赴約去了。
誰曾想岳敬一改往日的嚴肅客套，竟扭捏害羞起來，吭哧半天突然問他們沈聞樂對象找好了沒，要不要考慮考慮他兒子。
“岳野這孩子還行，沈老弟給個機會。”沈夫人至少重複了四五遍岳敬的這句話，說一次就啧啧兩聲，無限回味的樣子。
沈立輝也在一旁止不住地感嘆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
沈聞樂這才知道，自己的戀愛還沒談起來，就被長輩們看了個精光，不過對方是岳敬，還是支持的态度，他便什麽都不介意了，又驚又激動地确認：“你們沒聽錯吧，岳叔叔真的是這個意思嗎，岳先生叫他來的？”
“我家寶貝可真行，連岳野都能搞定，”沈夫人沒注意到他的雀躍，誇了一句又道，“呵，誰看得上他這種刻薄嘴毒的人啊，也不知安的什麽心！看看人家小餘，那才叫一表人才，溫柔體貼。”
沈聞樂猛然聽到最後一句，蒙了：“你們還見了餘大哥？”
“是呀，上午先見的小餘，說起這小餘吧，人還真不錯，嘴甜做事又妥帖，一看就是會照顧人的，适合你。”
“媽媽，你們怎麽能這樣！我都二十幾歲了，感情的事情不用你們管，再說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沈立輝只當小兒子害羞，不以為然道：“只是關心一下嘛，再說人家小餘也很高興見我們，都要做一家人了，早點認識有什麽不好。”
沈聞樂從着急成了氣憤：“什麽一家人，越說越離譜了，我們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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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餘說你們有空的時候整天在一塊兒，關導都說你倆認識好一陣子了，還普通朋友，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普通朋友？岳野？”
兩人沒把沈聞樂的話聽進去，話題轉回岳野，又樂得哈哈大笑，享受着被人從愛答不理到高攀不起的樂趣。
此時沈聞樂突然道：“是我先跟岳先生表白的。”
“......”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沈聞樂躺在祁嘉的單人床上，雙手枕在腦後，望着天花板上吊下來的黑乎乎的裸露燈泡，把事情說了一遍，滿心的煩悶。
“卧槽......”祁嘉為沈聞樂的直接而驚嘆，“那可不得雞飛狗跳？”
“……差不多吧。”沈聞樂含糊道。何止雞飛狗跳，他們家還從沒這麽鬧過，沈夫人哭着責怪沈立輝當初非要跟岳敬交好，這下兒子都要被騙走了；沈立輝也大為光火，說平常由着沈聞樂瞎胡鬧，沒想到大事上都這麽沒分寸；連正在開會的沈若愚都趕了回來，劈頭蓋臉地責怪沈聞樂分不清網絡欣賞和現實感情。反正全家人都覺得沈聞樂小孩不懂事，而岳野則人品堪憂不值得信任，他們談戀愛那簡直就是不可理喻，更何況居然還叫家長出面。
沈聞樂一回想起那場面就頭疼，不想和祁嘉再說一遍了，反正祁嘉的勸說跟他家人大同小異，于是只道：“我去找了餘大哥，跟他說清楚了。”
“這麽快？”
“嗯。”實際上沈立輝吼出那句“你敢和岳野在一起，我就立刻讓他滾出立輝，你那個什麽快要倒閉的破項目也別搞了，簡直引狼入室！你可以試試，看我是不是認真的！”時，沈聞樂就憤怒地跑了出去，他難得沒掉眼淚，人生第一次覺得做別人的兒子和弟弟太久了，想掙脫所有不由分說的庇護，做一次自己。
他憋着這口氣去找了餘崇洲。餘崇洲正在工作，聽說他要來，本打算借此機會帶他參觀參觀，只是剛進辦公室，就聽他說：“餘大哥，我們還是做普通朋友吧，我知道我爸媽找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餘崇洲一楞：“樂樂你生氣了嗎，是不是我不該去見叔叔阿姨？”
“不是的，是我覺得我們不合适，也不想再勉強了，對不起，餘大哥。”
餘崇洲的臉眼見地僵硬了起來，不知在思考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扯出一個僵硬的笑：“我還想問你願不願意見見我父親......好可惜，我們一起做的電影活動再過幾個月就一周年了。”
沈聞樂心有愧疚，忙道：“活動還是照舊的，你要願意我們還是好朋友，只是我不想再耽誤餘大哥。”
聽他這麽說，餘崇洲似乎釋然了許多，恢複了從容的笑，感嘆道：“如果生活也能剪輯就好了，只要我一雙手，壞的也能變成好的，每個故事都能有完美結局。”
他太善解人意了，不勉強別人一絲一毫，沈聞樂只感到深深的愧疚，只能反複地道歉，希望能有補償的機會。
離開餘崇洲的工作室，沈聞樂的神經松弛了下來，委屈泛上心頭，眼睛也酸酸的，街頭五彩的霓虹燈在他濕潤的框裏閃閃爍爍，一看時間已經快7點了。
他拔腿往立輝大廈的方向而去，他很想見岳野，想問問他岳敬的出現是不是他的意思，想問問他有多認真，是不是真的可以相信他。
可是岳野的辦公室靜悄悄的，燈也沒開，一下子就把他沖動的小火苗掐滅了。
他但凡能得到一個親人的支持，也能撒撒嬌讨到一線生機，可現在......他要真的敢和全家人對着幹，剛剛出現轉機的蒸汽麥芽就別想繼續存活了，畢竟這還是立輝的項目，他爸和他哥才是掌握大權的人。
他得再等等，至少等家人的火氣降下來，而不是這樣不管不顧地跑來，把無解的難題抛給岳野，把事情推向更不可控的糟糕地步。
最後他只能垂頭喪氣地來找祁嘉，可是祁嘉的情緒沒比他好多少，好像也有煩心事，安慰的話也無非那幾句，兩人一起随便對付了頓晚餐就分開了。
沈聞樂為談戀愛而煩惱，祁嘉則是為了封堯而沮喪。
封堯上次生氣後就完全不理他了，那時他才明白，小小一個劇組，封堯不想見他，他就真的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他本想就這麽算了，反正戲拍完還是得形同陌路，只是遙遙見到人又放不下，每次對戲的時候看到那張冷着的臉更在意，想來想去畢竟是自己說錯話，還是得解決。
要說這大少爺鬧氣脾氣來，比姑娘還難辦，反正李婉可沒鬧過這麽大的別扭，幸好沒有被拉黑。
當面說不上話，祁嘉就持續不斷地給封堯發消息，冷笑話、網絡段子、常被拿來和他比較的男明星的八卦和黑料、粉絲們誇他的圖文......什麽都發，時不時狗腿地關心一下吃沒吃睡沒睡，就這麽着過了幾周，封堯終于松動了一點，願意偶爾回複他一兩次信息了，可惜還沒和好《臺風來了》就殺青了，頓時沒了見面的機會，似乎更沒了聯系的必要。
祁嘉卻習慣了每天盯着手機，只為了等待對面一個小小的動靜，他總覺得封堯又很久沒理他了，可翻翻聊天記錄發現只過了幾天。
他想大概是拍完戲突然閑下來的緣故，于是趁沈聞樂的新電影沒開機，抽空回了趟老家。
他媽媽身體還不錯，只是接近40度的大熱天裏仍在工作，一天都沒休息過，臉上又黑又瘦，他多看幾眼就有點受不了。
在家待了兩天，他又去了臨近的H城看他妹妹祁琪。
祁琪和男友陸文敏一起，與人合租在某條地鐵線的最末端，房間很整齊，但一點多餘的布置都沒有，兩個小年輕說打算年底結婚，所以錢都攢着。祁嘉很意外，忙問錢夠嗎，祁琪卻說不需要那麽多錢，到時候回老家擺兩桌，親戚朋友們祝福一下就夠了。
陸文敏則坐在一旁低着頭，臉因為羞愧而漲得通紅。
他和祁琪同歲，與他們是同一個村的人，父母是養父母，領養他沒幾年就意外得了一個親生兒子，所以他一夜間成了拖油瓶，總是挨打，小時候常常躲到祁家來，久而久之，祁嘉就把他當成了弟弟。後來他和祁琪偷偷談了戀愛，更考上了同一個大學，祁嘉雖然有點意見，但也沒反對。
如今要談婚論嫁，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陸文敏家家徒四壁，父母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任誰都不會願意把親人嫁過去，但因此就把相愛多年的小情侶拆散，祁嘉又做不出這樣的事。
他琢磨過好幾次，最好的辦法是，陸文敏入贅到他們家來，從此盡量別再和陸家有來往，但陸家肯定不會輕易點頭，倒不是舍不得陸文敏，而是因為錢，老早之前就明裏暗裏地提示過了。
錢，到處都需要錢。
祁嘉坐在回S城的大巴上，望着眼前的座座高樓，明明那麽近，又是那麽遠。他只是這美麗城市的一捧土，滋養着有錢人的花園，但所有的繁華與享受，都與他無關。
他出了車站卻沒回家，而是先坐地鐵去了市區。沈聞樂說過兩天要帶他去個晚宴，介紹更多的電影人給他，所以他需要買一身不至于丢人的衣服。
封堯從貼了膜的車窗裏看到了熟悉的背影，不過這條街實在不像祁嘉會來的地方，等他按下車窗确認，人已經進門去了，店門口貼着即将退出中國、全場打折之類的字樣。
封堯戴上口罩下了車，跟着進了店門。
祁嘉沒少陪沈聞樂進高級商場，不過這次是自己來買，盡管檔次比沈聞樂那些低得多，心裏還是不自在，總覺得這金碧輝煌的銷金窟不是自己該來的地方。
店裏到處豎着打折的小牌子，三件8折，五件7折，他需要買一套西裝和一雙鞋。
說是要買，其實他連通勤西裝和禮服的差別都分不清，從鞋架逛到西裝區，又到了襯衣區，操作流程都一樣，先掀起吊牌看價格，再在最便宜的幾款裏挑兩件，拿到鏡子前比劃一番，再猶豫不決地放回去，半小時過去了，還一件都沒選上。
突然他從鏡子裏看到了柱子後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無奈身形太大，哪兒都不夠他藏的，盡管戴着口罩和帽子，但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他把手上的西裝挂了回去，慢吞吞地返回另一邊，一路從鏡子裏偷摸觀察，确定此人正跟着自己。
他心裏不由地開心起來，咧開嘴一邊笑，一邊快速跑了過去，把他的口罩掀了起來：“封堯，你跟着我幹嘛？”
封堯沒想到會被發現，口罩下的俊臉一慌，面子挂不住了，啪地拍開祁嘉的手把臉再度藏起來，左看右看就不看他，随便扯着架子上的衣服道：“誰說我跟着你了，我買衣服不行嗎！”
“你買什麽？”
“随便看看……”
“我也買衣服，那你幫我一起看看？”
“一起看幹什麽，‘我倆關系又不好’。”
呵！果然是為這個生氣。
祁嘉嬉皮笑臉道：“哪有的事，我那是怕你看不上我，心裏巴不得跟你做朋友呢，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我吧。”說完感嘆自己還能這麽沒臉沒皮地哄人，惡心話張口就來。
封堯可不覺得惡心，別人誇他哄他那是應該的，猶嫌不夠呢：“哼，我看你每天挺開心的。”
“哎呀，我那是強顏歡笑，畢竟在片場還得拍戲嘛，可你都躲着我，真叫人傷心。”
封堯擡着下巴：“我沒有躲你。”
“好好好，沒有沒有，那你今天有空沒，給個面子一起吃飯？你想吃什麽都行。”
封堯舒坦一點了，但還端着架子：“誰像你這麽閑，我很忙的……”
“這樣啊，”祁嘉看差不多了，故意道，“哎，那算了，我買了好多菜呢，只能做給別人吃了。”
果然話音未落就聽頭頂的人道：“我又想了想，勉強還是可以抽出一點時間的。”
“謝謝封影帝賞臉！走，買完衣服回家吃飯。”
這句“回家吃飯”聽着格外順耳，封堯滿意地低下了他那高貴的下巴，嗯了一聲接受了祁嘉的殷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