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姬師叔打算如何刺激蠱王?”
慕容靈一聽就知道他們不會告訴自己那個‘返璞歸真’跟魔教教主有什麽關系,眼下還是關心一下自己比較好,心想莫非姬清河要她吞了這只半死不活的蠶蟲寶寶不成?
姬清河道:“只要蠱蟲入體,蠱王若在你體內的話,一山不能容二虎,那蠱王必然會排斥返璞歸真的母蟲,也就一定會醒來,鬥個你死我活……”
“入體!?”
慕容靈的聲調徒然拔高,若不是顏綏羽還在身後盯着,她恐怕就要被吓得溜走了,活了十七八年,她可從未跟蠱蟲打過交道,更何況她本來就有點怕蟲子。
姬清河語氣輕飄飄的,仿佛不是什麽大事。
“是這樣啊。”
姬清河相貌本就生得好看,笑起來更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已是就近抓起了慕容靈的手腕,微涼的體溫激得慕容靈渾身一哆嗦,卻沒辦法從姬清河手裏抽出來。
姬清河靠近過去,笑道:“那就委屈一下阿靈了,會有些疼,阿靈忍一下就過去了。”
他還真打算這麽做!
莫驕心道姬清河這個出爾反爾的混賬!
他若是此刻出手,不知能否奪走母蟲?可是這樣一來,姬清河肯定會認出他來,畢竟姬清河雖然從未見過他變小的模樣,但也是最了解那‘返璞歸真’的厲害的人。
當然他如果出了手,鐘儀簫也很有可能會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更何況現在鐘儀簫全神貫注偷聽着隔壁動靜的同時,還緊緊将他抱在懷裏,莫驕動一下他就會皺着眉頭回頭用“你又不聽話了”的眼神看他。
小命要緊,還是鐘儀簫重要?
可似乎因為莫驕猶豫得太久了,隔壁已經将那母蟲放進了慕容靈體內。
原本是顏綏羽見姬清河握着慕容靈細白的手腕心生不喜,将慕容靈的雙手抓起來,從姬清河手中奪過,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
“師父,讓徒兒來吧。”
看起來就好像姬清河碰一下慕容靈,就會染上瘟疫一樣,而且他的手勁很大,慕容靈的手腕很快被他掐出青紫來,只能瞪着雙眸看他,敢怒不敢言。
有人代勞,姬清河自也點頭。
“也好。”
話音落下,顏綏羽已在後腰抽出一把匕首,慕容靈剛要問他做什麽,就感到手腕一陣刺疼,對方手裏的匕首鋒刃上氤氲開一道幾乎微不可見的血絲來,而她手腕上已經被開了一道血口。
疼痛驟然而至,慕容靈倒抽口氣,姬清河還笑着安慰她,“不疼的,忍一下就好了。”
這一刀沒割到你身上你自然是不疼的!
慕容靈咬牙怒瞪二人,姬清河已經将玉盒中的母蟲放到了慕容靈的素白手腕上,傷口并不算深,但畢竟是傷及血脈,鮮血已經慢慢地湧了出來,滴落到桌面上,姬清河笑着推過來一個杯子,将那血液盛好。
“別浪費了,待會補一補。”
這個人怎麽這麽惡劣……慕容靈兩眼含淚。
被放到手腕血口前的母蟲似乎是嗅到了血腥味,竟從睡眠的狀态下悠悠轉醒,随即慢悠悠的往血口爬去,刺疼中帶着點點微癢,看着母蟲碰到了血口後,竟似魚兒入了水一般,一瞬間滑入血脈中,慕容靈驚叫一聲,胳膊卻被顏綏羽抓得死緊。
那入了體的母蟲順着血脈逆流而上,在雪白的胳膊上撐起一點小小的青紫色的凸起,速度極快的一路往上,很快消失在胳膊上。
慕容靈看完全過程險些幹嘔出來,心知這母蟲已經進入身體裏了。
手臂上忽然一松,慕容靈癱坐在桌邊,看着還在稀稀拉拉流着血的手腕,雙目怔然,神情呆滞。
姬清河解釋道:“要開始了,阿靈莫急,小顏很有分寸的,流這點血死不了,等待會兒蠱王覺醒了,師叔讓人做好吃的送來,給你把現在流的血都補回來。”
慕容靈心裏在哭泣,身上也變得很奇怪,順着母蟲入體,所到之處都會有一些不适的感覺,這感覺并不算疼,但慕容靈知道,重頭戲在後頭。
母蟲已經入體,蠱王也很快就會醒來,屆時若在她體內撕扯打鬥,那才是痛苦的開端。
這些認知讓她的身體開始顫抖,雙腿哆嗦着,臉上也是一副害怕的表情,舌尖發麻,仿佛失語了一般,或是慕容靈已經驚恐得說不出話來了。
姬清河不語,只是靜靜看着她,等待着蠱王的醒來。
可想而知,返璞歸真的母蟲或是和莫驕的交易,都早就在姬清河舍棄的範圍內了。
母蟲的醒來也勾起了莫驕身上子蠱的異動,讓他心口處開始陣陣發疼,可他不想讓鐘儀簫發現,便咬着牙忍下,但是子蠱愈發激動,在心口處跳得極快,似乎察覺到了危險。
果然不下片刻,慕容靈緊皺起眉頭來,不顧手腕上的血會沾染到衣裙上,雙手緊緊捂着腹部,表情也變得猙獰,緊咬的牙關也在此時洩出痛苦的呻.吟。
顏綏羽微一挑眉,慕容靈已經坐不住,跌落地面,眉頭溢出了層層冷汗,整個人蜷縮在地板上翻滾着,痛呼不止。
顏綏羽上前一步,卻被姬清河揮手攔下,姬清河臉上神色淡淡,眼裏還帶着幾分期待的笑意,搖頭道:“無事,再等片刻。”
鐘儀簫自然也聽到了那邊的動靜,就算他不喜歡慕容靈,但看姬清河的手段如此殘忍,還是忍不住捏緊了拳頭,眉頭緊皺。
忽然間懷裏的小孩身體顫抖起來,雙目緊閉着,連額頭上都是一片涼涼的細汗,神色看似很痛苦。
鐘儀簫察覺出不對,摸摸小孩額頭,竟突然發起高熱來,可是小孩卻捂住心口,好像痛苦是從心口傳來的,鐘儀簫着急起來,不顧可能會被發現的可能,低聲問莫驕:“怎麽了?”
痛楚席卷全身,每個關節都在隐隐作痛,最嚴重的還是心口那只子蠱,莫驕晃晃腦袋,他的意識因為身體的痛苦愈發非常清醒,但是身體卻不争氣的漸漸疲軟無力。
莫驕勉強打起精神來,伸手去抱住鐘儀簫的脖子,将整個人挂在他身上,全然一副依賴的樣子。
“……沒事,我沒事。”
連氣音都變得十分微弱,鐘儀簫心裏開始慌亂,想在現在離開這裏,去給莫驕找個大夫看看,可是另一邊又是莊飛羽他們……
到底還是懷裏小孩的模樣太過吓人,鐘儀簫只能再對不起莊飛羽他們一次了,抱着小孩輕輕起了身,往窗邊走去。
察覺到鐘儀簫的動作,莫驕睜開濡濕雙眼,啞聲問:“不是要救人嗎?”
鐘儀簫抿着唇神色凝重的搖了頭,将小孩抱得更緊,輕拍小小的後背安慰。
當然還是小孩更加重要了。
在鐘儀簫跳出窗戶,運起輕功悄然離開客棧時,姬清河屋裏的吵鬧也終于停了下來。
慕容靈蜷縮在地板上,臉色極其蒼白,卻是長舒了口氣,痛苦的潮流已經褪去,但她也已經耗盡了體力,便閉上雙眸就地休息。
“好了。”
姬清河站了起來,想慕容靈走過來,笑着問她:“不知道是哪只蠱蟲贏了呢?”
慕容靈喘了口氣,沒好氣的啞聲回道:“你覺得呢?”
姬清河撫掌笑道:“看來是蠱王贏了。”
慕容靈腹部疼痛剛歇,渾身疲軟難受,懶得搭理姬清河,哼了一聲,繼續閉眼裝死,她手腕上的血口已自行結痂,不再流血,卻将紫色衣裙和地面都洇濕了,染上了猩紅的斑斑血跡。
可當她終于緩過來,知曉自己是何等狼狽,在地板上緩緩坐起來時,卻覺得手腕血口上一陣陣脹疼,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裏面要沖出來似的。
一直注視着她的顏綏羽是最先警覺的人,他跨步上前将姬清河拉到身後護好,一面急道:“師父小心!”
姬清河還在茫然,忽然聽到慕容靈悶哼一聲,将視線轉移過去,倏然睜大雙眼。
慕容靈亦是滿臉驚詫,手腕血口傷的傷口突然崩開,有一只比方才那只母蟲還小的蟲子鑽了出來,竟是通體月白,沾染上一層薄薄血光,它慢悠悠地爬到血口之外,一陣死寂當中,它倏然張開一雙輕盈翅膀來,比它本體大上許多倍的幽藍翅膀。
竟是一只不過兩寸寬長,通體似寶石一般冰藍剔透,顏色漸變,從裏到外層層加深,從冰藍到深海般的湛藍,絢爛美好仿若畫卷中靈蝶一般的鳳蝶。
而這只鳳蝶抖落一身血霧,在燭火照映下更顯璀璨,蝶翼宛如星空一般,揮舞間仿佛掉落點點星光,迷蒙幻影,讓慕容靈一眼便入了迷,竟也不覺得從身體裏鑽出來的毒蟲惡心了。
姬清河緩緩露出笑顏來,幾人眼睜睜看着這只鳳蝶初時頗為笨拙的跳躍到慕容靈指尖上,随後繞着慕容靈翩翩飛舞起來,明顯是對這個曾經寄宿了多年的身體十分依戀。
最後又落回慕容靈手中,讓慕容靈不由得好奇的戳了戳,眼底泛起星星點點的喜色與好奇,回頭望向姬清河。
“這是什麽呀?”
姬清河雙目注視那只鳳蝶,片刻也不曾移開。
“蠱王出來了。”
“這只蝴蝶就是蠱王?”慕容靈眨巴眼睛,滿臉驚訝。
“沒錯。”
姬清河用看鄉巴佬的目光看着慕容靈,不過還是耐心不錯的解釋道:“不過它不是蝴蝶,而是一只特殊的蛾蟲,正是我師父練成的蠱王,在玄月宮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縱使是在整個蠱派,那也是叫人聞風喪膽的。”
慕容靈似懂非懂的點下頭,忽見那蠱王突然又縮回了一團小小的仿佛蟲體一般,往她手腕血口裏再鑽了進去。
慕容靈:“……”
親眼看着它出去,然後再看着它鑽進自己身體裏,慕容靈腦補得一臉惡寒,再不覺得這只蠱王漂亮了。
姬清河有些失望,他剛想要去将這只蠱王抓起來,而機敏的蠱王察覺到危機便躲起來了,果然是活久了,比人還要精明。
但姬清河很快感覺到頭腦昏沉起來,眼前一陣眩暈,他看見顏綏羽也是扶着額頭晃腦袋的模樣,唯獨慕容靈沒事,精神奕奕地抓着自己受傷的手腕倒抽冷氣。
約莫猜到了什麽,姬清河端起方才盛了慕容靈血液的杯子,竟真的抿了一口。
慕容靈大驚,“你喝人血!”
姬清河擦了擦嘴角血絲,又灌了一杯溫茶沖去口中血腥味,這才慢悠悠地解釋道:“蠱王不愧是蠱王,方才它在屋中飛舞的時候,借着揮舞翅膀的動作,将蝶翼上的毒粉灑遍屋子,我和小顏都在無意中中了毒。”
慕容靈聞言,眼底閃過一道精光,明顯被姬清河捕捉到,他笑道:“不過可惜了,蠱王身上的毒性固然難解,但你的血卻是解毒良方,小顏,你也快些喝下解藥,省得阿靈為你我擔憂。”
慕容靈:……我才沒有擔心。
顏綏羽明白自己忽然眩暈是怎麽回事,所幸師父聰慧過人,他接過姬清河遞來的杯子,在喝下前卻注意到杯沿的血印子,這是姬清河方才留下的。
顏綏羽也就稍頓了片刻,耳尖微紅,垂着頭喝下慕容靈的血,随後面前又遞過來一杯茶水,擡眸便是姬清河溫柔清雅的笑顏。
“喝口茶潤潤嗓子。”
顏綏羽無聲接過,還是姬清河也用過的同一個杯子,他悄悄調轉一側,對着姬清河沒碰過的地方飲茶,姬清河單單瞥了一眼,便移開視線。
慕容靈拍着衣角灰塵站起,也不顧自己一身狼狽,反而突然一身輕松的模樣,抿唇笑道:“既然姬師叔已經證明了蠱王就在我身上,而且它也醒過來了,那師叔應該沒事了吧?可我現在覺得渾身都不舒服,想要沐浴,煩請姬師叔為我準備一下。”
“慕容靈,你別得寸進尺!”
慕容靈本就是大小姐脾性,忍他許久皆是因為自己沒有籌碼,如今知道蠱王就在自己身上,而且還能對姬清河二人下毒,自也不再畏懼他們,也知道姬清河會答應她這個無關痛癢的請求。
果然,姬清河笑着點頭。
“無妨,師叔這就去為你準備,阿靈順道自己包紮了傷口,或是讓小顏幫你包紮亦可。”
“師父!”顏綏羽露出不滿的神色。
姬清河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