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秋風疾,長街蕭瑟。
都道是塞外苦寒,可即便是在最繁榮的京城,入了秋,西風一吹,倒也有了凄冷悲涼的味道。落葉紛飛,鴻雁南歸,忍不住讓人增了幾分傷感。
可這并不能吹滅宋楊氏想要帶宋青時入宮的歡喜。
這段時日,宮裏宮外都為太子即将選妃一事議論紛紛,衆人都道是內閣首輔家千金的宋青時端莊淑慧、容貌上佳,與年少有為的太子殿下那叫一個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許是流言長了翅膀,一傳十,十傳百,鬧得宮裏人盡皆知。所以宋青時一入宮,宮裏的下人們便紛紛迎上來獻起了殷勤。
“宋姑娘,得虧您來了,太子殿下今日生了好大的氣。”
“宋姑娘喲,奴婢還請您快去禦馬苑勸勸太子殿下吧,說不準見到您,咱們殿下的氣就消了。”
宋青時才沒那個本事安慰的了岳停風,但此刻也無法推拒,只得好脾氣地問道:
“煩請公公告知臣女,殿下這是出了何事?”
“唉,不就是那個禦前侍衛許牧嗎?我這做奴婢的都不知道他圖個什麽,有着那種出身,好不容易得了個武舉狀元。青雲路還沒起步呢,就不長眼地得罪了太子殿下……”
宋青時裝模做樣地附和了幾句,心裏倒是有了數。
許牧此人,前途無量。
別看他現在毫不起眼,日後可會成為朝中大将。許将軍出征,百戰百勝,許牧的才智謀略皆勝過馳騁沙場多年的西北大将軍曲氏,日後他所率領的遼東火炮營也能将曲将軍的神策鐵騎營一舉擊潰。
更重要的是,他會成為三皇子岳停雲的人。
前世的宋青時不知道許牧是如何相中岳停雲這個毫不起眼的三皇子的。她只記得前世她過世之前,岳停雲被派去西北平胡人之亂,不料卻遭遇追兵暗害。
世人都說三皇子定是埋骨沙場回不來了,曲璟言甚至還幸災樂禍來宋家“勸”宋青時這個“遺孀”節哀順便,氣得她嘔血不止,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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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似乎正是這位年紀輕輕的許牧,帶領五萬精兵直搗西北軍營,識破西北大将軍暗中勾結突厥王的詭計,來自遼東的五萬火炮兵大破西北神策營的八萬鐵騎,成功解救原本被誤以為戰死沙場的三皇子岳停雲。
從那一刻起,前世的宋青時便知曉,往後這宣寧國的江山,便是岳停雲的天下了。
可她最終還是一病不起,沒能等到班師回朝,也沒能見上她前世的夫婿。
此時的許牧和此時的岳停雲一樣,身份低微,任人踐踏,屈居于岳停風之下。
岳停雲的部下便是宋青時的朋黨,她自當拉攏許牧。
宋青時随母親來到禦馬苑,只見場上有兩人正在比武。
紅棕馬背上的是岳停風,另外一個騎着黑馬的布衣少年,恐怕便是宋青時尚未見過的許侍衛了。
把場上此景稱為比武,實屬不當,這更像是一場單方面的欺淩。
這場“比試”用的不是尋常的木劍,而是貨真價實的鐵器。岳停風出劍,招招沖人要害,而許牧只着了一身布衣,并未披上戰甲。鐵劍鋒利,毫不留情,縱使許牧武功上佳,也仍是招架不住。
岳停風攻勢兇猛,而許牧明顯只敢防守,幾場下來皆未曾出劍攻擊過岳停風,唯恐傷了太子殿下貴體。
兩者之間,分明是許牧武功更甚,卻不得已被岳停風這般欺辱,實屬可憐。
宋青時輕嘆一口氣,向身邊的小宮女詢問道:
“這許侍衛是犯了什麽事兒了,惹得平日裏溫和可親的太子殿下大打出手?”
“回宋小姐的話,是許侍衛自己無理在先,冒犯了太子殿下……”
小宮女叽叽咕咕一大堆,宋青時好不容易聽出了和原委。原來許牧出身小商人世家,身份低微,好不容易爬上個不錯的位置,向來不喜富家子弟濫用權威,路見不平,竟為了道義挑戰起岳停風的權威來。
說是今年殿試,岳停風收了不少銀子,本欲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安排蘇皇後母的遠方親戚奪得狀元,讨個光宗耀祖的榮耀。
偏生這屆考生中有個文采斐然的公子,出生寒門,身份低微。奈何天資聰穎,筆墨驚人,老皇帝看了他的答卷後贊不絕口,有心要讓他成為今年科舉狀元,甚至安排個國子監司業的好職位。
蘇公子定然不樂意了,竟仗着背後有太子撐腰,潛人去抓了那寒門子弟的老母親,威脅那寒門子弟,禁止他參加殿試。
那寒門子弟的母親是個老婦人,已年逾古稀,蘇公子的人手段粗暴,老婦人擔驚受怕,竟憂思過度,去了。
寒窗苦讀十年,好不容易進京趕考一趟,不僅要不戰而歸,還害得母親丢了性命。春風得意、衣錦還鄉的美夢一朝破碎,那公子悲憤不已,一時想不開,也京城的旅舍裏懸梁自盡,随他母親一同去了。
京中的官員們知曉此事,雖對這位公子的命運唏噓不已,但也沒有哪個敢出聲上奏、為他出頭,皆怕弗了岳停風的面子。
唯有同樣出身寒微的許牧,感同身受,痛心不已。不顧自身人微言輕,螳臂當車也要上報給皇上。
許牧非旦遞上去了十幾封奏折,大書特書蘇公子的罪狀,還在京城大肆宣揚此事:長街宣講、貼大字報……竭盡全力地為那位枉死的公子讨回公道。
此事事關重大,已然引起民憤,皇帝不可能坐視不管。皇帝雖未直接懲罰岳停風,但卻狠狠地罰了蘇皇後母家那位公子,暴打八十大板,徹底斷了他的青雲路。
而許牧因為正直清廉,升了官,成了禦前的一等侍衛。
成了禦前的人,就意味着要在宮裏當差。
在宮裏當差,就意味着岳停風可以随時随地收拾他。
岳停風雖沒直接受罰,但也損了在老皇帝心目中的形象,蘇皇後更是因為母家後輩一事哭紅了眼睛,岳停風覺得這一切都是許牧的錯。
許牧為人正直、作風端正,岳停風沒辦法挑出他當差的毛病,就變着法子折騰他。
今日便是,岳停風接着“比武”的名義要和許牧用真槍實劍在馬上一決高下,仗着自己身份高貴,許牧不能下狠手,對許牧進行粗暴地攻擊。
許牧若是傷了岳停風,他便去老皇帝面前告狀說許牧有意為之大逆不道,許牧若是沒傷岳停風,他便卯足了勁用劍刺他,好出自己這一口惡氣。
前世的宋青時從來只以為太子殿下溫柔又威武,從不知曉他背地裏其實這般小肚雞腸、陰險狡詐。
宋青時不打算讓許牧白白受傷。
馬場上的岳停風正假裝手滑,握不住劍,尖銳的尖端直挺挺地戳向許牧的眼睛。
許牧無力招架,躲閃不及,往後一仰,竟翻身摔下馬去。
許牧這一跤跌得有些重了,再加上身上本就被岳停風砍傷了幾處,失血過多,體力不支的在地上翻滾,躲避着受驚馬兒慌亂落下的馬蹄。
說時遲那時快,原本站在看臺上的宋青時突然好似打了一個趔趄,“哎呀”一聲,竟從高高的看臺上跌了下來。
這一跤是故意跌得,摔得并不狠,位置也計算地很好,離那馬兒不遠不近,足以驚動在場的侍衛前來救助,若是那馬兒真的發了性朝她過來,她也有一定的距離可以閃躲。
“青時!”
果真,岳停風和宋楊氏異口同聲道。
見是宋青時摔了下來,岳停風的目光立刻從許牧那處轉了回來,趕忙制住那受驚的馬兒,原本對許牧墜馬冷眼旁觀的侍衛們也紛紛圍了上來,保護宋青時不受傷害。
“青時,到這種危險地方來做什麽,有沒有受傷?”
受驚的馬兒被制住,岳停風翻身下馬,出聲問道。
“青時喲,怎麽這麽不小心啊,你可真是吓壞娘親了。”
宋楊氏從看臺上飛奔下來,摟住身上沾滿污泥的宋青時。
宋青時假裝恐懼地低着頭,餘光瞥見一旁的許牧正從泥巴地裏爬了起來,狼狽不堪,好在安然無恙。
“青時,到底傷着沒有,好歹說句話。”岳停風見宋青時沉默不語,溫柔問道。
“回太子殿下,臣女無事。”
宋青時楚楚可憐地望着岳停風,輕聲道:
“臣女擔心殿下為馬兒所傷,慌不擇路才跌下看臺的。”
宋青時的一番言論成功激起了岳停風作為太子殿下的虛榮心和保護欲,他果然很受用地點了點頭,道了聲無妨,叫人把宋青時送去太醫院去。
哪怕他不喜歡宋青時這個病恹恹的女人,讓人看見她為他癡狂的模樣,倒也着實威風。
“奴婢遵旨,那請問這許侍衛……”
“一起送去太醫院吧。”
岳停風擺擺手,一會陛下要和幾位大臣議事,他被點了去共聽朝政,可不打算遲到耽擱。
人都打了,許牧已經吃了皮肉上的苦,該治也得治。岳停風可不想捅出什麽簍子,許牧好歹是禦前的人,幾日不能當差被皇帝問起,岳停風也不好解釋。
“青時,你先去好好歇着,晚膳時分我來母後的鳳儀宮找你。”
岳停風拍拍衣上塵土,往勤政殿去了。
作者: 停雲寶貝下線中,男二君閃亮登場。
岳停風:原來老子不算男二?
停雲不會下線太久噠,馬上就閃亮亮回來啦。
芸香周三請個假,周四出榜了再更新。
有沒有榜都會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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