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當假幹淨遇上真強迫症14
許恒軒的臉猛的一紅, 眼裏飛快地閃過一絲慌亂。而肥橙一看到髒衣服, 瞬間跑過去叼起其中一件往洗衣機旁邊拖。對它來說做這件事情似乎早已經習慣了。
如果許恒軒會打地洞，他發誓他此刻一定在離地面三百米以下的地方。然而還不等他做什麽, 他爸那頭倒是開了口。
“你個小淘氣鬼！”許大夫憤怒地指着肥橙, “兒子, 我就說你不能總慣着它吧？你看你看你看, 它把你的東西都往這裏堆，你可不就找不着麽？”老爺子看向眉頭皺得能夾死好幾只蒼蠅的洪鋒，“小夥子你是不知道啊，恒軒前兩天還總跟我念叨這衣服怎麽穿一件少一件呢, 你說說這肥橙, 都精出花兒來了。”
“喵嗚？”幹我什麽事啊！肥橙跑回來叼住第二件衣服, 眼巴巴瞅着許大夫。
“喵什麽喵？說你兩句還不對了？家裏就屬你最皮！”許大夫仿佛被影帝附體，把又愛又恨表現得淋漓盡致, “之前你從外頭弄來一大堆魚屍體，東藏一塊西藏一塊，把家裏弄得臭氣熏天，你說是不是你？”
“喵嗚……”肥橙耷拉腦袋, 簡直不知道到底哪裏錯了。大叔幹嘛突然那麽兇，以往明明都很喜歡它的。還有啊還有啊，它每次叼衣服哥哥都誇它呀，這次都沒誇。
“爸, 您還是別說了。”許恒軒越聽臉越紅。他感覺這個時候打多少個補丁都沒用，而且越打越尴尬。關鍵剛才打臉打得太快太狠了。他說沒擦地, 他爸還神來一筆地強調他幹淨，還天天收拾屋子洗衣服。可就地上這些衣服，啧啧啧，最起碼也得是三五天沒洗。
許恒軒都是習慣性的把髒衣服攢在一起然後讓洗衣店的人來取。雖然家裏有洗衣機，但他只洗自己的內衣，而且還是憑心情。大多數時候，他都會把穿過的衣服随處一丢，然後看到肥橙在家就讓肥橙叼到洗衣機旁邊——那裏有個專門放髒衣服的筐。
現在好了，這種習慣真是讓他丢人是丢到西伯利亞去了。
洪鋒的表情變得十分微妙。他開始是緊皺着眉頭，顯然對許家爺倆這種生活習慣十分不贊同。但是後來他發現他沒什麽立場，畢竟男朋友是假的，他和許恒軒正兒八經算也就是鄰居和朋友。
可是！看着真特麽鬧心啊！
對于一個有整潔型強迫症的人來說，看到這麽亂七八糟的環境簡直難受得一比，好像全身都不得勁。
洪鋒的母親是個十分整潔的人，給他養成的習慣就是打小講究。後來到軍隊之後，雖然每天訓弄得跟泥猴子一樣，但是訓練的時候累得不行，根本沒空顧上幹不幹淨，而訓練完了就可以回去洗漱了。
洪鋒這麽多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習慣，有時候阿姨不在，他還自己上手收拾收拾屋子，所以乍看到這種髒東西攢在一塊兒的做派真是……
“我去……拿東西。”洪鋒臉上帶着難以言表的笑容，十分生硬地擠出這麽一句話來之後開門離開。
“還愣着幹什麽呀？”許大夫聽到關門聲，拍拍兒子的背，“還不趕緊收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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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什麽呀？人都走了。”許恒軒悶悶地拾起地上的衣服，手欠地揪着衣服上的紐扣。
“你說啥？我沒聽清！”
“我說收拾什麽呀！人都走了！”
“那不是一會兒還來麽！”許大夫像以前一樣戳戳兒子的頭，“別擰巴了，快去幹活去！”
“知道了知道了！”許恒軒瞪了防盜門一眼，眼底的情緒有點複雜。但最後他還是聽了許大夫的話。
他承認他從洪鋒眼裏看到詫異和似有若無的嫌棄時心裏很難過，是那種很明顯的，不能忽視的難過。
原來他已經這麽在意那個人的看法了麽？
許恒軒腦子裏胡思亂想着，手上可一刻都沒停地忙活。
沒人知道許恒軒曾經也是幹淨過的，包括路寧都不知道，許恒軒一度甚至是比一般同齡人都要幹淨。
那時候他父母還沒離異，他母親也沒走，一家三口在一起，一個行醫，一個上學，一個美其名曰照顧家庭。只不過行醫的是真行醫，上學的也是真上學，而說照顧家庭的，卻并沒有把家庭照顧得有多好。
許恒軒的母親就是個十足的懶人，他們一家三口放一起比，她應該是最懶的那個。那會兒她成天在家裏，但是也沒能讓許家爺倆吃上一口熱乎飯，也沒說把家裏收拾得有多幹淨。她幹淨，但也就是幹淨她自個兒。
後來許恒軒的同學來家裏玩兒，無意中說了一句：我靠！許恒軒你家就是豬窩啊！
當時孩子們小，也就小學二三年級，說這種話并沒什麽惡意，行事也都是直來直去。但是許恒軒卻把這話往心裏去了。後來他跟他母親說：媽，您每天都在家，又不用出去工作，有時間的時候就把家裏收拾一下呗，我都不好意思請同學來家裏玩兒了。
當時的許媽媽笑說：那就別讓你同學來呗？來了我還嫌吵呢。
說完這話她給許恒軒拿了二十塊錢零錢，讓他自己買吃的，然後就提着包出去打麻将去了。門被風帶出異常響亮的撞擊聲，那時的許恒軒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其實班裏有不少的同學都羨慕許恒軒隔三差五的就有零花錢，想買什麽吃就能買點什麽吃。但是他們不知道，許恒軒反倒羨慕那些同學們每天回家都有媽媽做的飯菜，還有熨燙過的平平整整的紅領巾。
許恒軒那時時常在心裏安慰自己，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起碼有一樣，也該知足了。
如果不是後來許媽媽有了外遇，或許許恒軒會一直那樣安慰自己，并且平穩地長大。但是意外總是不定期來臨。
許恒軒也說不清具體是從哪天開始，母親一出去就打通宵的麻将不回家了，明明以往都只是白天玩的，但是那陣子夜裏也會出去，而且可能一出去好幾天都不回來。
後來她給他的零用錢開始變多，從二三十變成了三五十，又從三五十變成了百八十。而她不回家的次數也跟她給的錢一樣，直線上升。
再後來許爸爸看不過去了，兩口子就開始産生這樣那樣的矛盾，吵架似乎成了家常便飯的事。
有一次許恒軒看到母親臉上有傷，而他母親堅持着要離婚，就問她：媽，你怎麽樣才能不跟爸爸離婚？
或許對于那個年紀的孩子來講，有媽媽在總是好的。
許媽媽臉上依舊帶着只有對着兒子時才會有的那種逗小孩兒的笑容：你能天天把這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那我就不走了。
許恒軒不想他父母離婚，畢竟那還是他親爸親媽，所以他就真的信了她的話，開始變得勤快起來了。以往他放學總會看會兒電視再寫作業，但是他開始不看電視了，放學回家及時寫完作業之後就掃地，擦桌子，把家裏他能夠到的地方都收拾得整整齊齊。
然而可笑的是，母親還是走了。更可笑的是，她臉上那曾經被他以為是他父親打出來的傷，其實是他母親外遇的男人打的，只不過當時父親不想讓他知道他母親有外遇，所以才沒告訴他。
許恒軒有時覺得他們爺倆真是特別傻，為着那麽個人值得嗎？
許恒軒回家重新打開電視，重新睡前才做完作業，重新變得愛收拾就收拾一下，不愛收拾就把東西愛丢哪兒丢哪兒，愛怎麽樣怎麽樣。
反正，他想挽留的人都走了……
是的，都。
“我回診所了，鍋裏給你煮了粥，你記得喝。”許大夫看着手裏拿塊抹布沉默地擦着書架，許久都沒吭聲的兒子，“歇歇吧，別擦了。”
“嗯。”許恒軒手上沒停，嘴上卻說，“反正我也不喜歡幹淨。”
“聽不清！”許大夫只隐約聽到有動靜，“你是不是說話了？”
“也沒想讓你聽清。”許恒軒小聲嘀咕完長嘆一聲，轉身大喊：“知道了爸！你回去吧！”
“行，那我走了啊。別忘了喝粥，我上回給你拿回來的包子我也給你蒸了仨，你別忘了吃。”
“好好好！你快回去吧！”許恒軒笑着推許大夫，本有心想留他一起吃完飯再走，但想到診所裏做飯的阿姨每天都會給他爸做吃的，也就沒留。
天都快黑了。
許恒軒瞅瞅重新閉合的門和重新變得幹幹淨淨的屋子，去廚房盛了粥和包子，然後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吃完，最後收拾了垃圾下樓去扔。
大約是感覺到他心情有異，肥橙今晚沒去找洪鋒，但是在樓下的時候，它還是往洪鋒家門口跑了幾步。
後來它又跑回來了。許恒軒蹲下來摸摸它的頭：“他家到底有什麽好？你喜歡魚，哥哥也可以給你買啊。”
肥橙“喵嗚~”一聲，拿頭輕輕蹭蹭許恒軒的手。
許恒軒笑笑：“以後你還是少去鄰居哥哥家吧，特別是下雨天的時候，千萬別上他家印梅花。你那個鄰居哥哥可是很幹淨的人呢。”
“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什……”許恒軒無語地轉頭，“你怎麽還沒走啊！”不是李東這個自戀狂蛇精病又是誰！
“我就知道你跟那個人是鄰居，他下樓回家我都看見了，也沒再回來啊。”李東一副誰也別想再騙他的模樣，“恒軒，我知道以前是我錯了，但是我現在回來了不是麽？而且我以後一定改，一定只對你一個人好，我們複合吧好不好？”
“不好。我寧可一輩子單身也不會跟你在一起，所以你走吧，別煩了行嗎？”許恒軒甩開李東，“還有，麻煩你別再來我們小區，不然我真的報警告你擾民。”
“……你真的喜歡他？”
“我喜歡誰關你屁事！”許恒軒不耐煩地開單元門準備回去。
“等一下！”李東卻又再次拉住許恒軒，“恒軒，你敢用你未來三十年的財運發誓你真喜歡你那個鄰居嗎？如果你敢，我保證以後再也不來打擾你。”
“有什麽不敢的？我喜歡我那個鄰居，如果我說的有一句假話，咒我未來三十年分文不賺方便面都吃不起。行了，滾吧！”
“可是他不喜歡你。”李東松開手，“你不用騙我，我看得出來。”
“砰！”許恒軒把門關上了，回家！過了會兒，他突然想起什麽來，又下了樓：“肥橙，肥橙？！肥……”
“喵嗚~”肥橙應一聲，趕緊從樹上躍下來，歡快地跟着許恒軒進單元門。雖然它可以自己爬樹回家啦，但是哥哥想着它它還是很高興滴！
“叮咚！”許恒軒帶着肥橙剛進屋，突然傳來門鈴聲。
“鄰居？”許恒軒拿起可視電話，一看居然是洪鋒？
“回去之後接了個視頻會議，剛好阿姨又做了飯所以就沒急着過來了，晚了點兒，抱歉。”洪鋒提提手上的東西，“還種麽？”
“啊，種啊。”許恒軒摸摸鼻子，“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那你希望我來嗎？”洪鋒問。
“呃……呵呵。”許恒軒覺得洪鋒一臉嚴肅地問出這種話也是醉了，這問題怎麽答都會很尴尬啊！他按開下門鍵，順手把防盜門也打開。
“剛才好像看到你那個前男友？”洪鋒說，“他不會一直沒走吧？”
“誰知道，蛇精病一樣……”等等！許恒軒拿着拖鞋的動作突然變僵，“你、你是什麽時候來的啊？”
“什麽什麽時候來的？”洪鋒問。
“就是……你，你剛才來的時候，李東，我是說那個蛇精病，他就走了麽？”
“對啊。”
“哦，那算了，沒什麽。”許恒軒轉身偷偷拍拍胸口。
真是他奶奶的熊，吓死他了！他還以為洪鋒又遇到了“車禍現場”！
話說他剛才那就是變相的表白啊，可不能讓洪鋒聽到。
洪鋒真的沒聽到嗎？
許恒軒忍不住偷偷打量洪鋒，卻發現洪鋒嘴邊帶着若有似無的笑容。
所以到底有沒有聽到啊啊啊啊啊！
許恒軒都要抓狂了，卻不知洪鋒想的其實是：這屋子收拾得可真幹淨，看着真叫人舒心。可話又說回來，他怎麽一直在看我？我要不要轉個頭呢？
算了還是別轉了，我一轉頭他肯定會不好意思再看。
要做一個有修養的洪先生！
于是一分鐘過去了……
許恒軒：所以他到底聽沒聽到？！
洪鋒：他到底還要拎着拖鞋看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