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蝶戀花(5)

紅茶扶着姜致下馬車,另一邊陸小山也下來,咋咋呼呼跑到姜致旁邊。

“哎喲可把我憋死了,茶喝多了。”陸小山看向旁邊站着刑部的人員,一副慫樣,“哎大哥,你們刑部的茅房怎麽走?可否行個方便,先讓我上個茅房?”

那小哥看了看陸小山的臉,向旁邊的人說:“你帶他去上個茅房。”

他們從馬車上下來,自覺地分作兩堆,一堆是來看戲的,另一堆是梨花園的人。孟複青翻身下馬,來到最前面,他背着手,目光全場掃過一圈,威嚴不容置疑。

“對不住了,諸位配合協助辦案的功勞孟某會記在心裏,請吧。”他話說得好聽,誰不知道即便不配合,也不得不配合。當今聖上與孟複青關系頗好,打小便認識,多數時候都是偏袒孟複青的。

那些個貴人們,要麽是某某大官的妻子,要麽是某某大官的女兒,以及親戚之類。這讓借着陸小山的面子混在這兒的姜致赧然,她默默往後站了一步,落到隊伍最後面。

孟複青背着手站在旁邊,看着他們進了刑部的大門,到最後一個的時候,忽然走過來兩步,随着姜致一道進門。

姜致不自覺地往旁邊挪了一步,聽見孟複青不大不小的聲音:“姑娘可丢了只銅青雀的耳環?”

姜致硬着頭皮笑出來,點頭道:“是丢了只。”

紅茶聞言瞥了眼青爺,似乎疑惑這等事為何青爺也知道。姜致心中嘆口氣,只盼孟複青別再說話。孟複青眼一斜,注意到了紅茶的目光,斂了神色,話題一轉道:“姑娘可要孟某幫忙找找?雖然刑部沒這項業務,不過偶爾助民為樂,相信君上也樂意看見。”

姜致仍然笑得僵硬,“那多不好意思,孟大人還是先忙完公事吧。”

孟複青從喉嚨裏應了一句嗯,忽然加快步子,幾步走到了隊伍最前面,進了房間。孟複青拉開椅子坐下,一擡手吩咐:“先讓他們說說情況,記得記下來。”

尹松得了吩咐,又吩咐下去,一時間分成幾隊。姜致同一個貴婦人分到了一隊,她看着貴婦人有些眼熟,但是沒想起來是誰。在她們前頭還有幾個人,她們便站着。

姜致聽見貴婦人抱怨了一句,“怎麽這麽慢?本來就晦氣,還要沾染更多晦氣……”

姜致捂嘴咳嗽一聲,偏過半邊身子,看見陸小山在那兒同人侃大山,說得繪聲繪色。她會想起他當時那說話都哆嗦的樣子,不禁好笑。

陸小山看見她,還頗為自豪地揮了揮手。姜致只當瞎了,不做回應。

又站了會兒,她面前那貴婦人再次不耐煩地埋怨:“怎麽回事啊?還有沒有天理了?”

天子的道理便是天理,姜致皺眉,覺得她過于莽撞。她心中念頭未落,婦人身邊的丫鬟已經開口:“哎我說你們怎麽辦事的?怠慢了我們安平郡主你們擔待得起嗎?”

姜致微垂頭,原來是安平郡主,難怪她覺得眼熟了。安平郡主是寧王的女兒,寧王是當今聖上的叔叔,早就去了封地。早年因着太後喜歡,他兩個女兒留在宮中,姜致在宴會上見過幾次。除了安平郡主,還有一位安樂郡主。前幾年安平郡主許了人家,便攜夫婿回了寧王封地,許久沒回來過了。

安平郡主太久不曾回來,只怕不清楚京中情況。刑部換了孟複青做主,哪兒還能有什麽怠慢啊擔待的。

姜致低咳一聲,盯着鞋尖,聽見前面問話的人聲音停了,有人走動的聲音由遠及近。

越來越近,最後聲音停在姜致耳上,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在她耳朵裏炸開。“安平郡主?臣是按程序辦公事,不知郡主有何指教?”

姜致感覺耳膜發癢,她微微擡頭,用餘光瞥了眼孟複青,見他目光未看過來,便悄悄擡頭撓了撓耳朵。

孟複青身形高挑,比安平郡主高了一個頭來,氣勢上便讓人不自覺心虛。安平郡主等得不耐煩,也不管這許多,嚷嚷道:“我都等了多久了?還沒好?是我太久沒回京了,竟不知你們辦事效率變得如此低下。”

姜致放下手,為這位安平郡主默哀,越是頂撞青爺,越是沒什麽好果子吃。她咳嗽一聲,只希望別連累她,讓她快些問完話,快些離開這裏。

孟複青端出一個笑容,笑意未達眼底:“那郡主有什麽需求,不妨說來聽聽?”

安平郡主臉色稍緩,心道這人還是個識時務的。“我要快點解決事情,然後送我回去,否則……”她厲聲道,“小心我告訴皇兄!”

孟複青仍舊笑着,轉了轉大拇指的玉扳指,擡手吩咐:“來人,請安平郡主上座。既然郡主嫌棄我們服務不周到,那便先別詢問郡主了。”

有人應是,搬了張椅子過來,孟複青對安平郡主做了個請的手勢,安平郡主趾高氣揚的臉,剛要開口,便被孟複青兩個收下按在椅子上不準動彈。

安平郡主不敢置信地看着孟複青,嘴上又罵咧起來:“你!你好大的膽子!敢這樣對本郡主!”

姜致閉眼,覺得沒眼看。

孟複青道:“臣的膽子也就比郡主大一點,倘若郡主有意見,但凡向聖上說明。對了,臣之名姓,孟複青。”

他最後那句落得字正腔圓,自帶威懾氣勢,一時間房間裏都安靜下來。誰都沒說話,除了陸小山這個缺心眼的拍着手掌叫好,“青爺威武。”

孟複青自然沒給陸小山眼色,在緊張的氣氛裏平靜地開口:“看着郡主,一定不能怠慢了禮數。等大家都問完了,再詢問郡主,讓郡主享受享受這樣的待遇。”

實在過于嚣張,從前是聽別人說,到底是隔了時間空間的屏障,沒有那種沖擊力。如今真在眼前見識到了,姜致真琢磨明白了“鬼見愁”三個字的真谛。

所有人又都恢複先前的秩序,原本還有些微詞的也都閉了嘴。姜致略等了等,便等到了自己。

陸小山已經被詢問完了,跑過來看熱鬧。

“姓名。”

“姜致。”

“哪個致?”

“‘何以致拳拳’的致。”

“多大了?”

“二十三。”

這話不是姜致答的,她的“二”字口型還定着,便聽見那個曾在她耳膜內炸開的聲音替她回答,腳步聲居然在回答之後,姜致有些神奇地想。

随即反應過來,孟複青如何知曉她的年紀?

她不解,閉上唇扭頭,對上孟複青一雙笑眼。這人剛才分明還一臉沉肅,怎麽忽然又笑起來?

姜致頭皮發麻,眼前問話的小吏還在看着她,她點頭。

陸小山又添柴:“孟大人真是斷案如神啊,這都能知曉。”

孟複青哼笑一聲,記錄的小吏差點多給添一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孟大人剛才笑了?對着眼前這位姑娘?

他又擡頭看了一眼,嗯,姿色尚可,不過都二十三了,想來也為人婦了。嘶,大人這癖好……有些特別啊。

孟複青俯身,手指落在簿本上,如此一來,更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小吏照例詢問之後的東西,姜致一一作答,很快結束。陸小山笑問:“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嗯?”孟複青直起身,看向姜致,眼底似乎染了些消息,又似乎是陰沉的厭,姜致心中一遍。

孟複青說:“恐怕不大方便,方才姜姑娘委托我,替她尋一尋她最愛的一只耳環。孟某雖然不才,倒也願意一試,至于旁的,陸公子更可放心了,有孟某在,必然會保證姜姑娘的安全。”

他手指落在姜致坐過的椅子椅背上,輕輕敲了幾聲,“至于陸公子,上回陸太師說,倘若公子再犯事……”

他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全由陸小山自己體會。陸小山臉色難堪,他上回打碎了他爹一個心愛的古董花瓶,這事原不歸刑部管,不過當天正好孟複青也在,目睹了全程。

“唉,那、那你記得送她回家,我先回去了啊,姜致。”陸小山走得垂頭喪氣,剩下姜致十分茫然,她何時說過?

孟複青接過她的眼神,理所當然地曲解,“勞煩姑娘略等一等了。”

姜致扯出一個笑容,她此刻覺得自己像賊,在和一個捕快玩游戲,一個名為“賊到底是誰”的游戲。她是那個道行不深的賊,而孟複青,是那個胸有成竹的捕快。

刀架在脖子上,說錯了話,便要了命。

她被請到另一間房,似乎是孟複青常用的房間,房間裏擺設齊全又簡樸。領路人說:“姑娘先坐會兒吧。”

姜致點頭道謝,又不好真坐,便在房間裏走動,沿着牆走一圈。紅茶跟着她,小聲開口:“老祖宗,您什麽時候委托青爺替你找耳環的?”

姜致心道,我哪裏知道。面上不顯,說:“就方才的功夫罷了。”

紅茶畢竟記得自己身份,不好追問太深。

約等了會兒,孟複青過來,他站在門口,自有氣派。“走吧,姑娘。”

姜致邁出門,跟在他身後,一起出了刑部大門。幾人在門前站定,紅茶剛要起身扶姜致上馬車,孟複青開口:“你家姑娘要與我去尋耳環,不若你先回去吧。”

他背着手站在那兒,眼神像鷹一樣盯着紅茶,紅茶被他看得心裏哆嗦,結結巴巴點頭。“那、那勞煩大人照顧好我們老祖宗了。”

姜致被她當面這麽喊一句老祖宗,又是一陣背脊發麻。眼看着馬車走遠了,姜致轉頭看孟複青,開口:“不知孟大人要如何替我尋回那只銅青雀?”

孟複青似笑非笑看着她,“姑娘就只有銅青雀要與我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鞠躬~

老父親:別的呢?比如說?我活不好嗎?(不是,作者瞎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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