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臣

縣城城郊沒什麽人煙的林邊,草葉枯黃,地上鋪滿了落葉,有七八個穿着月白書生服的女人圍坐在一起,她們的袖子上全都綁着一塊紅綢,無一例外。

其中一個女人正在幫另一人袖子上的紅綢打死結,這塊紅綢現在代表她們的“命”,一旦紅綢被扯下來,就算是“陣亡”了。

那女人打完死結忍不住抱怨道,“晁遠想的什麽馊主意,山長也竟然會答應。再說了,她們只要藏起來,我們卻要從這偌大一個縣城裏找人,這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怎麽找?難不成真要挨家挨戶去搜?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難度級別。”

“你就慶幸吧,這虧是沒把眠山腳下所有那些村鎮都算進來,不然那才叫完蛋。”

唐瑜聽見後道,“山長應該是想讓我們自由發揮,看看最後會是一個什麽結果。我在想,對面是顧允書帶隊,按她的性子,肯定不會為了區區一次演練去擾民,所以我們不需要挨家挨戶去搜。”她轉頭問霍宴,“霍少,什麽打算?”

先前沙盤對抗分組抽完簽時她們就認了霍宴是她們這組人的主心骨,書院裏的女人大多怕她,但也服她,因而唐瑜這一問,所有人都在等霍宴拿主意。

霍宴緩緩道,“如果我是顧允書,我不會選擇藏起來。”

好些人不解,“山長給的時限是一天,這一天我們要是不能找到那兩男孩,不就算是我們輸了?”

“不過一次演練,若不正面交鋒,就這麽藏一天又有什麽意思?”霍宴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擺上的枯草葉,“如果是我,就設個埋伏誘敵全殲,這才能稱得上是贏。”

與此同時,縣城內的城隍廟裏,顧允書同廟祝商量過後,廟祝同意她們占用了正殿後的院子。這院子兩側的廂房內也供奉着一些小鬼,不過受香火的通常只有正殿城隍以及兩側的判官、無常,這些小鬼塑像沒什麽人會來供奉,房間裏看着積了灰,左後廂一間房則是一間雜物間,堆了些破損的塑像、燭臺和裝滿了城隍簽的簽筒。

那七八個女人進了那個雜物房間關上了門在商量着什麽,唐玥和衛章在院子裏無聊得蹲在水缸邊上看裏頭游動的魚,好久都沒見她們出來,衛章走上前湊到門邊上聽了聽。

唐玥問他,“她們在商量什麽?”

衛章聽了會又走了回來,搖頭道,“聽不太清。”

兩人正說話間,裏頭的門被推了開來,晁遠對他兩人道,“之前定下來的是誰扮太女正君,誰扮太女血脈來着?”

衛章指指自己,“我扮太女正君。”

晁遠臉上堆着笑對他道,“你看,在山長給的這個情境裏,我們是對太女忠心耿耿的心腹手下對不對?作為太女心腹,我們拼死要保下的是太女僅剩的唯一血脈,至于太女正君…快晌午了,不如去買個飯?”

一早下山到了晌午大家都已經腹中饑餓,演練也得吃飯,衛章原本沒多想以為她們是真的為了買飯,但那兩個帶他出來的女人走了一家酒樓兩個飯莊,比起買飯,倒更像是在到處轉悠故意讓人發現她們。

顧允書确實和霍宴想到了一處,就這麽躲藏一天沒被找到也是勝之不武,山長沒給任何提示或是限制,又要在一天內結束,顯然并不只是想看到她們兩組人一組躲了一天另一組找了一天沒找到人,所以想在城隍廟內設個埋伏。

顧允書本來就想派兩個女學生出去誘人過來,不過顧允書覺得不太能摸得準霍宴的心思,怕她不上當,幹脆加大了一點籌碼,讓衛章一起出去當誘餌。

不多時那兩個女人帶着衛章離開一個飯莊,走了一段路經過了一座廢棄的屋宅,那屋宅的圍牆大多已經倒塌,有一面牆塌了一半,還剩了半堵比正常成年女人高了兩個頭的矮牆,旁邊的磚牆塌得參差不齊,倒是像個臺階一樣可以攀爬。

三人剛走到矮牆旁,旁邊巷子拐角處沖了兩個人出來,一樣的月白書生服,那兩個女人作勢逃跑,身上掉了半支簽下來,她們從那磚牆臺階跑上矮牆,往另一邊一跳,一回頭見衛章蹲在那矮牆上一動不動,喊他道,“快走啊。”

“不走就‘死’定了。”

這矮牆實在不高,就是男孩随便一跳也沒問題,但衛章還是沒動,那兩女人只能扔下他跑了。

唐瑜彎腰撿了那半支簽,簽斷了前半截,但後半截簽尾的記號很清楚能看得出來,這是一支城隍簽,“徐煜那個鬼東西,我都看見她故意掏出來往地上扔的動作了。”她把那半支簽遞給後面走過來的霍宴看,“怕我們不追過去,還故意給留了點痕跡,顧允書還真是就怕我們找不到她們。”

霍宴沒回答唐瑜,她的視線落在那矮牆上,唐瑜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看見了正蹲在那矮牆上的男孩。

唐瑜認得衛章,這是她弟弟的好友,她本想着他一個男孩這麽被當成誘餌現在又被扔了下來落在這裏,還想上去招呼一下讓他等會跟着她們,晚點一起回書院。

結果她剛邁出去一步,就看見霍宴已經走上前,停在那牆邊,雙手扣着衛章的腰把他從那矮牆上提了下來。

唐瑜:“…”

衛章其實已經打算往這邊跳下來了,沒想到霍宴會突然伸手,把他抱下來的過程中,他聽到霍宴低聲問,“怎麽不跑?”

衛章總覺得她的口氣帶着明知故問的促狹,咕哝道,“反正我也是誘餌,跑不跑回去都一樣。”

霍宴等衛章雙腳落地就松開了手,她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手上總像是還殘留着剛才的觸感,整天穿着書生服倒是看不出來,那麽一截細腰。

這個誘餌,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誘誰,是她在局中扮的人,還是…

衛章的說話聲打斷了霍宴的出神,“她們說話都防着不給我聽,是不是怕我萬一落在你手裏,偷偷告訴你?”

霍宴挑了下眉,心想顧允書倒确實有可能防着這一手。

衛章朝霍宴伸出胳膊,他和唐玥在胳膊上也系有紅綢,他現在對這個情境算是了解了,不管是太女心腹還是開元帝的人馬,目标都是太女血脈,太女心腹要保的的是太女血脈,開元帝要抓活的也是要太女血脈,至于他扮的這個太女正君,對太女心腹來說是個誘餌,到了開元帝的人馬這裏,就只有一個被當場擊殺的下場。

衛章覺得自己已經看清局勢了,知道這真人演練大概是怎麽玩了,“我現在扮的是那太女正君,你把我這個扯了,這樣我就‘死’了。”

霍宴沒理他,而是越過他朝唐瑜伸出手。

唐瑜把那半支簽遞給她,“城隍廟的城隍簽。”

早先她們商量下來,覺得顧允書大面會設局,分頭在縣城中心一帶轉悠,唐瑜和霍宴在飯莊發現了顧允書那組人的行跡,尾随到這廢宅,眼下要去找其他人,唐瑜看了眼衛章,自覺十分識趣道,“我去叫上其他人,城隍廟外有一個十裏坡,不如就在那裏碰頭?”

霍宴點頭,唐瑜走後,衛章小聲道,“你這樣不對,你應該扯了我這個紅綢。”

霍宴突然就起了逗他的心思,偏頭問他,“你看過鳳闕門政變這段歷史嗎?”

衛章搖頭,霍宴道,“我這是在尊重史實。”

她慢悠悠道,“開元帝當時派出的那些人馬裏,那個頭領對那太女正君早就存了不臣之心、非分之想,觊觎久矣…”

衛章整個人都震驚了,眼睛漸漸瞪圓,偏霍宴還在繼續,她邊說話邊一點點靠近衛章耳側,最後幾個字更是放慢了速度一字一頓,“她早就盼着這個機會把人占為己有,後來,就把人帶了回去,鎖在房裏,日日欺負。”

這些話實在露骨,霍宴又離他那麽近,衛章聽得耳朵都全染紅了,心想着話本上都不敢這麽寫,正史居然比話本子還要刺激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衛章:我覺得你在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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