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主任室。
錢主任指着任北的手直哆嗦:“劉老師,我就說過這不是個好苗子!你不信!你看看這是一個高中學生能幹出來的事嗎!一個打八個!有仨去醫院了!他屁事兒沒有!你以為你英雄好漢呢?!”
任北站在劉華忠的後面,一臉無所謂:“沒以為。”
錢主任一拍桌子:“你還頂嘴!”
任北皺了皺眉,偏頭看向窗戶。這老頭太聒噪了,耳朵嗡嗡。
錢主任還想說,被劉華忠打斷,劉華忠語氣平緩,眼神誠懇:“錢主任,我們過來不是調查前因後果的嗎?我們是老師,為人師表,不能僅憑表面現象就判斷事情原委啊。”
錢主任:“這還不明顯嗎!明明就——”
劉華忠一臉不認同,語氣嚴肅:“我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堅決不犯形式主義錯誤。不能因為任北同學身強體健,就把錯誤都歸結到他身上,這是極其不負責任的行為。”
錢主任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脹紫着臉,半天才憋出一句:“……行!那你說!”
指了指任北,“你說!你為什麽動手?”
劉華忠慈祥又鼓勵地看向任北。
周晨用力向任北擠眼睛,用全部的面部肌肉向任北傳話:我剛才說的,重複一遍!你同桌就是你最堅強的護盾!
任北回了周晨一個我懂了的眼神,轉頭看向錢主任,擲地有聲:“他跟我裝逼。”
周晨:“?”
周晨:你他媽懂個幾把了!!!卧槽我太難了!!!
任北說完鄭重地對周晨點了點頭,他不會供出顧喻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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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晨已經靈魂出竅了,想起某人陰恻恻的叮囑,他覺得那張冷冷的退學通知書已經胡亂地拍在了他臉上。
錢主任臉色陰轉晴,勝券在握地看着劉華忠,“你看看,承認了不是!還有
什麽……”
劉華忠……
劉華忠壓根沒聽,一臉關切地走到任北身邊,拍拍任北肩膀,神色擔憂:“是不是有什麽不方便說的隐情,來,和老師出去說。”
錢主任:“……?”
周晨都看不下去了,捂着臉躲在角落,錢主任不應該在這裏,他應該在桌底……
任北搖頭:“沒有。”
錢主任冷哼一聲奪回存在感:“這已經不是小事了!不僅毆打同學,還惡劣威脅!不讓同學們從事故現場離開!”
想起他趕到的時候看見一群鼻青臉腫的學生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的模樣,錢主任就出離憤怒了:“還撂狠話讓人‘等着’!你吓唬誰呢!學校不是法外之地我告訴你!”
任北愣了一下,他沒撂狠話啊……
是顧喻,他想起來了。
同桌說了“等着”,就真的沒人敢走,同桌真牛逼。
任北繼續沉默,替顧喻認下了這個牛逼哄哄的罪名。
錢主任拿着“呈堂證供”着手聯系任北家長,劉華忠關心任北的情況細心安慰詢問,周晨……
周晨絕望地捂臉,某人就不能自己下場battal嗎,非得通過他!這下好了,完犢子了吧!任北非得被處分!
果然,不出周晨所料,任北被學校停課一周,支付被打學生的全部醫療費,下周一開學還要站在升旗臺上對被打學生誠懇道歉,并聲情并茂地朗讀自己的三千字檢讨。
任北是被任國富的司機小張接回來的,臨走前他回班拿書包,顧喻一句話都沒和他說,他主動搭話也不理他。
任北喪了。頹廢地坐在車上一言不發。
小張在任家當司機有□□年了,對處理這類事件業務熟練,對任北的脾氣也清楚,看着不好惹卻不是個主動惹人的,肯定是對方招他了。
回到家就又是空蕩蕩的房子,他親爹連他被處分了也沒空過來一趟,上次轉學是他爹唯一一次去學校。
國際好爹。
一周見不到顧喻,任北趴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裏,縮成一團。光是想想都受不了。
幾分鐘後,他越想越不能想,吹了個口哨叫來崩崩,抱着狗坐在床上神情凝重。
一人一狗對視良久。
任北:“那就這麽定了。”
崩崩:“汪!”
任北點頭:“兩票通過。”
—
孫志是住校生,下午去了醫院後晚上還得回學校,雖然理論上是他贏了,但他知道這事沒完。眼皮子已經跳了一下午了,孫志放學後叫來大姐頭韓苗語在班裏商量對策。
一群中午參戰人員造型慘烈神情緊張地聚在一起。
“要不,我去和那小子道歉吧?”孫志兩只眼眶青紫一片,左臂骨裂被吊了起來,左臉腫的老高,說話都不清楚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任北下手重卻很有分寸,專門打讓他疼又避開要害的地方。所以去醫院驗傷大事沒有,但孫志現在渾身都疼,沒個倆禮拜是好不了了。
韓苗語搖搖頭,臉色也不太好:“重點不是任北,是顧喻,他——”
“哦?你找我?”
一群人驚弓之鳥似的齊刷刷回頭,只見顧喻單肩背着書包,校服領口微敞,靠在教室後門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
模特廣告似的,卻沒人有心情欣賞。
韓苗語大腦飛速運轉,轉來轉去最後也只能得出一個絕望的結論——顧喻來堵他們了,任北真的是顧喻的跟班。他們打狗沒看主人,惹大麻煩了。
“怎麽不說話了?”顧喻自來熟地走到他們中間,拉開一張凳子坐了下去,從兜裏掏出個橘子一邊剝一邊看着他們,笑着問:“重點是我,重點來了,怎麽,沒什麽要對重點說的?”
一群人瑟瑟發抖地後退一步。
韓苗語尴尬地試圖解圍:“那個……”
“哪個?”顧喻一臉迷茫,半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拿起橘子,看着他們,“你說這個啊,任北買的,挺甜的。”
韓苗語:“……”完了。
果然,顧喻吃完一瓣橘子後嘆了口氣:“下次吃就得下周一了,饞啊。”
一群人大氣不敢出。
孫志這腦袋開瓢的一拖八地接了一句:“喻哥我們可以給你買。”
韓苗語使勁踩了孫志一腳,瞪着他。這是橘子的事嗎傻逼!
顧喻一愣,點了點頭,特別好說話:“也是,那你買吧。”
孫志被踩的嘶了一聲,聞言立刻得意地對兄弟們擠眼睛,卻聽見顧喻幽幽傳來一句:“不是任北的總感覺缺了點什麽……”
“這樣吧,”顧喻笑了笑,“你們在橘子上寫上‘任北特意買給同桌的’然後再給我,怎麽樣?”
一群人:“……”
顧喻覺得這個主意簡直棒極了,滿意地又撕下一瓣橘子扔進嘴裏:“這一天天的看不着人,心裏都不踏實,嘴裏不吃點什麽課都聽不進去。”
“這樣,你們幾個,從明天開始一天給我拿五百個橘子過來吧,拿到周六。”
孫志臉色慘白,眼睛瞪的老大:“每個……都要寫嗎?”
顧喻一臉不可思議:“不然呢?”
孫志瑟瑟發抖:“也是這樣的……小橘子嗎?”
韓苗語一把捂住這個缺心眼傻逼的嘴,迅速對顧喻說:“好的喻哥,我們明天早自習給你送過去。”
顧喻微微一笑,把韓苗語徹底釘死在原地:“嗯,是小橘子。任北沒給我買過大的,他說小的甜。”
韓苗語快哭了。
五百個小橘子,每個都要寫上“任北特意買給同桌的”,先不說五百個寫不寫的完,就那麽小的橘子,能不能把字全寫上都不一定……
顧喻這招太狠了,以後絕對,絕對,絕對不能招惹任北!
她以前還肖想過任北,現在任北在她眼裏就是一座小山一樣的橘子,她想哭。
一瓣一瓣地吃完沒他五分之一個手掌大的橘子,顧喻深吸口氣,神色黯然地站起身,一群人被他吓得又是後退一步。
顧喻搖搖頭,不要碧蓮地得寸進尺:“任北可沒這麽躲過我,啧。”
一群人:“……”任北最好行了吧!
走到門口,顧喻回身,潇灑一笑:“別忘了啊,差一個我都會傷心欲絕的。”
韓苗語哭都沒有了聲音:“……不會忘的,喻哥。”
—
第二天周晨看見任北桌子上的一箱橘子笑得腮幫子直抽抽。
顧喻這個逼,太他媽絕了,兵不血刃!這比他媽停一禮拜課還難受,聽說那八個人加上韓苗語一宿沒睡,寫了一晚上“任北特意買給同桌的”。
現在顧喻還沒來,九班門口就有一群拿着手機拍照的,論壇置頂“喻哥沖冠一怒為藍顏,媽媽的北北好可憐”都爆了。
一群人聞風而來堵在門口,都想見識一下五百個“任北特意買的橘子”長啥樣。無奈被箱子包着,只能等正主來了親自拆了。
早自習鈴聲響起,顧喻姍姍來遲,看見桌子上的一箱橘子好像還愣了下,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要橘子的話似的。
過了會兒才自言自語地“唔”了一聲,放下書包,拿出作業,掏出一袋不明物品塞到桌堂,把書包放在任北椅子上,一系列行為之後才坐下,慢條斯理地開始拆箱。
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某人被凍的蒼白、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仿佛他要打開的不是一箱任北特供橘子,而是潘多拉的魔盒。
只見顧喻慢悠悠地撕開膠布,打開箱子,露出了一箱橙中帶黑的小橘子。
沒人敢糊弄顧喻,小橘子是真的小,橙中帶黑是因為他們用黑筆寫的,不大的橘子寫得滿滿當當全是字兒。這一箱之前不知道寫廢了多少個,昨晚九個人可以說是一邊含淚吃橘子一邊在橘子上寫字。
周晨在心裏哇了一聲,牛逼了,這麽小的橘子,寫一晚上不得瞎了啊。
顧喻卻不着急吃,把橘子慢悠悠地一個一個擺到自己桌子上,每個橘子上的字都認真看一遍,不知道的真以為他在睹物思人。只有周晨後脖子一涼,深覺這個逼行為不簡單。
果然,過了二十多分鐘,寂靜的班級裏傳來一聲沒什麽起伏的喃喃自語:“這怎麽十四個字體呢……”
周晨:“……”牛逼!服了!你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