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傳說中的替身梗(三章合一)

下颌上的手指, 指型修長指腹柔軟, 不輕不重的鉗制與其說是桎梏, 不如說是愛撫。曲徑唇角的笑容,眼睛彎起的弧度, 都是那麽恰到好處。像是鈎子,輕而易舉的便能撩動人心。

“你怎麽知道的?”垂落在肩頭的長發,鉑金色慢慢褪去, 變成鴉羽般的墨色,煙灰色的眼瞳也染成如夜般深邃。握住曲徑的手,曲謙昭親昵的将他抱得更緊, 交頸而談的模樣分外纏綿。

這樣的姿勢透着無言的獨占欲,而虛掩着的門外, 陽光折射過去, 卻映照出一抹比晨曦更為亮眼的鉑金。

“從你打斷我和西洛聊天開始就露餡了。”曲徑沒有躲閃, 任由他抱着:“還有敬語的使用和說話的音調。清岚的語速是比旁人慢些,但卻并不黏膩。更何況清岚不會像你一樣唯恐天下不亂。真正的神侍和會僞裝的變态之間還有很大的區別。”

“你還真是喜歡他。”曲謙昭眯起眼, 輕輕咬住他的耳垂, 眼神卻不由自主的飄向門外帶着一抹意味深長:“神侍不是那麽好掌控,小心翻船。”

“所以你這算是挑撥離間?”

“如果是呢?”曲謙昭大方承認。

“那沒有必要。”嫉妒心泛濫的大貓總是喜歡找機會宣誓主權, 曲徑并不把他故作的暧昧放在心上,他輕輕将曲謙昭推開,随口安撫了一句:“因為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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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溫柔的話語不過是毫不不走心的敷衍, 可曲謙昭的心卻因此突然亂了。至于門外的暗影也瞬間變得僵硬。

氣氛開始有些微妙。可突然,好似什麽細微的聲音引起了曲謙昭的注意, 他側過頭聽了一會,對曲徑說道:“你的小可愛似乎逃跑了。”

“西洛?”曲徑微微一愣,和曲謙昭一起回到病房。

果不其然,窗戶洞開,西洛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唯獨在曲徑的床上留下一枚記憶晶石。

伸手将晶石拿起,曲徑将其點亮,傳入識海中的畫面讓他陷入沉思。

這枚晶石裏藏着很多學院院長私下裏利用職務之便做成的黑幕交易,另外更讓人震驚的,還是西洛不為人知的身世。而這些,一旦曝光,便定能将學院院長至于死地。只是最後那句“以後再見”讓曲徑感覺有些微妙的不安。

然而總的來說,西洛的離開固然帶來了不少麻煩,可留下的利益卻更大。

“看來這次麻煩不小。”将晶石遞給曲謙昭,曲徑的神色十分複雜。

“的确,不過對你來說,卻是能夠斬草除根的最好時機。”看完之後,曲謙昭客觀的評價了一句,而後便對着原本疊放曲徑外套的床頭危險的眯起眼。

這個西洛的心思恐怕并不單純。

至于之前空無一人的醫務接待室中,虛掩着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真正的曲清岚走了進來。

他将曲徑之前用過的茶具一一收好,然後又悄然離去。只是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森冷,不複往日的平靜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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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

繼母看着被曲謙昭派人送回來的艾德裏安,盛怒之下捏斷了剛剛養好的指甲。

半個時辰之前還跟她正常通話的人,現在精神力退化,神志也不清不楚,幾乎變成了白癡。

這是曲徑的示威,更是赤裸裸的嘲笑和打臉。徹骨的怒意自心底升起,繼母恨極了将手邊的杯子也一并摔落到地上。

“廢物!都是廢物!”她狠狠地罵着。

可癱軟在地上的艾德裏安卻只會癡癡的傻笑,嘴裏還不停地重複着一句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空蕩的卧房裏,安德裏安帶着嬉笑的呆板聲音顯得格外陰森可怕。繼母無法忍受的命人将他的嘴堵上。

“夫人,需要找醫師嗎?”身邊的侍從謹慎的詢問。

“不必了。”繼母神色十分冷酷。無用的棄子不需要花費太多心神,壞了便随時丢掉,然後在尋找下一個。

可就在這時,之前的暗衛出現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西洛消失了。”

“什麽?”繼母詫異的追問。

“在清岚少爺的地盤,我不敢靠的太近,但是我聽得很清楚,院長家的雌性,那個叫西洛的那個确實不見了,原因不明。目前消息封鎖的很隐蔽,沒有其他人知曉。”

“還有這種事。”繼母的心思突然活絡起來。

嚴格說來,這場事故的當事人只有三個,傅臻受到重創,西洛跑了,唯有曲徑尚能自主活動,這便很能說明問題。

并且在繼母的眼中,西洛的逃跑多半是擔心事情鬧大以後,被人發現他同自己合謀故意誘惑傅臻試圖害死曲徑的事情。如今西洛人一消失,便是再無對症,她這裏也能洗脫幹系。

這盤棋還沒有走絕,她還有翻身的餘地。

“孩子丢了這麽大的事,作為父親怎能不知。”繼母命令暗衛想法子将西洛消失的事情捅到學院院長那裏。

“是。”暗衛領命而去。繼母也暫時松了口氣,殊不知,更大的危機馬上便會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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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時,剛從學院外面返回的學院院長也從護衛隊那裏聽說了情況。在看過傅臻以後,學院院長微妙的察覺到了其中的違和。

傅臻只是看起來嚴重,可實際都是些皮肉外傷,并不傷及本源。

而他到了事發現場,看見被曲清岚拾掇得不留一絲痕跡的場景之後,愈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他堅信這其中必有貓膩。

走廊安裝的記憶晶石在曲徑的精神力爆發中盡數破壞,碎成一地粉末無法在進行回放。于是,他立刻派人找了打開防禦系統拉響警報的艾希爾仔細詢問當時的情況。

“艾希爾,西洛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裝成一副憂心兒子的父親形象,院長神色之中滿是焦急。

“我,我也不是清楚。”艾希爾的腦袋也昏昏沉沉。

其實艾希爾對後面的事情記憶有些模糊。他只能隐隐回想起來,他拉響了警報,而後便因為曲徑精神力暴發引起的沖擊失去了意識。

但是看着院長皺眉的模樣,他還是小聲勸道:“您別擔心,曲徑救了西洛。我清醒的時候,也聽到其他同學說了西洛他沒事,已經和曲徑一起被曲清岚老師送去醫務室了。”

“是這樣……”艾希爾的答案并不能讓學院院長滿意。

而單純的艾希爾見他依舊憂心忡忡,又想了一會勸說道:“您要是擔心可以去醫務室那邊看看,雖然無關人等不得入內,但您是西洛的父親又是學院院長,應該沒問題吧。”

“嗯,好孩子,謝謝你的提醒,我這就過去。”知道從艾希爾這裏得不到其他更有價值的信息,院長命人将他送走。

艾希爾看着他,心裏卻存了一絲莫名的疑慮。他有種十分微妙的感覺,他發現學院院長似乎并不是真心在乎西洛。

而就在這時,一個十分面生的醫務室藥師突然敲門進來,焦急的對院長說道:“不好了,西洛突然不見了。”

“什麽?”院長先是一愣,而後眼中有隐晦的驚喜一閃而過。接着他便立刻起身跟着藥師一起往醫務室趕去。

他覺得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兒子丢了,父親自然是瘋了。做些什麽過激的舉措都可以讓人理解。在兼之他想起之前那人給他的暗示,只要曲徑一死,曲家必會滅亡。

因此,院長決定铤而走險,即便在他毀掉曲徑之後,會被皇室所不容,可有整個曲家作為陪葬,這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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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務室

學院院長和艾希爾到時,曲徑正靠在床頭吃藥。過于寬大的袖口松松落到手肘,露出他蒼白纖細的手腕。

似乎精神還不是很好,曲徑的反應有些慢,他們人都闖進屋內半晌,他才好似剛剛發現一般露出詫異的神色。

遲鈍,困倦,面無血色,這是雌性識海受損的最常見的表面病狀。

艾希爾咬了咬下唇,覺得有些愧疚。曲徑本來就是無辜的,若不是自己非要拉着他去找西洛,現在他也不用這般虛弱的躺在醫務室中。

而學院院長卻已經等待不及,作為一個失去最愛孩子的父親,他沖到曲徑床前,一把掐住曲徑的脖子發狂的大聲詢問:“你把西洛弄到哪去了?”

“院長!”艾希爾看情況不好,連忙上去阻攔,然而卻為時已晚,被學院院長一把推開,摔倒在地上,無法爬起。

而曲徑卻十分冷靜,他的眼神看起來依舊呆滞,但是院長的腳下,一株纖細的藤蔓,已經悄悄攀上他的腳腕。

淡淡的草木清香飄散在空氣中,學院院長對上曲徑那雙澄澈的眼,手上突然失去了力氣。

杯子落地碎裂的聲音,雌性的尖叫,雄性的怒吼,以及少年隐忍的痛苦喘息……

屋內巨大的聲響,足以引起剛剛從外面回來的曲清岚的注意。由于情況緊急,他顧不上敲門,便直接闖進去查看。

房間內一片狼藉,艾希爾扶着桌角勉強站起,面色發白。學院院長目帶兇色狠狠地看着曲徑,而曲徑則渾身無力的被他禁锢在床上。

他大睜的墨色眼眸寫滿了疑問和驚恐,因窒息而張大的淡色的唇間露出的豔色舌尖,竟有一種淩虐的詭谲美感。

怒意瞬間盈滿了曲清岚的胸口,巨大的壓迫感侵襲了整個屋子。光芒閃過,銀色的大貓懸浮在了半空之中,腳下的法陣聖潔而神秘。

和其他更善于武鬥的雄性不同,身為“神侍”的曲清岚,最精通的就是變幻莫測的術法。

殺氣撲面而來,橫溢着整個房間,煙灰的眼眸滿是森冷而恐怖的寒意,不複平日的淡漠清貴,倒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曲徑的遇襲觸發了神之契約,讓曲清岚在這一瞬間失去了理智。此刻,他的腦海中只有曲徑的身影,以及血色的殺字。

剛剛還兇狠異常的學院院長在暴怒的曲清岚面前猶如不堪一擊的綿羊。在曲清岚的等級壓制下,他連勉強站立都無法做到,更不論放開異能反擊。

交鋒結束的前所未有的快,銀色的大貓站在學院院長的胸口,鋒銳的爪子正對着他的心髒。它的雙眸之中仍舊充斥着殺機,而懸浮在他們周身的法陣,也逸散着絲絲恐怖之意。

“夠了清岚,我沒事,先放開他。”曲徑将曲清岚叫住。

“……”曲清岚沒有說話,但和曲徑對視的眼裏卻明顯寫着不贊同。

“他該死。”識海中清冷的聲音不複往日的慵懶,滿是森冷和寒涼。

“我知道。”曲徑用誘哄的語調安撫:“可是這種垃圾不配讓我的神侍把手弄髒。乖,先把他放開。”

一句“我的神侍”讓曲清岚心裏一亂,他下意識松開對學院院長的壓制,身邊的法陣也随之消散。

“院長,西洛的确突然失蹤,但并沒有死,也和我沒有關系。”曲徑開口對他說道。

“不可能,若真相安無事,你們又為何要将現場收拾的那樣幹淨?”院長十分不屑。他已經可以恢複行動,但還不能站起。這樣狼狽的姿态讓他覺得不堪到了極點,看向曲徑的眼神也盈滿恨意。

現下,憑着西洛消失的借口,他終于不用在掩飾對曲徑、對曲家的憤懑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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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收拾幹淨,否則這對西洛來說,便是未來最大的污點。同樣也是你的。”這次是曲清岚開口。他恢複人形,從儲物晶石中拿出一個卷宗扔到學院院長面前。上面詳細記載了事發地的所有殘留物檢驗結果。

“有人冒充傅臻的名義給西洛送信,信上有卡羅爾之花的味道。今天高階培育課的內容是西蛇果的培育方式,二者相遇有什麽反應你也清楚。可經過鑒定,這封信是由西洛僞造。另外,傅臻對西洛的突然襲擊是因為他當時失去了神志。西洛帶去的花束裏,藏有澤卡賴亞果實的汁液,蘊藏的計量足以讓雄性因為興奮而發生異能暴動。”

“若非不是曲徑舍命,西洛當場便會死亡。更何況卡羅爾之花和澤卡賴亞果實對于西洛這種未成年雌性來說,是嚴令禁止接觸的藥植。若事情鬧大,非但西洛會因此被種植師協會記上過失,你身為父親也難逃其咎。現在,你還覺得是我為了隐瞞事實而故意控制局面嗎?”

曲清岚的音調不高不低,沒有什麽過大的情緒起伏。可正是這種仿若局外人的敘述方式越發肯定了他說話內容的真實性,也越發讓學院院長啞口無言。

曲清岚如同碾碎蝼蟻一般的壓制早已經讓他的自尊被踩到谷底,而這種高高在上最能戳痛人心。

“那不過都是你們的一面之詞,我要讓曲徑為我兒子償命。”院長語氣激烈,徹骨的恨意好似曲徑真的和他有殺子之仇。可實際上,他根本就不在乎西洛。

“那您随意,不過請別忘了,我是一個貴族。”曲徑絲毫不為所動,冷淡的提醒了一句:“帝國法規,貴族不得動用私行,必須交由議院處理,并且由議院派出的法官進行調查審判之後才能定罪。您想追究我的任何責任,都必須先上報皇室。”

指了指脖子上的淤青,曲徑看向院長的眼神同樣充滿嘲弄:“況且您方才的做法已經違反了《帝國未成年雌性保護法》,現在,您還确定要和我鬧上議會仲裁庭嗎?”

“好,你很好。”學院院長無言以對。曲徑将他的後路盡數堵死,他根本無法反抗。唯有拂袖離開,姿态狼狽至極。

至于跟着院長一起來的艾希爾,面上的神情也同樣十分複雜,他覺得自己又害了曲徑。

然而他們卻沒有任何一人發現曲徑臉上似笑非笑的嘲諷之意。

托西洛的福,院長這次必死無疑。并且還能名正言順的捎上那個坑了原身數十年的繼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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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洛的事情終究還是鬧大。畢竟涉及到兩個貴族,而始作俑者西洛本身又是帝都種植師協會中年紀最小的大種植師,堪稱後起之秀,學院院長在學術派中的地位也并不卑微。再兼之學院院長一直堅稱西洛是被曲徑暗中殺害,否則為何會憑空消失?

因此事情在經過皇室同意以後,最終交于議會仲裁團處理。

範德爾街區,議會仲裁庭

這是帝都最古老的街區之一。《法典》記載:諸神之戰後,獸神勝利,将命運之神的天秤埋藏在此。而後帝國第一任大帝聽從神谕,建立議會,并将仲裁庭安置在此。

如今,公正與審判的教義已經在這裏傳承了數萬年。可其歷經風霜後的肅穆與莊嚴,依舊美得驚心動魄,讓人難以忘懷。

議會仲裁庭內,法務議員辦公室裏,一個男人正在桌前看着文獻。

他穿着标準的議員服飾,寬大的法袍上衣領和袖口處都用銀色絲線繡滿了精巧至極的暗紋。棕色的發絲修剪的恰到好處,發尾柔軟,略帶一些卷曲。眼神冷漠自我,卻能用中庸完美隐藏,不顯露分毫。

似乎遇見了什麽困擾,他微微皺眉,優雅矜貴的氣息在不經意間便會讓人心儀不已,完全忘記他殺伐決斷的狠戾手段。

敲門聲将室內的平靜打斷,一個侍從推門進來,把手中的卷宗恭敬的遞上。

男人随意翻開,恰巧是曲徑的案子。他皺起眉,略微思索了一會,拿出私印在卷宗的首頁蓋了章。

“稍後你去回複議長大人,這個案子我接了。”

“好的,閣下。”侍從答應着,又複帶着卷宗離開了男人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恢複了原本的靜谧,男人在侍從離開後,打開了左手邊挂着鎖的抽屜。

将外面的東西拿出來一些,男人伸手進去,把最裏面的一個相框取出。

由于許久不看,相框的玻璃上已經落滿了灰塵。他用手邊的絲帕潦草的擦了幾下,方露出玻璃下少年精致青澀的臉。卻是曲徑十五六歲時的模樣。

舊照片勾起男人塵封的記憶,然而不過一瞬,他的面容又恢複了原本的冷戾。

順手把相框扔回到抽屜,他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辦公室。

作為曲徑一案的審理人,他需要調查情況。原本這些瑣事不必他親自出面,但曲徑的身份特殊,于公于私,他都該親自見見。

男人這樣想着,打開了辦公室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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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德爾街區和帝國第一學院之間距離并不相差太遠,男人到的時候,正趕上休息時間。曲徑在曲清岚的陪伴下坐在學院花園中享受惬意的下午茶時光。

“打擾了。”男人主動上前,表明自己的身份,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可曲徑卻因為他的驟然出現而有些出神。

因為,第三條因果線突然亮了。

這個男人名叫陸明淵,是目前議會中最年輕的議員,民衆呼聲很高,未來有希望接替議長的位置,同時也是曲家附屬家族繼承人。

最重要的一點,他是原身第三任退婚對象。

陸明淵比原身大了近十歲,在原身很小的時候便認識他。雖然偶爾帶他出去玩玩,但對他并沒有什麽好感。

至于原身對陸明淵也同樣沒有什麽绮念,不過當做一個哥哥。但是在經過兩次退婚以後,陸明淵趁虛而入,對他許下諾言說要一生一世,這才讓原身死心塌地。

然而實際上,從小時候開始,陸明淵就是受到族中長輩安排才到原身的身邊。同時也是最看不起原身的人。因此借由曲家未來聯姻對象這個身份成功進入議會并站穩腳跟之後,他終于勸服家中長輩和原身退婚。

此刻,陸明淵已經知道了曲徑精神力ss+,并且斷絕情愛,不在被獸神眷顧的消息,也因此生出了一些旁的心思。所以他在看見案件之後主動接手,又在第一時間找到曲徑。

畢竟數年未見,他需要摸清楚底細。而曲徑也同樣在打量着他。

有原身的記憶在,曲徑對陸明淵的情況十分熟識。陸明淵是那種外表英俊冷厲,實則生活技能一竅不通,身邊沒人伺候,一天都活不下去的那種大少爺。

之前原身和他交往時,就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而且為了陸明淵,原身還學會了做飯的技能。

陸明淵得毛病特別多,吃不好了就要胃痛,所以原身把他照顧的特別精細。一粒米,一口茶,一根線頭,一顆袖扣,都在意至極。就連分手了還怕他不習慣,把這些瑣事都教給他的管家。

而陸明淵和他退婚的原因之一也同樣可笑之極。

在退婚之前,原身追問他的時候,他随口敷衍道:“因為你實在太卑微,活的就像個下人。”

因此原身吃一塹長一智,等到和傅臻交往之時,便謹言慎行,絕不多走一步。

雖然對傅臻用心,但卻一直表現出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那種類型,即便先舍了心,也放得下面子,但卻死死的守住心中最後的底線。

只可惜,他不明白,有錯的重來都不是他,而是那些恣意揮霍他感情的人渣們。

曲徑在看見陸明淵的瞬間就知曉了他的身份,并且立刻變得興奮起來。因為他終于找到能夠給傅臻最大刺激的方法。

對于一個只愛自己的人渣來說,最能刺激他的便是讓他發覺自己并不是那麽重要。還有什麽比過往認知被盡數颠覆來的更大?這個陸明淵來的恰到好處。下了這麽久的餌,也該往回開始收線。

而陸明淵并沒有察覺到曲徑眼底一閃而過的算計,在打過招呼後,他自然而然的坐在曲徑的對面。

旁邊的侍從主動為他倒茶。

西柏林紅茶,是最适合享受下午茶時間的選擇。這種紅茶味道十分獨特,入口微酸,而後會順着味蕾綻放出一絲甜味,最後以一點苦丁的澀意收尾,留下意猶未盡的餘味。

然而陸明淵卻不動聲色的皺起眉,他口上沒有拒絕,卻本能的将茶杯往外推了推,因為這裏面其中有一樣東西是他最讨厭的。

“你下去,我們自己來。”注意到他細微的神色變化,曲徑嘆了口氣,把陸明淵面前的茶杯移到自己面前,示意侍從不用伺候。

借用了花園的開放式茶室,曲徑親手泡茶給陸明淵。

煮水,選茶,一系列的動作由曲徑做出,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優雅自然。而更讓人啧啧稱奇的還是他的精巧心思。

不像其他人那般在紅茶中加入牛奶和糖,曲徑拿起一旁的銀制餐刀切下兩片薄如蟬翼的糖姜片。

半透明的玻璃壺中,紅茶已經泡好。曲徑曲起手指輕輕敲打壺壁,淡黃色的姜片在其中上下浮動,透出一絲夢幻。

曲清岚看他的動作,皺起眉,想要接手,卻被攔住。

而花園外,因為聽說議會仲裁庭來人所以過來探聽的傅臻也正巧看見這一幕。

那天的事情,傅臻的記憶同樣十分模糊。他印象中最後的畫面,就是自己失去理智,錯手要将西洛殺掉。原本他想找機會和曲徑談談,但卻始終沒有找到,學院院長也派人暗中監視。

直到今天,他才找到合理的理由,想要見曲徑一面,沒想到,卻碰上這樣的場面。

傅臻有些發愣,因為曲徑泡茶的手法娴熟至極,根本不是他記憶裏的那個需要人處處照拂留意的小少爺。

與此同時,更讓傅臻覺得微妙的,還是陸明淵飲茶時拿着茶杯的方式,和他拿着杯子的動作似乎一摸一樣。

傅臻皺起眉,下意識停住腳步,躲在暗處觀察。可越看,他越覺得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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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淵的時間并不十分充裕,他略坐了一會,将具體情況了解清楚之後便起身告辭。

而曲徑也不留他,只是心不在焉的啜着手裏的紅茶。

其實早在傅臻出現,曲徑就發現了他的存在,所以他刻意去給陸明淵泡茶,并且現在還故意調轉了手中杯子的方向,讓傅臻可以更好地看清楚,他手裏的茶,就是最開始陸明淵拒絕的那一杯。

眼下,這杯茶早已經涼透。西柏林紅茶只能熱飲,冷了之後的味道最為苦澀,根本無法入口。可曲徑卻好似毫無察覺,并且喝的十分專心,那雙眼也帶着無限的感懷和儒幕。

這是傅臻從來沒有見過的姿态。

猜疑瞬間将傅臻淹沒,他忍不住又将當初接近曲徑時對陸明淵的調查資料找出,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查看了一遍,然後他突然發現以前很多沒有注意到的小細節。

原來曲徑是會做飯的,原來曲徑曾經這麽照顧過一個人。

接着在對比自己,傅臻曾經邀請曲徑去自己的宅子做客。當時為了玩些情調,他開玩笑說要曲徑為自己做頓飯。結果,曲徑一臉無辜的炸了他的廚房。

與此同時,傅臻也敏感發現自己和陸明淵有很多共同點。同樣的身材,相似的穿衣習慣,一些莫名一致的小動作,并且其中最為吻合的一點,便是都極喜歡艾爵紅茶。

怪不得方才曲徑泡茶的手法熟練至極,想必在陸明淵身邊的時候,定是做習慣了的。然而,他卻一次都沒有為自己泡過。

回憶完全被點亮,傅臻甚至能清楚的想起他每次喝茶時,曲徑都用那種很茫然的眼神看着他的小細節,好似在透過他去懷念某個已經成為過去的人。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也許不是那麽特別那麽重要,甚至有可能是個替身。

這樣的念頭一出現便無法自控的蔓延開來,傅臻想到曲徑愛自己入骨的心思可能并不單純,怒意便瞬間盈滿了心髒。

可随後,他又迅速的冷靜下來。一切尚且沒有定論,他還需要好好調查。不過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會放過曲徑。

沒有人能夠如此玩弄與他,他勢必會讓曲徑付出相應的代價。

第四條因果線微微顫抖,終于有了斷裂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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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曲徑那邊,曲清岚的神色也有些不對。

“冷掉的茶對身體不好。”忍不住伸手蓋住杯口,曲清岚的聲音比往日要低沉許多。

“不礙的。”曲徑避開他的動作,将杯中殘茶一飲而盡,而後笑道:“這是你廢了很多心思才找到的,不能浪費。”

“那你為何剛剛又要另泡新的給陸明淵?”

“當然要泡新的,陸明淵那種人渣怎麽有資格觸碰你的心意。”曲徑解釋的模樣十分認真,澄澈的眼眸溫柔而寵溺。

曲清岚天生便能敏感的分辨出旁人的真情和假意,也自然知曉曲徑說的都是事實。

熱燙的暖流撫平了他方才的不滿,可在心裏熨帖的同時又多出更多的不滿足。

他努力克制,卻無法自控的生出更多的黑暗。因為他知道,曲徑的溫柔并不獨屬于他。

淡淡的光芒閃過,銀色的長毛大貓溫順的靠在曲徑腿邊,漂亮的煙灰色眼眸好似夜空中的氤氲的星光,滿是依戀。

“不要對我這麽縱容,否則我會變得貪婪。”識海中,曲清岚的聲音格外低沉,透着莫名的纏綿。

“那就變得貪婪,”撒嬌的大貓總是這麽惹人喜愛,曲徑伸手撫上它觸感良好的頭頂,眼中的寵溺變得更甚:“你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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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會仲裁庭的調查依舊在繼續,可傅臻卻好似完全不在意了一般,并不多為自己走動。最近,他的大部分視線都放在曲徑身上。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許多以前沒有發現的違和之處。

例如在他和曲徑交往期間,曲徑的反應總有些遲鈍,懵懵懂懂的看起來十分青澀。非但體會不到他許多精心設計的浪漫,還會經常犯很多小錯誤,讓人覺得十分麻煩又乏味至極。

但是現在的曲徑卻變得完全不同。他唇角的笑容溫柔,舉手投足間也透着些特殊的優雅韻味,那是傳承千年的老牌權貴世家才能沉澱出來的雍容底蘊。

傅臻為此沉迷,也隐約有種猜想,以前的曲徑多半是故意裝成那副愚蠢的樣子。

畢竟,一個人可以隐藏學識,卻無法隐藏他天然的氣度和習慣。能夠像曲徑這般做到退婚前後模樣大相徑庭的,多半是存心而為。

這樣的認知讓傅臻越發肯定心裏的猜想,他也許真的是曲徑用來還念陸明淵的替身。可他心底深處又有聲音不停地給他洗腦,告訴他“曲徑愛他,并且只愛他。”

就在傅臻繁複的疑慮期間,議會仲裁庭也定下了開庭日期,三天後的上午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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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第一學院院長辦公室

學院院長正在辦公室內不停踱步,随着議會的介入,事态的發展對他越來越不利。若不是西洛始終沒有找到,恐怕他立刻就會因為故意傷害未成年雌性為由受到懲罰。

再過七十二小時,便是開庭日期,他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恐怕這次又要一敗塗地。

就在這時,有侍從敲門進來,跟他耳語了兩句。學院院長聽完,立即面露喜色。事情終于有了轉機,這一次,他定能将曲徑徹底處理掉。

又仔細的吩咐了侍從幾句,學院院長才放他離開。在侍從走後,他反鎖了辦公室的大門,然後用特殊的手法在牆壁上輕按幾下。

齒輪轉動的聲音從地板下傳來,一道暗門也随之開啓,學院院長走進暗門。

通過一段長且陰暗的樓梯,他到了一個空曠的暗室內。

在暗室正中擺放着一個面容詭異的人形神像,雖然是玉雕而成,可眉眼間的邪惡詭谲之意卻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學院院長卻全然不決,他的眼中滿是憧憬和崇拜,他跪倒在石像面前念念有詞。不過須臾,一排血色的上古銘文憑空出現他身前的地面上。

翻譯成大陸語的意思是:曲徑死,則曲家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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