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念奴嬌(5)

陸小山財大氣粗,拽着他們就往醉仙樓去。醉仙樓與五福樓都是上京數一數二的酒樓,菜品豐富且口味上佳,價格也高。若論起來,醉仙樓價格還要更高一些。

姜致看着陸小山的後腦勺,心道這人真不虧是個缺心眼。她輕嘆口氣,昨兒五福樓,今兒醉仙樓,都快成養豬了。

陸小山出門必帶車馬,用他自己的話說,走路和騎馬都累。陸小山拉着他們上了馬車,“別客氣啊!”這是對他們說的,說完又轉頭對車夫說:“去醉仙樓。”

姜致與孟複青面對面坐着,先前的尴尬還沒消散。姜致低着頭,盡量不與他目光相接。孟複青似乎也沒看她,她心中冒出這個想法時,松了口氣。

她用餘光瞅孟複青,孟複青側着身子,正掀着簾子看外頭。外頭有什麽好看的,姜致看了眼孟複青,确認他沒看過來,才掀了簾子往外看。

街市與平常沒什麽兩樣,有人吆喝生意,有人行色匆匆,姜致放下簾子,陸小山便巴巴地開口。

“醉仙樓我熟,我跟你說,孟大人,你得聽我的。待會兒我來給你點菜,保準不讓你失望。”他翹着個二郎腿,晃蕩個不停。

孟複青扯開嘴角,挑眉道:“孟某翹首以待。”

姜致看不慣他這樣子,一巴掌拍在他腿上,“你腿不痛了?”

陸小山呲牙咧嘴:“痛啊,痛你還打我,祖宗,你有沒有人性。”

姜致兇狠道:“沒有!”

孟複青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感覺得到。姜致心中沒來由的煩悶,孟複青啊孟複青,他是要做什麽呢?他說三日後便上門提親,他真的會來嗎?方才在梨花園的後臺,他又是要做什麽?

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個花朝節時候被丢棄的風筝,到現在還在風中飄蕩,沒有着落。她煩悶不已,又擡手掀了簾子,露出半個頭。

目光掠過街市兩邊,似乎瞧見一個熟悉的背影。那背影一晃而過,便與人流交彙,她眉頭微微壓下,似乎是李宣的背影?

李宣這個人,姜致對他的感受很複雜。他對柳和之的死,所流露出來的感情不像是假的。可是他又像一個活在戲中的人,姜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給自己的感覺,說虛僞,太過了,總之就是不真誠。

她撇嘴,覺得自己管太多。她與李宣又不會有什麽交集,李宣是什麽樣的人,與她有什麽關系?

馬車悠悠行駛,很快抵達醉仙樓。陸小山就像猴子回到山裏,飛也似地蹭了下去,不知道他為什麽興奮。

下馬車的時候,她眼前出現一雙手臂,姜致擡頭,對上孟複青的笑眼。她一愣,孟複青看她的時候,眼底像藏着一汪海。她伸出手,扶着孟複青的小臂下了馬車。

其實她并沒有柔弱,她現在就是從這兒蹭上醉仙樓二樓也是小菜一碟。

孟複青已經轉過身,有小厮迎上來,“孟大人大駕光臨,該不是來辦案吧?”小厮語氣十分卑微。

姜致這才記起,他還穿着官服,且被人稱為“上京鬼見愁”。可她覺得孟複青雖然不好相處,也沒這麽可怕似的。

孟複青開口:“不是,我吃飯。陸小少爺呢?”

小厮松了口氣,讓開路來,領着他們往裏頭走。“原來孟大人就是陸小公子說的客人,請随我來吧。”

姜致收回思緒,跟上他們的步伐。

醉仙樓與五福樓差不多的布置,一樓開放式堂食,二樓三樓設廂房雅間,須得預訂。不過陸小山不要,有一間是專為陸小山留的。

跟着小二拐上樓,陸小山已經在廂房裏做好,他坐沒個坐相,一只手橫在椅子背上,翹着腿。

“怎麽樣?”陸小山挑眉,“菜我已經點好了。”

“好。”孟複青點點頭,拉開一把椅子給了姜致一個眼神,姜致坐下。

陸小山笑得得意,半邊身子趴過來,湊近孟複青。“孟大人,這案子,你有把握嗎?”他話題轉得太快,姜致都愣了愣。

孟複青笑了笑,沒回答。

姜致在腦子裏過了一遍目前發生的一切,柳和之突然毒發身亡,現場沒有掙紮痕跡,甚至連投毒的器具都沒有找到。像一個雜亂的線頭,指向各方各面。

首先,柳和之怎麽中的毒?

這又牽出另幾個問題,投毒的器具以及投毒的方式?

其次,柳和之與誰有這樣的深仇大恨,要取他性命?

可以是仇殺,可以是情殺,或者還有別的不為人知的。

姜致抽了雙筷子,将筷子倒過來,在桌上畫圈圈。

孟複青和陸小山似乎說了什麽,陸小山笑起來,姜致有些疑惑地擡頭,把腦子裏這些東西都甩出去,她又不是孟複青的人,管這些案子做什麽。陸小山雖說要調查真相,以他的性格,不出三天便把這事兒忘了。

小二敲門上菜,“客官,你們的菜。”

陸小山從椅子上蹦起來,因為腿瘸着差點沒站穩,“行行行,你放下吧。”

他摩拳擦掌,開始給孟複青介紹這些菜。姜致捂嘴打了個哈欠,她沒什麽興趣聽這些。醉仙樓她也常來,一眼掃過桌上的菜,多是他們平時吃的。

陸小山喋喋不休,她伸手夾了一筷子四喜丸子,被陸小山阻止:“哎呀,你先別吃啊。”

姜致有些尴尬地伸回手,“你說你的,我吃我的,不耽誤。”

陸小山不答應,“你就不能待會兒再吃嗎?”

孟複青跟着看向她,倒是開口:“算了吧,陸少爺,咱們先吃飯吧。這兇手呢,我一定替你抓到,你看成嗎?”他說完,夾了剛才她動手夾的那個丸子到她碗裏。

丸子在碗裏滾了一圈,姜致眨眼,用筷子接過丸子,送它進五髒府。

這飯吃到一半,忽然有陸府的人來尋陸小山。陸小山臉色一變,便先行離開,離開前搶着付了錢,還差點摔一跤。

廂房裏剩下他們二人,孟複青熟稔地替她夾菜,姜致咳嗽一聲,忍着不好意思把他夾進碗裏的全吃了。畢竟不吃是拂了他面子,誰敢拂他的面子呢?

姜致咬了一口豆腐,豆腐裏頭還有些唐,忽而聽見孟複青說:“昨晚我母親與我說,姜家意欲與我結親。”

他看向姜致,姜致沒動,低着頭,忍着燙咬開了那塊豆腐,含糊不清地說:“其實期容是個好孩子。”

孟複青說:“母親說,說的是姜家二姑娘。我覺得這事不妥,姜家二姑娘才十五歲,畢竟與我年紀相差太大。”

姜致聽着,一口燙豆腐吃完,嘴巴裏都寡淡無味。

孟複青繼續說着:“思前想後,我還是與母親說,與姜家的親事我是同意的。不過麽,不能是姜家二姑娘。母親訝然,便問我那是誰?”

他忽然看向姜致,姜致低頭喝水。

“某對姜家阿致情義深重,某自打見她第一面日,便情根深種,色授魂與。從前是顧念禪師所說,如今馬上便過了年歲,也是時候了。”

這番話說得聲情并茂,如果不是她和孟複青見過的面屈指可數的話,她差點就信了。

姜致又喝口水,“孟大人倒也不必如此,可以直說是我先動的手……”

她話說到一半,手腕被人掐住,力道有些大,她原是輕輕捏着杯子,如此一來,杯子便從手邊飛出桌沿。磕在地上,發出碎裂的聲音。

姜致睜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孟複青,原就失去知覺的舌頭正如一條鹹魚,被勾來推去,最後一番揉搓,竟也起死回生,回到一池春水當中。

她腦子渾渾噩噩的,擦了擦嘴角,茫然地看向孟複青,聽見他說:“現在是我先動的手了。”

這是什麽說辭?

她還是茫然,街市上有人吆喝,有人行走,有人談笑風生,世界在她眼前照常運轉,只有她的腦子如同一團漿糊,停止運轉。

·

“老祖宗!”青茶大聲叫她名字。

姜致一驚,回過神來,“啊?什麽事?”

青茶看了看外頭的茶花,提醒她:“你該給花澆水了。”

姜致擡頭看向院子裏開得正好的茶花,一陣羞惱,“不澆了,你出去吧!”

她把青茶推出去,關上門,靠在門邊,聽見自己心跳聲。她伸出半截舌頭,伸手摸了摸,濕濕的,有些惡心,又呸兩聲。

這叫什麽事兒啊?

她耍一回流氓,孟複青便耍回來的意思麽?

唉,她失力摸到榻上躺下,躺了會兒又蹦起來,猛地打開門。“青茶,黃茶,我的噴壺呢?我要澆花。”

青茶取了噴壺來,姜致心不在焉地給花澆水,順便将旁邊一排的綠植也都澆了一遍。

青茶再次友情提示:“老祖宗,您再這麽澆下去,這些花兒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姜致動作一頓,回過神來,将噴壺遞給青茶。她擡頭望天,天色沉沉,明天似乎也不是有太陽的日子。不知道三日後天氣如何?

“紅茶,把花搬到裏頭去,看着要下雨了。”姜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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