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給聖僧送老婆
“拿命來。”
“我要你們死!”
“全部都給我去死。”
“啊啊啊, 啊啊……”
那些張着猙獰人面的樹葉開始一聲比一聲更加可怖和凄厲的喊叫。
元奕瞳色完全沉了下去,卓老爺雖目前是普通人, 無法看到和聽到, 但周遭空氣忽然就陰冷了下去, 凍得卓老爺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他見元奕盯着面前的古樹, 目光一動都不動,也跟着望過去。
不知是什麽原因,他竟然有種一瞬間被無數雙眼睛盯着的恐懼感, 全身寒毛都悉數倒立了起來。
“法師,這?莫非是這課樹有什麽問題,這樹自我祖輩起,就一直栽種到現在。”卓老爺顫着音解釋了一兩句。
“這樹上不幹淨, 卓老爺且暫往後退。”元奕不打算和卓老爺多做什麽解釋,經他觀察,卓老爺并不是那等手上沾染過鮮血或人命的人。
但他又察覺到這棵古樹上怨氣濃烈蘊積,這種怨氣全都是枉死之人的軀體才能滋生出來, 這裏沒有魂魄存在,怨氣已存在百十年, 即将要化為食人魂魄的魍魉,暫不管他們過去受何冤屈,現在傷及人界無辜,便是于法不容。
元奕一手輕輕攥着佛珠,在卓老爺聽從他的話往後退, 快速擡手,在虛空中結了手印。
眉峰剛毅,眼底的光極端懾人,手印往古樹方向打出的同時,嘴中低喝一聲。
“縛!”
那聲音渾厚有力沉似古鐘,震得站他身後一米多開外的卓老爺心神都為之顫了一顫。
而不僅是卓老爺,甚至包括和卓家毗鄰的一個清雅茶樓,坐在窗戶旁邊的林遙亦被那道佛聲給震得,握着茶杯的手,手背上都控制不住地長出了青色的蛇鱗。
發現有蛇鱗冒出,林遙神色驟變,手跟着顫了一下,導致茶杯中的水灑出來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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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茶杯給放在,林遙把右手給放到桌下,左手掌心摁着右手,平複着被陡然驚到情緒。
“怎麽了,林公子,可是這家的茶不合口味?若是不喜歡,我知道西街那邊有家很不錯。”
林遙擡頭,看向對面的褐衣男子,這人是剛剛坐到他這茶桌邊的,他一坐下,便感知到了來自各個方向投過來的注目,有許多人都蠢蠢欲動,似想過來搭個讪,但真的付諸行動的,就只有眼前這個。
對方走過來的時候,林遙便從系統那裏得知道男子姓甚名誰,包括對方的家世背景,也都全部清楚。
因而當男子向林遙介紹他自己時,林遙面色淡漠而平靜。
雖不同于過往男子遇見的那些,一聽他的名字,就态度陡轉的人,但大概這就是美人的權利。
美人即便是不熱絡,甚至不說話,光是讓人看着,都只覺賞心悅目。
林遙輕輕搖頭,視線往窗外斜視過去,瞥向的方向正是卓家大院。
“不用,這家茶不錯,我只是忽然想起過去的某件事。”林遙睜眼說着瞎話。
他說的是瞎話,有的人卻直接當了真。
“何事?不知我能否幫上忙?”徐靖身體往茶桌方向微微傾斜,眼眸盯着林遙,顯然是真的想幫林遙。
“不用,不是什麽大事。”
就在林遙和徐靖談話的過程裏,卓家那邊,元奕已用迅疾的速度,将附着在古樹上的怨氣都給收了起來,這些怨氣無法直接打散,元奕的打算是把怨氣給帶回去,慢慢誦經使怨氣一點點化解。
“這樹下的東西,現在可以找人挖出來了。”怨氣已經收縛,不會再傷及到他人,元奕于是讓卓老爺安排家仆過來挖骨。
卓老爺在這個家呆了數十年,還是今日才得知,自家院子裏竟掩埋有這麽多聚令人膽寒的屍骸。
看着一具具被挖出來的屍骸,卓老爺驚得嘴巴都徹底合不上。
“法師,這、這……”
“這些都是枉死之人,但應該亡故了許久,不是近期的,卓老爺不知道也屬正常,請卓老爺務必報官,讓官府過來核實他們每人身份,并将他們屍骸都安葬好,此後令郎便不會再生異病。”怨氣已縛,就是卓老爺不這麽辦,卓公子也不會有事,但積德行善,總是好的,于元奕而言,只是幾句話,于卓老爺,只是散些銀兩。
卓老爺一聽和兒子有關,即刻頭點得跟撥浪鼓一樣。
“自然自然,多謝法師,若沒有法師,我卓家怕是還要和這些屍骸共同相處下去。”卓老爺連聲道謝。
後卓家老爺又請元奕到他兒子房間再去看看,因為屍骸找出來,但元奕好像只是簡單地施了下法,這讓以前沒有怎麽接觸過元奕的卓老爺,覺得事情不大可能就這麽完結了。
不過被元奕給直接回絕了,他從卓家大少的房間外經過了,十分确定卓家大少的病,就是這些即将變成魍魉的死亡怨氣引起的,現在怨氣已經清除,卓大少的病,不日就能痊愈。
卓老爺聽元奕這樣一說,被元奕沉靜的眼神盯着,像一瞬吃了數顆定心丸,其實他自己也有點感覺,便是他這個大宅,都慢慢有璀璨的陽光照進來。
卓老爺又道:“那法師請留下來吃頓齋飯。”
“不了,這怨氣強大,貧僧得盡快将它們帶至山上誦經化解。”元奕再次拒絕。
卓老爺看着元奕莊嚴的冷峻面孔,覺得自己像是不管說什麽都顯得多餘,在耽誤高僧的時間,于是忙點頭。
“我送法師出門,法師,請這邊!”卓老爺忙一側身,揮臂舉向右側方向。
元奕下颚輕點,行走在前面,從卓家大家走了出去。
卓老爺叫家丁準備一架馬車,送元奕回山上。
元奕以山路崎岖,馬車不方便行駛為由,再一次拒絕,加之又道,他路途中要去某戶人家看看,讓卓老爺就送到門口。
卓夫人從內院快步出來,奔到門口就緊緊拽緊了丈夫的衣袖,眼中分明含淚,嘴角卻有着喜悅的笑容。
“老爺,琦兒他、睜開眼了。”
卓老爺面色驟變,似不相信般,反手握着妻子胳膊。
聲音顫抖:“夫人你說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千真萬确。”
于是喜出望外的卓老爺便吩咐下人再送元奕一程,他則轉身和卓夫人去了卓琦的寝屋。
元奕一身灰白樸素的僧袍,沉靜無聲地走在行人來往的街市上,這個城鎮認識他的人不少,甚至好些人家,曾因為一些大夫都解決不了的緣故,而去尋求過元奕的幫助。
在看到元奕後,都立刻止步,躬身敬語一聲‘法師’。
元奕聽到了,也停下腳,低語一句佛語“阿彌陀佛”。
随後重新邁出步伐,朝小鎮外走去。
這天看着和過往沒有多少變化,如果沒有在即将出城的時候,遇見某兩個人的話。
說起來湊巧,徐靖竟是意外地認識元奕,更和元奕有數次的見面。
徐靖這人就是開朗熱情,見到多日不曾見到的元奕,剛好他家母近來睡眠不好,夜裏常做噩夢,聽說山上有個蓮池,那蓮池裏的紅蓮有奇效,若摘幾株拿來煮水喝,能安神靜心,那蓮池正好在小木屋旁,徐靖知元奕常在小屋禪修,今天有這個緣分,能在小鎮見面,徐靖自然不會就這麽當沒看見。
他同林遙言了句“在這邊等等”,随後自己單獨上前,将元奕給攔了下來。
“元奕法師,久違了。”
元奕雖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徐靖這個見了有數面的人,自是沒有忘。
元奕雙手合十,聲音沉穩:“徐施主。”
“看法師步伐匆匆,今日到小鎮,是又有什麽人家裏出事了?”元奕平時都呆在山上靜修,少有下山,于是徐靖這樣推斷着。
“貧僧今日到卓家走了一趟。”
沒有明說,但其中含義徐靖已有所猜想。
“對了,近來家母總心神不寧,夜間難安寝,請了宮中的禦醫也沒能讓情況好轉,聽聞法師住處有一池紅蓮,對治療失眠有奇效,我想前去摘一兩朵,不知可行否?”那蓮池就在木屋前,衆人理所當然認為,蓮池就是歸元奕所有,若是元奕不在,去摘點無所謂,元奕這個主人在了,就需和他說一聲。
即便徐靖知道,便是不說,元奕也不會阻攔。
“自然可行。”元奕其實在剛剛徐靖向他走來時,就注意到了和徐靖同行的另一名青衣年輕男子。
元奕對人的皮相在意的不多,紅豔白骨皆是虛妄,再美若天仙,終有年華老去的那一天。
讓元奕眸色微有變化的是青年那一身看似簡單實則華貴的青色長袍。
那種青色,正和昨晚出現在小木屋,躲藏在元奕衣袍下的那條小青色一模一樣。
那是種世間少見的青色,元奕迄今為止沒有見到有多少人穿過那種顏色的衣袍。
不像是用青色染料染出來的色彩,而像是它原本就是那樣。
看見青衣青年的那一瞬,元奕一瞬就想起小青蛇,毫無征兆的,竟是在想小青蛇現在去了哪裏,不知他們還能不能再見面。
“看時辰已到午時,不如一同吃個飯,午後我們再一起上山。”徐靖沒有注意到元奕看向林遙的視線,吃飯花不了多少時間,因而主動做出邀請。
心中實則已經料定元奕應該會拒絕,元奕似從來不與他人一桌吃飯,便是當初幫了他家那般大忙,也僅是在他家喝過幾杯水。
這天出乎意料的,連徐靖都想好後續說辭,元奕忽然點頭。
“好。”元奕那靜寧的眸光看着徐靖,令徐靖都意識啞然了剎那。
徐靖這人反應快速,驚訝歸驚訝,立馬接話道:“我知道一家飯館,裏面亦供應齋飯,法師随我這邊走。”
徐靖笑容自然而得體。
“這是我朋友林遙,林遙,這位是元奕法師,法師法力高深,鎮上許多人都受過法師的恩惠。”徐靖在準備走之前,将林遙和元奕互相介紹了一番。
“法師,有禮了。”林遙那漆黑如墨的眼瞳,在近距離觀看下,又讓元奕聯想到了小青蛇。
小蛇也有着這樣一雙純粹漂亮的眼睛。
大概不同的是,林遙的桃花眼眼多了點勾人的意味。
“林施主。”
青年的音色和他絕色的姿容一樣,清雅又動聽,元奕忽覺一種毫無由來的熟悉感,像是在哪裏見過這個人,像是在哪裏聽過這人的聲音。
因元奕是僧人,不食肉,飯桌上點的菜大半都是素菜,葷的菜品種不多。
期間話題基本都是徐靖在帶,也是從徐靖和林遙的談話裏,元奕方得知林遙不是這個鎮子上的人,來自江南的某個小鎮,家中經商,父母寵愛,他此次出來各處游玩,恰好經過這個小鎮,覺得周遭景色幽美,鎮子裏的人看着也覺得友善。
徐靖于是極為熱心的表示,願意當林遙的向導,帶他去各處看看,雖然他們鎮子看着小,可能夠游玩的地方,是真的挺多。
那邊元奕已快用完飯,林遙見元奕杯子中的水沒了,自發拿着水壺倒了一杯。
瑩白如雪的修長手指,精致完美看不到絲毫瑕疵,那手就在元奕眼皮下,他不用轉移視線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心海裏毫無征兆泛起細微漣漪,元奕收住心神。
用過午飯後三人往鎮外山上走,山路蜿蜒崎岖,徐靖看林遙一副貴族公子模樣,一開始還擔心這樣的山路,也許林遙會有不适,表示讓林遙現在鎮上,他去去就回。
“那蓮池蓮花爛漫,想來也是一番美景,我到是非常想去看看。”林遙随便尋了個理由。
這理由聽着很正常,不會讓任何人起疑。
徐靖出來倒是帶了個仆從,出城的時候,讓人不用繼續跟着,徐靖被林遙俊美的容貌所惑,只想多一些和對方相處的時間。
山路綿長,徐靖走着走着喘息漸粗,臉上也見一些薄紅,反觀林遙和元奕,二人面色都和剛上山那會一般無二。
漸漸的,徐靖被落在了後面,看着行走在前方的兩人,兩人都身姿峻拔,随穿着截然不同,可徐靖微微眯起眼,心中赫然生出一種那兩人竟是有種意外的般配感,這怪異的感覺一起,徐靖便想加快步伐,追趕上林遙他們。
兩腳忽的似有千斤沉,擡起來,都異常吃力。
好在蓮池不多時就到了,到了蓮池,林遙止步于池水邊,至于元奕則沒有留下來陪人一塊欣賞面前美景,轉腳去了小木屋裏。
進到木屋,元奕行至蒲團前,盤腿坐于蒲團上,從卓家那裏收來的怨氣,元奕放在袖籠中,雙手合十于身前,眼簾緩緩蓋上,随即就低聲誦起了超度佛法。
徐靖從後方走到林遙身邊,和林遙并肩而站。
身後小屋裏元奕在修禪,徐靖将聲音壓低道:“如何?以前可見過這般景色?”
林遙墨黑的眼瞳瞧着面前一大片開放得爛漫的紅色蓮花,沒有将目光移開,眸底唇角都染着令人心旌蕩漾的微笑。
搖搖頭,林遙說:“見過類似的,但沒有這裏的美。”
這是絕對的實話,至于這裏蓮花的美,到不完全是它們本身,更多的是因存在于這裏的某個人。
徐靖似也受到這山間幽靜氣息的影響,沒有再多言,站立在林遙身側,同他一塊靜靜欣賞這山間小木屋前難得的美景。
到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一陣較為強烈的風吹得池中蓮花都搖搖晃晃,徐靖眼眸眨了眨,從美景中收回點心神。
“我去摘幾朵。”徐靖朝右邊走,下意識的,視線就朝木屋裏的元奕投過去一眼,灰白僧袍的僧人容顏安靜,眉宇裏似隐約可見一種令人心神都寧靜的氣息。
行走到蓮池右側,挑選了幾朵盛開得正豔的嫣紅蓮花,将幾朵蓮花拿在手裏,徐靖返回林遙身邊。
山間風大,看林遙衣着也有些單薄,徐靖繼而提出下山的想法。
“你下山吧。”林遙輕語道。
徐靖面色微驚,疑惑:“難道你不下?”
“我今晚想就在小木屋住了。”林遙浸染絲絲柔情的桃花眼轉而直視着徐靖。
“那屋那般簡陋,你若是生病了怎麽辦?”徐靖想不通林遙怎麽回想要去那個木屋。
“何況木屋是元奕法師的,他不喜與人同住一屋。”
林遙明眸微微眯着,移開看向木屋方向。
他本身便不是人,因而徐靖說的這事,就不能成立。
“你母親身體更重要,既然摘得了蓮花,就趕快回去,無需為我擔心,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嬌弱。”
林遙故意加了最後面一句,眸光清澈,如山間清泉悠悠洗滌過一樣。
被那樣毫無雜質的墨瞳給盯着,有那麽片刻,讓徐靖有種自己心間的想法,全部被林遙給看透了一般。
見林遙神色異常堅定,似乎無路徐靖再怎麽說,都不可能有轉圜的餘地,徐靖張了張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但終究到最後,還是沒有再多強求。
“若是住得不舒服,一定及時告訴我。”徐靖心中暗暗嘆息了一聲。
林遙笑容柔暖迷人:“一定。”
徐靖拿着幾株蓮花依依不舍地走了,到這時他就真的挺後悔,沒有讓仆從跟着,不然他完全可以讓仆從将蓮花給帶回去。
等徐靖的聲音慢慢被密林給徹底遮掩,林遙一直矗立着沒有怎麽動過的身體,這才轉向,并跟着就往小木屋走。
元奕在誦經消弭那些怨氣,至于周遭什麽狀況,他并不知道。
林遙站在了元奕面前,他先是垂目俯瞰了一會他在這個世界的愛人,深情凝視對方英俊剛毅的容顏,忽的他直接頓下了身。
頓在元奕前方,只要林遙伸手,就能觸碰到元奕。
林遙右手緩緩地擡了起來,玉白瑩潤的手眼看着就要摸到元奕的臉。
面前的人像有所感知,詠誦經文的嘴唇止住,原本安靜閉着的眼陡然睜開。
兩人一瞬間四目相對,過度靠近的距離,讓彼此都能從對方眼瞳中看到自己身體映在裏面的剪影。
因為元奕的忽然睜眼,林遙右手就那麽止在了半空中。
不過他面上看不出丁點被抓包的尴尬或者其他,桃花眼眼尾呈微微上勾的弧度,屋裏光線不比屋外,加之林遙還是逆着光。
整張臉都陷在一片暗色中,也因此導致墨色的瞳似內力有燭火在閃耀,分外明亮。
“林施主,請問有何事?”元奕雖今年二十有加,可他作為佛門中人,從未接觸情.愛這兩字,他見林遙看向他的眼眸中有奇怪的情愫,卻因不知道那是什麽,所以猜不透林遙忽然伸手的緣故。
看他神情裏似有些懷念,然後元奕猜測林遙可能過去有友人面相與他相似。
這個念頭一起,元奕心中忽然震了一下,他發現他好像不喜歡這個念頭。
“無事。”林遙眼角上勾的弧度緩緩加深,沒有就自己剛才的異常行為做任何解釋。
“我看這一池蓮花尤為美麗,想在此借住幾天,不知法師可允?”
林遙上半身往後退了些,跟着自元奕面前站了起來。
于是本來的平視,在元奕那裏就換成了仰視,青年一身青衣,融進元奕眼瞳中,挺奇怪的,一看見那抹青色,就讓元奕下意識想起昨日來的那條小青蛇。
青年似乎和小青蛇一樣,表現出一種想主動接近他的心,可兩者分明又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山間風大潮濕,這屋裏雖有床,但被褥單薄,林施主還是盡早回山下鎮裏找個客棧入住。”他這木屋裏,除他之外,沒住過其他人,元奕也無法想象,有人于他同屋是一種什麽情形。
應允是肯定不可能的,在元奕看來,林遙身形瘦削,看着就是不能吃苦的貴公子模樣,元奕還不想明早林遙就在他這裏患上風寒等小疾病,自然不會點頭答應林遙的要求。
這個回答在預料之中,若元奕立刻就答應下來,倒是會讓林遙思考,元奕是不是出了點什麽問題。
“法師一人在這山間木屋修禪,想來佛心堅定,不會有感覺寂寞的時候。”
林遙側過身,看向在微風中飄揚的紅色蓮花綠色蓮葉,他臉上忽地彌漫開一種極為悲傷的神情。
“我的心始終都堅定不了,不管走到哪裏,只要是一個人的時候,便覺得那孤寂想無數只蟲子,在我身體裏啃噬着,法師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要怎麽才能變得像你這樣風雨不動?”
林遙保持着側身的姿勢,僅是眼睛斜看了回去。
整個問題其實并能不難,元奕天生就有一顆佛心,對佛法的參透也比其他佛門中人更為快速,要想靜心,非常簡單,控制欲.望,不讓自己被欲.望掌控。
但當元奕想将這話給說出去時,在姿容豔絕的青年眸光似有慘然的注視下,元奕像陡然裏有種感同身受,仿佛能夠感知到青年內心深處濃烈的情緒,元奕于是清楚,任憑他說再多,都無法讓青年更改他的一些決定。
“不打擾法師靜修,我先走了。”林遙向元奕略點了點頭,随後轉過身,頭也不回快速走了。
颀長清瘦的身體轉眼從元奕視野中消失,最後元奕看到的是被微風吹拂起來的一縷鴉色長發。
因為這個小小的插曲,令元奕心緒忽然就有些靜不下來,青年走得那般決絕,給元奕一種好像今生都決計不會再見面的感覺。
心頭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甚至當元奕從木屋中走出來,看到那一池安靜綻放的蓮花時,心口如被什麽蟄了一下,竟是讓他覺得疼。
這種感覺過去二十多年從未有過,那名青年……
元奕知道這世間有輪回轉世這一說,朝蓮池邊走,元奕不由得思索,莫非上一世他與青年有什麽糾葛,導致今生他又與青年相見。
就在元奕思索會不會有這個可能時,蓮池裏的一處水面忽然輕輕蕩開一層漣漪。
一條渾身都翠綠的小蛇,蛇頭露在池水上,水中蛇尾無聲擺動,它從蓮池的另一頭往前游動。
游到池岸邊,随即快速蜿蜒爬了上去。
在經過站立在岸邊的着灰白僧袍的高僧腳邊時,它用蛇尾拍打了一下高僧的斜背,然後也不管對方什麽反應,徑直從元奕腳邊游開,翻越過木屋門檻,游進屋裏。
游到木屋中間,地面上放置着一個圓形的蒲團,小青蛇爬上蒲團,在邊緣尋了個位置,蛇尾卷縮起來,整個身體盤成了圈,小小的蛇頭位于圈子中間,它垂頭枕在自己身上,蛇瞳意外的沒有閉上,而是睜着往木屋外看。
池邊的元奕注意到腳邊的微小拍打,他一低頭,看到的是小青蛇游開的蛇尾,視線一路跟着小青蛇到木屋裏,随後就見小蛇盤卷在他剛離開的蒲團上。
小蛇分明有着靈性,看向元奕的蛇瞳似在催促元奕快進屋。
元奕知道讓小蛇離開或許是最正确的抉擇,但忽然間他想起之前離開的青年曾問過他的一個問題。
那問題元奕以前從未想過,可當再次見到他以為已經走了,卻又意外去而複還的小蛇,他似乎忽然就懂了什麽是孤寂。
那種就算世間有千萬人,但那千萬人都與他毫無關系的感覺,令元奕竟覺得有些詫異。
返回到屋裏,元奕在蒲團前蹲下,他所蹲的位置,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下意識就是林遙剛站的地方。
元奕看小蛇還盯着他,蛇瞳一轉不轉,再次見到蛇瞳,心中那份陡然升起的歡喜,元奕對佛主起誓,若他日小蛇因他緣故,而有任何損傷,他一定竭盡全力,也要保小蛇安穩。
元奕向小蛇伸出手,小蛇吐出蛇信舔了舔元奕的手指,元奕面上的淡然和那微微的冷淡被小蛇的主動親近而徹底驅散,他正準備輕撫小蛇蛇身,忽地小蛇動了起來,蛇身爬上元奕右手手腕,蛇尾蛇頭盤卷在一起。
若不仔細看,就仿佛是一個翠綠光亮的手镯,那手镯戴在元奕手腕上,鮮明的顏色,和元奕灰白的僧袍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你吃過東西了嗎?”小家夥就那麽纏了一圈,顫在元奕腕上,跟着就不動了。
元奕擔心小蛇還沒有吃東西,但看對方這架勢,似乎不打算離開了似的,他已覺得只要小蛇不主動離開,他便不會再驅趕對方,因此自然而然就視小蛇是自己所要照顧和保護的。
林遙因為是蛇身,自己身體是冷得,而元奕作為人,對方身體暖熱,貼着對方的皮膚,暖暖的熱度不斷往冰冷的蛇鱗裏擴散,讓林遙渾身都暖熱,甚至想昏昏欲睡了。
被元奕忽然這麽一問,拇指大小的蛇腦袋歪了一下,在元奕的注視下,小腦袋點了點。
于是元奕再一次确定,小蛇是真的已有靈智。
“吃了就好。”元奕可能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林遙頭重新貼到元奕手腕溫熱的皮膚上,他蛇瞳緩緩掩上,蛇身頓時一動不動。
看着似乎一瞬就睡了過去。
元奕小心翼翼把衣袖往下拉,蓋住林遙的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好想有一款遙遙牌綠色手镯啊,搶過來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