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跟随診脈
就算成為了闫重義的弟子,顧楷依然還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太醫,除了多個有名的師傅、住所搬到闫太醫附近外,和之前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所負責的嫔妃還是熟悉的那幾個人,宸妃依然每次都會給他不菲的打賞;他還是每天低着頭從禦花園旁邊行過,在笑鬧聲中,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還是每天抓自己的小徒弟們去空無一人的學堂學習,多次遇到路過的闫重義,兩個人一起探讨問題,到最後變成了兩個人一起教導孩子,效率明顯提升了許多……
時間長了,闫重義對高經藝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發現這個年輕人除了想法新奇之外,悟性也是很不錯的,特別是在開了幾次小竈後,顧楷的知識面增長了不少,給孩子們講解知識的時候,也更加深入淺出了。
看起來,這是一個适合被重點培養的年輕人,和大衆同步接受教育只會掩蓋他的天賦。
其實顧楷偷偷顯露出的這些本領,若是單個拎出來,無論哪一點都不能被稱作驚為天人,但當這些優點都集中在同一個人身上,并且同時展示出來的時候,他就是一顆寶珠,珍貴而稀有。
現在闫重義就是這麽想的……他覺得自己偶然發現的這個小徒弟,聰明懂事、認真向學、頗有悟性、還極負責任,能夠完整細致地将自己所學講給孩子們。
若不是這個徒弟過于恪守師徒尊卑,看起來有幾分死板,他幾乎就是完美的。
不過這個所謂的缺點在闫重義眼中,也不算是什麽缺點,他只是覺得顧楷對自己尊敬有餘,親近卻不足。可這種東西,是需要時間來培養的,不能操之過急。
顧楷雖然沒能見到自己的目标,但時常去找師傅詢問問題的他,也能夠拐彎抹角地探聽到些許有關顏貴人的消息。
闫重義不可能議論皇帝的妃子,所以他講話時,永遠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但從他的話語裏,顧楷還是能夠感覺到他對顏雪亦的不喜……比較規矩的古代人,看起來不大喜歡這種偶爾活潑偶爾寧靜,抽風一般的性格啊。
顧楷在闫重義身邊站着,他拿來請教的藥書正被攤開擺在桌子上,而闫重義卻并沒有看它,只拿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然後目光悠遠地繼續順着顧楷的話往下,開始讨論宮中的那些知名太醫。
說到知名太醫,就不得不提一下他們的豐功偉績,除了發現某種藥材、改良了某個藥方外,肯定會有“救治了某妃子”“治好了某皇子的陳疾”一類的功勞。
對于有關這些妃子的事情,闫重義大多是一帶而過,因着是在皇宮裏,所以不欲也不敢對皇宮裏面的主子們妄加評論。
知道闫重義的想法,顧楷也沒有明顯地表現出對後宮妃子們的興趣,他只是恭敬地站在一旁,點着頭,問闫太醫,某位妃子得的病症是什麽,聽名字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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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楷好學,闫重義也不會辜負他想進步的心思,便給他稍稍講解了一番。
這些事例本來就是別人的經歷,闫太醫不甚了了,所以講解得也不算特別的清楚,只能把病症和起初的一些治療手段說出來。
顧楷聽着闫重義的講述,又将自己幾百年的記憶拉出來,從中尋找一些比較有意思的想法,占為己有,最後提出。
闫重義把自己知道的全部經過都講給顧楷聽,但他卻唯獨沒有将解決方法說出來,就是想看看這個徒弟會不會有什麽新奇的想法。
果然顧楷不負他望,說出了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點子。
他根本沒想到,這兩種藥材也可以結合在一起使用……似乎也從沒有前人或今人有這種想法……
但沒人想到過不代表這個想法就是不可行的。
闫重義眼睛一亮,首先在腦海裏閃出的卻不是這個已經被解決的陳年舊事,而是自己最近有些發愁的一件事。
寧貴妃因為以前曾掉入冰湖,致使體虛氣寒,每到冬天更是手腳冰涼,就算在屋子裏擺滿火盆也是無濟于事。
其實這種病症雖然不大好治療,但對于闫重義來說,也只是稍稍棘手而已。
可這位寧貴妃——她怕苦!
娘娘怕苦,但是闫重義開的藥方裏面,最重要的一味藥,味道是出了名的苦,寧貴妃明明已經在各方勸導下決定捏着鼻子每天一碗藥地喝下去,結果剛喝了一口,就噴了侍女一身,接下來無論別人怎麽勸說,她也不願意再喝一口藥了。
這種事情算是寧貴妃的責任,太醫給她開了藥她卻不願意喝,的确怪罪不到闫重義身上。
但另外一個太醫,和他的情況差不多,娘娘也是喝不下苦藥,那個太醫卻把那味苦藥換成了幾味味道稍淡的藥,妃子忍着喝下去,雖然效果沒有之前的苦藥好,但時間漸長,也慢慢顯出療效來。
那邊的那味藥材容易換成其他幾種,而寧貴妃碗中的藥材卻是難以用其他藥材來代替的。
他們這些熟讀藥理的人明白這種問題,而妃嫔們卻并不了解,她們只知道其中一個太醫成功用幾種不太苦澀的藥材代替了原本極難喝的藥材,而闫重義卻沒能做到。
這樣一比較,高下立判。
闫重義已經在這件事情上發愁很久了……也算是他的攀比心思作祟,總想證明自己不比老對手差勁。
此刻突然聽到顧楷的話語,他只覺茅塞頓開,原本無解的難題在解決了最難的一部分之後,剩下的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顧楷不知道闫太醫為什麽忽然就撫掌大笑,連連說了幾聲“好”,但闫太醫眼中的欣賞,他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既然老師傅态度的變化對他有利,他也就沒有去探尋變化的原因,而是将思維扯回來,想要和闫重義就着病症的問題繼續讨論。
但闫重義已經對這個小太醫有了一個新的評價,就沒有接着顧楷的話題繼續讨論,而是突然詢問:“經藝啊,”他擡頭看了一眼恭立一旁的顧楷,繼續說下去:“我想帶着你去給娘娘們診脈,你可願意?”
其實就是想把顧楷放在自己身邊,帶着,讓他幫忙幹活。
顧楷這種“放在身邊”,和之前那個去接人的太醫的“放在身邊”,聽起來差不多,本質上卻有很大的差別……甚至可說是雲泥之別。
闫重義願意帶顧楷去見見貴人,若是貴人喜歡顧楷,或許顧楷還能被提拔一下。
而且這種熱愛學習的年輕人,要是能經常在闫重義身邊待着,定将學習到許多知識,更進一步。
闫重義這麽想着,更是堅定了自己的心思。
他面前站着的年輕人,表情在短暫的驚訝過後,逐漸轉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欣喜。
他原本一直低垂着的腦袋突然微微昂起,眼睛也被他用力睜大,看起來有幾分不谙世事的喜悅。
“您的意思是……”顧楷将自己的嘴唇緩緩向上挑起:“我可以一直跟在您的身邊,有什麽問題都能夠及時提出?”
顧楷把這個形象塑造得實在是太好,就算自诩閱人無數,人生經歷豐富的闫重義,也沒有發現顧楷這層皮囊下面的空蕩冰冷。
欣喜的他第二天就帶着顧非去給各位嫔妃診脈,很遺憾,顧楷沒有見到顏貴人和卞小萍,但他卻在跟随闫太醫走出寧貴妃的宮門時,遇到了皇上。
路修傑見到闫重義,便叫住他,詢問寧貴妃的身體。
闫重義的回答和以往幾乎是一模一樣——體弱體寒。
路修傑眼睛也不眨,又問闫太醫,說這個病症可想好如何治療?
往日闫太醫定是額頭冷汗直冒,一直低着頭,回複說這藥方雖然有,但藥湯實在是太苦……接着便是幾句無用的、表忠心說自己會繼續努力的話語。
可這次他在研究過後,心中有了八九成的把握,覺得自己再實驗一下,這把握的幾率更高。
心中有了底氣,闫重義瞬時覺得在路修傑面前,自己的腰板挺直了不少。
他将眼神調轉過去,看了一眼身旁的顧非,然後把身體壓得更低一些,回答:“回禀聖上,近日老臣與愛徒經藝探讨藥理時,發現有幾味藥可代替這藥方中最苦的那味……老臣正在研究,不日便能得出結果,讓娘娘早日擺脫寒疾困擾。”
看得出闫重義真的很喜歡這個剛認識沒多久的便宜徒弟,此時在皇帝面前,還将顧楷拎出來在路修傑面前晃了晃。
路修傑知道闫重義是個心高氣傲的老太醫,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會有“愛徒”。他心下好奇,就向顧楷那裏多看了兩眼。
顧楷一直低着頭,路修傑也看不到具體的五官,只能看出這個人長得很秀氣文雅。
路修傑對男人沒興趣,所以也只是往顧楷身上瞥了兩眼,見沒能看到正臉也不好奇。
他将目光收回來,随口稱贊了二人幾句,讓他們繼續努力後,就甩袖進了寧貴妃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