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手把手

衛章從養性閣出來就往器物房去了,還沒推門進去就聽見今日裏面箭頭在磨石上打磨發出的刺耳聲音似乎特別響。

衛章走進去的時候霍宴頭也沒擡,衛章在旁邊看了會,覺得霍宴這會心情很差。

雖然霍宴的心情變化從臉上很難辨別,但衛章現在大概能察覺出來,昨天編故事唬他的時候心情就挺好的,怎麽過了一天突然就一落千丈了?

刺耳的摩擦聲不絕于耳,霍宴今天手下磨箭頭時格外用力,衛章看了眼那個已經鋒利到閃出了寒光的箭頭,視線回到了霍宴臉上,她盯着箭頭的眉梢眼角都是化不開的陰郁,身上往外散着的戾氣如有實質,他在旁邊又站了會,沒忍住伸出了手。

那帶着點涼意的手指尖落在她眼角的時候,霍宴的手握着箭頭一滑,在磨石上發出了極長的一道金石摩擦聲,她剛才一直低着頭,這會才掀眉看向了衛章。

早好幾個月之前,衛章就有好多次都想着能伸手抹了她眼角的戾氣,只是從沒敢真的這麽做過,現在敢大概是因為開始有點有恃無恐,因為他已經發現霍宴就算真生氣了也不會拿他怎麽樣,就像霍宴那天說的,慣的他。

沒有了刺耳摩擦聲的器物房內變得一片寂靜,霍宴擡手把衛章的手指抓了下來,把那幾根微涼的手指輕輕在掌心握了一下,“想戳瞎我?”

霍宴的手心很熱,她松開手的時候,衛章覺得自己的手指都被捏熱了,他微微收攏了自己的手,“想…安慰你。”

霍宴發出了一聲低笑,突然站起身道,“給你看樣東西。”

衛章看到她從後面的架子上拿下來了一支箭,箭杆烏中發黑的顏色比書院裏常用的箭顏色要更深,沒有箭翎尾羽,而是拖着一根很長的麻繩,再看箭頭,箭尖兩側是兩根後掀的鋒利倒刺。

衛章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他那時候說想要試試能不能找到适合往水裏射魚的箭,這帶着勾刺的箭就是用來獵魚的箭。

衛章接過箭空手比劃了一下,這倒生的勾刺可以卡住射中的魚不至于順水滑走,繩子一頭留在身上,若是射中了魚就可以直接将魚拉起來,還能免了下水的麻煩。

衛章拿着那支箭前後翻看,驚訝極了。他那時說要試着磨能射魚的箭頭主要是為了找理由留在器物房,不過也有部分原因是因為他雖然打獵一把好手卻是個捉魚廢,所以才會一下子想了這麽個理由,只是怎麽都沒想到霍宴真的會做出這麽一支箭來。

前陣子書院大考過後免了晨課那段時間,霍宴照舊天不亮便早起,清早那段時間就在器物房磨箭頭,削箭杆嵌箭做了這支獵魚箭,有時候午後磨箭頭的時候衛章也在,不過他不怎麽注意她手裏磨的箭頭是什麽模樣,一直都沒發現。

衛章問霍宴,“我哪天能拿去試試嗎?”

“送你的。”

霍宴對于送男人禮物這件事兩眼一抹黑,之前的面人面具只能算是順路付了個錢,這第一次正兒八經送了樣東西,卻是送了一支箭,她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眼下看衛章那亮閃閃仿佛透着光點的眼神,更是沒意識送這禮物有哪裏不對勁,覺得本就該如此。

衛章摸着箭杆正在問她,“這箭沒有尾羽的嗎?”

“你要用箭捕魚,肯定是在岸邊近距離射擊,尾羽是為了保持空中飛行的穩定,這種情況下不需要。”霍宴拿了另一支書院騎射課常用的翎羽箭,給衛章看箭尾的尾羽,“書院用的大多是鵝羽和雁羽,無風時還好,風大的時候很容易飛斜,不怎麽穩定,最好是用鷹羽、雕羽。”

衛章沒想到還有這麽許多講究,問她道,“那箭頭呢?我看見你臺面上有各種形狀的箭頭。”

“最普通最常見的自然是這種箭頭。”霍宴說着放下了書院裏最常見的那種箭頭呈扁平銳三角的翎羽箭,拿起了臺面上另一個更為細長尖銳的三翼錐形箭頭,“這是破甲箭頭。”

霍宴在桌上排了五種箭頭,“破甲錐、鑿子錐、荞麥棱、柳葉錐、月牙鏟。撇去報信用的鳴镝響箭不提,這是大梁武備中最常用的五種箭頭。”

衛章近前低着頭細看,又指了指還有一些其他形狀的箭頭,“那這些呢?”

霍宴道,“有些箭頭只有記載并無實物傳世,是我按書中描述試着磨出來的,你指的那個應該叫蛇矛錐。”

衛章仔細端詳了一下,驚奇道,“還真像是蛇,彎彎曲曲的,這麽奇怪的形狀能用嗎?”

“這箭,在拔出時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衛章想象了一下那蛇矛箭頭拔出時會帶出的血肉,啧啧着搖了下頭,他看了這麽些樣式的箭頭手癢癢,問霍宴,“我能磨嗎?”

霍宴給了他一個半成品的三翼錐形箭頭,他握住箭頭占了霍宴的位置坐在臺面後,一點點在磨石上摩擦起來。

這事看起來容易磨起來卻一點也不容易,衛章還特別容易用力過猛,一壞就徹底壞了,救都救不回來。夏天前他說想試試打磨射魚的箭頭後霍宴給他磨過一次,弄壞了兩個箭頭被霍宴轟走後也就再沒有試過,現在他覺得自己看多了又能來試一試了,結果還是不行。

霍宴站在他側身後,抱臂倚着架子看他折騰,衛章回了兩次頭想求助,回第三次頭仰着腦袋看她的時候她終于離開倚身的地方往前站了點,松開了抱在胸前的雙臂,“你随意點,給你磨的箭頭就準備好屍骨無存了。”

這話正着聽反着聽都不像是在寬慰人,衛章細聲哼了一下,霍宴挑眉,“怎麽?這麽大個人了還要我手把手教你?”

衛章覺得他應該有骨氣一點拒絕她,但在骨氣和讓霍宴手把手教他磨箭頭之間,他不帶猶豫地選了後者。

他回過頭,因為坐着的姿勢不得不仰頭看着霍宴,眼睛裏除了她的倒影再無其他,“可、可以嗎?”

霍宴感覺到自己胸腔中的心髒重重一跳後像是漏了一拍,覺得自己早晚得被他給逼瘋。

用這種表情這種語氣問她可不可以,這世上還有她能說出不可以的事來嗎?

霍宴走到衛章身後,俯身握住了他的右手,教他手指用力的方式,“等大體形狀出來後,細節的地方要配合着磨刀來用。”

衛章只看了一眼臺面上堆放的各種尺寸的磨刀,他的注意力實在是集中不太起來,他的手背被細細包裹住,後背上似有若無不經意間時不時的碰觸,她說話時落在發間的溫熱呼吸,每一個地方,都讓他渾身顫栗。

衛章覺得他現在幸虧是坐着,不然他肯定腿軟到站都站不住。

霍宴松開手站直了身,“你再試試。”

衛章試着拿起了磨刀,一手捏着箭頭,另一手用刀頭去磨棱脊旁邊應該凹下去的位置,霍宴看了幾眼,搖了下頭,這次探身握住了他兩只手。

這個姿勢,讓霍宴比剛才離他更近,就像是從背後俯身擁着他,下颌擦過發頂時,衛章縮了下脖子。

霍宴看見了他這個動作,這次教完他松開他的手時,霍宴沒立刻收回手,而是用手背擋開了頭發在他後脖子那裏捏了一下。

衛章被吓了一大跳,整個人都往後回了大半個身子,拿手捂上了自己的後頸。

霍宴剛才想起了京都有許多男人喜歡養的貍奴,有些皮毛類虎,她曾見人抓貍奴似乎就是提着脖頸裏的軟肉。

衛章的眼神在問她捏他脖子幹嘛,霍宴心想,提一只小老虎,不過她沒說出來,而是收了一下臺面上的東西,越過了這事,對衛章道,“不早了,該走了。”

兩人出了器物房,衛章這才想起了他本來是想來就他在養性閣看到的內容質問霍宴編故事唬他這件事,結果見她情緒陰郁一被打岔,把這事都給忘了,“我剛才去看了《舊成史》。”

霍宴無動于衷,一點沒有謊話被戳破的緊張,她好整以暇地反問衛章,“然後呢?”

衛章道,“你不去寫話本真是可惜了。”

“是嗎?”霍宴挑眉斜觑他,“我以為按我的思路,那應該是本‘兵書’。”

衛章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霍宴的意思是在說他那日在書坊無意翻開看到後還假裝說是兵書的香豔禁|書。

衛章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你…”

“你說得對,那不是敵方頭領想對那太女正君做的事…”霍宴停頓了一下,衛章不是頭一回被她占嘴上便宜,猜到她下一刻肯定沒正經話出來,伸手想去捂她嘴,霍宴微微往後仰了一下,“那是我想對我的俘虜做的事…”

衛章漲紅了耳根一片,他就在霍宴身前,捂不住她的嘴,就着剛才的動作兩手落下時順手揪住了她的衣服,就聽見霍宴接下去道,“房裏關着,床上養着,研讀‘兵書’,你說,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說真的,雖然嘴上騷話連篇,但是後面你們會發現狗頭其實非常非常隐忍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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