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清苑,二房嫡女三姑娘的院子,丞相府唯一一處擁有二層小樓的院子。

剛進院門,三姑娘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面露歉意,“好妹妹,忘了這個時辰我要練琴了,這……”

陸珺宜一臉呆呆的看着她,一副什麽都不知的模樣。

三姑娘心裏暗罵一聲蠢貨,跟傻子說話就是費勁,聲音輕柔帶着哄人的意思,“三姐姐現在要去練琴了,便不能陪你去學規矩,我讓丫鬟帶你去找柳嬷嬷。”

“三姐姐別走,三姐姐一起。”陸珺宜伸手拉住三姑娘的衣角,像是被人抛棄的小可憐。

三姑娘手上用了些勁掰開她的手,寬慰道:“柳嬷嬷人很好,你乖乖兒聽話。”說着吩咐身旁丫鬟,“憫月,帶七姑娘去柳嬷嬷那兒。”

“三姐姐。”

“乖乖跟憫月去,一會兒三姐姐來看你學的好不好。”

沒想到府中一向沒什麽存在感的七娘還有那樣一個身份,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娘親說的不錯,為了丞相府的顏面,其他嬷嬷的身份低了夠不上,柳嬷嬷是從宮裏出來的,身份上便讓人嚼不出錯處來,就是七娘落了一次水,人越發木讷了,要委屈柳嬷嬷辛苦幾日。

雖說她同意柳嬷嬷教導七娘,但她不願跟七娘一起學規矩,若是七娘在慶王府丢了人,豈不牽連一起學規矩的她。

原來女主不願跟她一起啊,吓死她了,陸珺宜心中暗暗慶幸。

柳嬷嬷住的屋距離三姑娘的二層小樓并不遠,且三姑娘平日就在這裏學禮儀規矩,進了屋才發現裏面挺大的。

“珺宜問柳嬷嬷安。”柳嬷嬷是二夫人特意請來給三姑娘一人做教習嬷嬷的。

從宮裏出來的嬷嬷身份都不一般,也是各府争着搶着要的,能被宮裏出來的嬷嬷教導,身份上就能拔高不少。

周姨娘就曾想讓柳嬷嬷教導四姑娘,柳嬷嬷是二夫人廢了好大勁才請到的,怎麽肯給他人做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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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事,二夫人和二老爺鬧的很不愉快,二老爺氣急了跑去打聽宮裏還有沒有放出的嬷嬷,想給四姑娘也找一個,被老夫人攔下這事才翻的篇。

福身行禮後,陸珺宜規規矩矩站着,接受柳嬷嬷的打量。

柳嬷嬷冷着臉打量陸珺宜,就這行禮和立容,到也勉強可看。

昨兒夫人便與她透了話兒,知曉今天七姑娘會來玉清苑跟她學禮數,話裏意思她聽的明白,這禮數無需認真了教,只需在慶王府宴會上過得去便好。

她在丞相府也呆了有幾年了,倒是第一次見到七姑娘,看第一眼雖不夠靈氣,模樣卻是沒得挑,她看人準,再過幾年丞相府的姑娘怕是沒人比得過她這張臉。

只可惜這樣的模樣,卻有個那樣的出身,不過宮裏慘的人比比皆是,她便也算不得什麽了。

“剛剛觀了七姑娘走路、立容、行禮,現在請七姑娘坐下,老身看看姑娘的坐容。”

原以為從宮裏出來的都很傲,陸珺宜卻覺得這位柳嬷嬷脾氣挺好的,也沒有特意給她難堪,而且不知不覺中,竟觀察了她這麽多。

在柳嬷嬷的注目下,陸珺宜回想三姑娘的坐姿。

原主沒有跟人學過這些禮數,她知道的就更少了,好在這幾日觀察女主觀察的多。

柳嬷嬷點了點頭,不過從表情來看,看不出是否滿意。

在柳嬷嬷的示意下陸珺宜再度站了起來,柳嬷嬷手一伸,丫鬟奉上一根二指寬的竹板,大概有人手臂長,竹板碰到身體,身形被糾正。

柳嬷嬷拿着竹板繞着陸珺宜走了一圈,邊走邊開口,“女子習禮數,這禮數囊括禮儀禮節二要,老身要交給姑娘的便是這禮儀,禮儀分四種,分為行走、立容、坐容、行禮。身為女子不管是走、坐還是立,皆要表現出女子的溫婉柔美來。七姑娘坐容尚且過關,立容差了一些,走路步子不急步調卻不好,這步調與立容可謂相輔相成,兩者合一便可都成,姑娘現在保持立容,走。”

陸珺宜有些佩服這位柳嬷嬷了,觀察的如此仔細。坐立和行走,坐最好模仿,這站和走卻是難的,在老夫人面前三姑娘最得寵,這站無需太過端正,走也沒有諸多拘束,她便學不到其中精髓。

陸珺宜正要擡腳,無意中看見窗戶外一雙偷瞧的眼睛,一個沒注意後腳踩着前腳的鞋跟,身體前傾撲倒在地,頭上的珠花一并摔了出去。

屋裏候着的丫鬟,噗嗤笑開了,她們的笑聲掩蓋了屋外的笑聲。

陸珺宜擡起頭看着柳嬷嬷,一雙眼眸滿含委屈,眼淚花兒在眼眶打轉。

磕到膝蓋了,真疼。

丫鬟的嬉笑并未影響到柳嬷嬷,她依舊面無表情:“繼續練。”

……

從玉清苑出來,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時辰,湖邊亭子果然沒人了。

取出繡帕将包來的點心一分為二,“小蝶你走一趟,将點心給小小少爺送去。送了直接回秋棠苑。”

點心是從柳嬷嬷哪兒拿的,她早上被冷飯冷菜折磨的難受,又練習了一個時辰的走路和站姿,早餓的前胸貼後背,眼碌碌盯了柳嬷嬷桌上點心将近一個時辰,好在柳嬷嬷雖冷臉嚴厲,心腸卻挺好的,一盤點心,她吃了一塊兒,餘下的全包走。

倒不是吃一塊兒就不餓了,柳嬷嬷一直看着她,她吃的極其小心,就怕哪兒出錯,可這般吃完一塊兒點心,味道何樣竟一點不知。

從湖邊到秋棠苑的路她走過幾次,小蝶走後,陸珺宜起身往秋棠苑去。

兩刻鐘過去,本該看見秋棠苑院門,可此時她卻迷糊了,琢磨到底是哪一條路走錯了,本想折回去重新走,偏丞相府的路交錯岔路口多,繞來繞去,她,迷路了。

“退下,都給我退下,再敢上前砍了你。”

“姑娘快下來,危險。”

“姑娘你慢點,快下來吧。”

聽聲距離陸珺宜并不遠,穿過一片竹林,鬧哄哄的聲音越發清晰,竹林過去是一面高牆,高牆旁邊有一顆大樹,樹上站着一身穿淺綠衣裳迎風招展的姑娘。

下人們驚慌失措的聲音來自于高牆裏面。

後院的人她差不多都見過,丞相府沒有什麽寄住的表小姐。被稱之為姑娘,又是生面孔,應該就是那位自始至終沒見過面的六姐姐了。

陸珺宜擡頭打量站在樹上的女子,三房放出的話是六姑娘卧病在床至今還未清醒,府中人只知道大夫時不時往三房去。

耳聽果然為虛,六姑娘這哪兒是沒清醒下不來床,這都快上天了。

一陣腳步聲,牆外出現幾人,兩個婆子和三個丫鬟,當看見竹林前神色淡然的陸珺宜,空氣一時間安靜下來。

六姑娘站的高,将低下人的一舉一動收入眼中,對于她們繞後早就看見了,豈料順着目光看去卻看見了一個不曾見過的人,脫口而出,“你是誰?”

牆外為首的丫鬟眼中慌亂一閃,忙開口,“七姑娘你怎麽來了?”

陸珺宜讪讪一笑,“……好久沒見到六姐姐了,我想六姐姐了,便想來看看她。”

這迷路一說,還是隐去吧。

“七姑娘有心了。”為首的丫鬟吩咐身旁的小丫鬟,“帶七姑娘去屋裏喝杯茶。”

三房的人心道完了,自家姑娘怪異的模樣被看見,傳出去三夫人一定不會放過她們的。

丫鬟想的入神,絲毫沒有注意到陸珺宜出現的地方不對勁,既不是三房正門,也不是偏門,因丫鬟婆子的心都在六姑娘身上,倒是讓她混了過去。

陸珺宜沒有跟着丫鬟離開,擡頭看着樹上那綠意盎然的身姿。

戰場的女将軍就是不一般,這身姿真英……

“阿嚏。”

‘勇’字還未感慨出來,樹上的六姑娘一個噴嚏腳下踩滑,好在她手快抱住了樹幹,這一變故吓壞了一幹丫鬟婆子,陸珺宜注意到她們的臉色皆是一片慘白。

一婆子哭腔的聲音從牆內傳出,“我的姑娘唉,你快下來吧,老奴求求你了。”

“姑娘下來吧。”

“姑娘你快下來,上面危險。”

丫鬟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就顯得很嘈雜。

樹上的人甩手呵斥道:“都閉嘴,再吵信不信我從這兒跳下去。”

哭聲和喊聲戛然而止。

陸珺宜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知道了這件事,三房說不定要滅她口。

怪不得三房把這件事守的密不透風一點口風都沒漏,六姑娘這個模樣沒被綁起來就算不錯了。

不過女将軍的性子果然不一般,不是常人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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