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大哥。”

許靜怡獨自來找許長峰,這次沒有帶着妹妹許靜書。

“什麽事?”許長峰看她這麽晚過來, 知道一定有話要說。

“賞荷宴都是各家夫人帶着府裏子女前往, 我們府裏。”許靜怡話說了一半停住。

“這個?”許長峰沉思片刻, 按照規矩确實如此,“找祖父說吧。”

“大哥。”許靜怡明顯不想去, 渴望的看着他, “我不敢。”

“唉!”許長峰天天處理這些事情, 讓他心裏很煩, 但又不能不理。

“明日我去說,看看祖父什麽意思。”他允諾道。

許靜怡還有些話想說, 偷偷瞟眼許長峰神色道:“補品不能斷, 長輩們已經習慣, 若是斷了豈不是令她們不快, 而且身子也一定不能适應。”

“我給你的銀子, 都花在補品上了?”許長峰問道。

“沒有。”許靜怡心裏一驚,道:“做生意支出去一部分,手裏現在剩的不多。”

“嗯。”許長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天晚了, 早些回去休息。”

“嗯, 妹妹告退。”許靜怡起身離開。

許長峰看着她背影若有所思, 他希望家裏人過的好,不想她們受一點委屈,但量力而行這句話的意思他還懂。

看着外面夜色, 今天晚上沒回去,心裏還是有些惦記,只是有些事怎麽能完全如意。

許長峰沒想到雲長生會生氣離開,他知道有些話雲長生說的對,但不适合他們府裏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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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與平民怎麽能一樣?

雲長生再有銀子,也是不能了解這些權貴世家的生活,若是一直這種态度,以後麻煩事必然更多。

許長峰閉了閉眼睛,硬着心腸不去想這些,事情太多讓他難以為繼,總要顧全大局。

……

夜色下,雲長生坐在廊下吹着涼風,他心裏很平靜,這一天早晚會來,就算自己忍耐又能有多久。

觀念不同,為人處世風格不一樣,階級觀念是橫在他們之間最難以攻破的橋梁。

還有處處不同的小細節,雲長生早有預感,他也沒帶着希望,只是許長峰一直給他的觀感很好。

這一段時間的陪伴,還有每日小心呵護,“呵!”雲長生輕笑出聲,滿嘴的苦澀。

有些事情,自己得想清楚,該做的不該做的,要掌握一個度,就是哪天成親進入國公府,也要清醒對待。

公是公私是私,人心大義這些不能混為一談,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用心經營得來的,沒理由無緣無故給出去。

……

翌日,許長峰來到許國公書房。

“祖父。”他把事情一說,許國公蹙眉,沒想到還有這事情。

“聖旨之下皆蝼蟻。”許國公嘆息:“只能放她們出來。”

他苦笑道:“只怕又要亂了!”

許國公現在懷念邊關的生活,每天管這些瑣事,讓他心力憔悴,“京都規矩大,藏污納垢誰也改變不了。”

“是。”許長峰無力,他本想借着這個機會,扶那些庶出一把,現在可能這個事情要落空。

“府裏事情還是不希望各房接手。”許長峰說道:“府裏情況剛好一些,不能再重新恢複。”

“你以為這麽容易。”許國公淡淡的看眼自己孫子,說道:“哪個府邸由妾室和子女共同管家?”

“身為世家大族,就要遵守世家大族的規矩。”許國公的話很是無情,卻是最真實的一面。

“國公府算是幹淨一點的府邸,若是別家龌龊事多的數不勝數,還要勉強露出一張笑臉去逢迎。”

許國公看到許長峰木然的表情,嘆息道:“你要适應,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能改變,享受世家榮耀,就要擔起責任忍耐這些陰暗。”

“就像皇權,只要旨意一旦下達。”許國公兩眼如焗,冷然道:“你想怎麽反抗,不顧自己性命,那其他人你也不顧嗎?”

“我。”許長峰喉嚨發澀,胸膛憋悶,艱澀的說道:“難道任人魚肉,絲毫不做抵抗,完全随波逐流,亦或是參與進去做個眼瞎耳聾無心無情之人?”

“沒有能力就是如此。”許國公強忍心酸,說道:“要顧大局,就要舍棄,這不是看你是否願意,這是規則也是生存之道。”

“對上皇權沒有任何勝算。”許國公沒有一絲保留,話說的相當直接:“你想造反,還是別有他發可以勝出。”

“就拿家裏事來說。”許國公道:“就算有我壓制,把她們放出來就會悔改或是消停?”

“這一段

時間庶出那些子女所為,還有那些妾室做的一切,就是她們不能忍,必然鬧出一場或是背地動手腳。”

許國公:“你要如何?是不顧長輩橫加斥責,還是不顧孝道強制壓服,你能做什麽,又能怎麽做?”

“祖父。”許長峰聲音嘶啞,他确實無法做,一個孝道就能壓的他擡不起頭,“可,我們也不能不作為,任那些無理無情的事情發生。”

“所以,我壓制。”許國公道:“可是這個賞荷宴一出,必然把她們放出來,你那些管理權必然要歸還回去。”

“不會,我不會把這些還回去。”許長峰道:“別人她們可以争,可以拿規矩身份說事,但我親自管還能如何?”

他目光堅定,不想再看到府裏下一輩人心渙散,還有那麽多惶惶不可終日的庶出子女無望的麻木神情。

“我是長孫,如果祖父同意,沒人可以阻止。”許國公沉默,眼神複雜的看着執拗的孫子,“你可想好,家事繁瑣使你分心,而且一旦哪裏不如意,就要面對長輩指責,你可能承受?”

“能。”許長峰說道:“我想試一試,祖父。”

許國公不答話,表面平靜冷然,心裏翻騰不甘,好半晌才道:“你自己願意,那就随你。”

他也願意府裏清明,一家人和睦相處,只是許國公知道不太可能,至今他沒見過一個這樣的世家大族。

唯一好一點的就是有持家公正的長輩,能壓服下面的野心,制住陰暗手段發生,大體上不會出現太多矛盾影響整體和諧。

可是,還沒等府裏那幾房夫人解除禁足,許長峰就接到一個消息,讓他心裏瞬間升起不好的預感。

當下他想部署一下,不讓意外發生,因為祖父那一句,“皇權之下皆蝼蟻,有些事不是你不願就能改變。”

可人心又一次讓他失望,有些人被富貴迷了眼,總是心比天高,為了榮華富貴甘願無視他人苦心。

……

而雲長生這邊,一連幾天沒有見許長峰回來,他也沒有問過一句關于許長峰或是國公府的事。

并吩咐司竹不要再打聽國公府那面的消息,像是突然間完全隔開。

雲長生:各有各命,各有各的造化,誰也不能為誰負責一輩子,

自己也不能為許長峰或是國公府無底線的做任何事。

“出去轉轉。”雲長生招呼司竹一聲。

他不知道現在許長峰已經焦頭爛額,忙着進宮值守,還要親自顧着府裏一切瑣事,無暇□□過來。

“少爺,去哪裏?”司竹跟在後面問道。

“出城。”雲長生早就想去看看那個小家夥,一直沒有成行,今天終于下定決心。

“哥哥?”江希毅驚訝的瞪大眼睛,随即一連驚喜飛奔過來,“哥哥,你來了。”

“是呀。”雲長生笑道:“有沒有想哥哥呀?”

“想,一直都想。”江希毅說着話,眼睛還看向天空,“大鳥沒來?”

“它們玩兒去了。”雲長生笑道。

“哥哥,走。”江希毅拉着他手,往自己家裏拽,“娘病好了,說要謝謝哥哥。”

雲長生:“……。”

“哥哥?”江希毅拉不動他,疑惑的目光看向雲長生,“娘等哥哥好久了,說一定要謝謝你。”

“不用客氣。”雲長生蹲下身子,說道:“舉手之勞的小事,不用這麽客氣,你應該說過很多次了。”

“可是。”江希毅遲疑,雲長生道:“你娘是長輩,我怎麽能讓她道謝。”

雲長生想了想,說道:“給你娘帶話,讓她安心靜養,就算對我的謝意,否則她又病了,豈不是讓人說我沒治好。”

“希希。”突然院子裏走出一個婦人,身材瘦小拄着一根木棍,“你在與誰說話?”

“娘,是哥哥來了。”江希毅跑過去,踮起小腳尖扶住婦人道:“哥哥不進來,說娘是長輩不能讓你道謝。”

“可是雲大夫?”周氏笑道:“雲大夫快請進。”

她說着側開身子,把大門位置讓出來,“救命之恩,怎能不言謝,雲大夫太客氣。”

雲長生看看院子裏沒人,莊子裏因為炎熱也沒人在外面逗留,他想了想點頭說道:“夫人客氣。”

再一次來到這裏,看到破敗的院子,雲長生抿抿嘴唇沒說什麽,見到只有秋荷,那個伺候的婦人不在。

看到周氏摸索着要給自己沏茶,雲長生忙阻止道:“我不喝茶,喝點白水就行。”

“我來到倒。”江希毅爬上凳子,要去拿桌子上的水壺,被秋荷搶先一步,“小少爺,我來倒。”

周氏聽到兩個小孩子聲音,臉上露出一個微笑,讓那瘦削的臉頰有了一抹血色,“你們慢點,別摔着。”

她說完,又道:“雲大夫,真要謝謝你,不但救了我的命,還救濟我們一家。”

“夫人客氣,小事而已。”雲長生看看坐在自己身邊親昵依偎自己的江希毅,道:“我與夫人兒子有緣,算是一見如故,做這些小事無足挂齒。”

“哥哥。”江希毅伸手抱着雲長生胳膊,滿臉依賴親近。

“嗯。”雲長生摸摸他頭笑道:“我孤身一人無牽無挂,你既然願意叫我哥哥,我也會把你當弟弟看待。”

“我願意。”江希毅馬上大聲道。

又轉向周氏,“娘,我願意。”

“好好。”周氏一臉慈愛,笑道:“你要聽哥哥話,可不能調皮。”

“嗯。”江希毅把臉埋在雲長生胳膊上,興奮的小臉通紅,小聲道:“我有哥哥了。”

“雲大夫。”周氏剛要再說什麽,就被雲長生打斷,“夫人叫我長生就行,不用叫雲大夫。”

“哦,好。”周氏笑容更加溫柔,“将來若有機會,一定報答恩德。”

“不必放在心上。”雲長生道。

他接着話鋒一轉,說道:“夫人身體需要靜心修養,切不可再郁積于心,心虛繁雜不安。”

雲長生頓了頓,又道:“希毅還小,夫人要為他多想想,不能因小失大,眼前人才最值得珍惜。”

周氏笑容僵在臉上,沉默半天才道:“我一個對得起的也沒有,是我錯了。”

“知錯就改,事可堅持,但不能太執着,凡事量力而行,世間講究一個緣字。”雲長生道:“只要你有心,也盡了全力,緣分到了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要強求,否則。”

雲長生話沒有說完,他相信眼前這個人會懂,她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不是完全無辜。

畢竟怨天尤人又自暴自棄,把希望也寄托他人身上,只顧自己一門心思,就不可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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