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芳心苦(5)

陸小山說着等天氣好起來再來找她,也沒來,大概是被什麽事絆住了手腳,或者是已經對調查真相沒有了熱情。

姜致打個哈欠,人懶懶地坐在廊下曬太陽,心裏不可避免地想起孟複青來。再怎麽說,她還踢壞了人家的花,總是要賠的。至于旁的,旁的再說吧。

她又打個哈欠,再睜眼,遠遠瞧見劉氏旁邊的丫鬟正朝這邊來。

丫鬟道:“見過老祖宗,大夫人差我來問問,您後天是要同我們一道去,還是自個兒去?”

她邁過腿來,手搭在欄杆上,想了想道:“一道去吧。”

丫鬟得了吩咐便告退,姜致坐在欄杆上晃着腿,陽光懶洋洋的落在身上。春日已經近末尾,她的二十三歲也已經進入末尾。

她即将成為二十四歲的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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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天氣意外地晴朗,姜致又起了個大早,倒騰自己的時候糾結了許久,還是打扮得十分沉穩出了門。她穿一身黛藍色的衣裙,首飾一應也選了深沉色調,整個人老氣橫秋的。

劉氏與期容和期華媳婦一起,二房和三房各自乘一架馬車,姜致獨坐一輛馬車。馬車悠悠行駛,駛過街市。

因着這生辰不大尋常,聽說是孟複青的母親孟大夫人一手操辦的生辰宴。是大辦,邀請了不少人,尤其是家裏有适齡女兒的。都知道孟大夫人的意思,是想趁早把親事落實了。這麽些年,眼看着都要到而立一年了,孟大夫人怎麽能不急呢。

姜致也明白這個道理,總歸人家相看媳婦,看不到她身上。

她攏了攏袖,見旁邊的馬車從她們身邊經過。馬車富貴不凡,想來是哪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她正要放下簾子,忽而見得剛才超了車那輛馬車裏的人也掀起簾子來,有說有笑,正是安平郡主與安樂郡主。

姜致放下簾子,捂嘴咳嗽一聲。劉氏既然想讓期容攀這門親事,想必不會放過今日機會。雖然孟複青說過,他和孟夫人說過……她放下手,指甲扣在繡花的袖口。

不可能心裏沒有波瀾的。她嘆口氣,頭靠在馬車車廂上,本來這事兒是她鬧出的意外,怎麽繞着繞着,像成了一樁愛來愛去的風月事似的。

她有些氣餒地想,不應該這麽意氣用事,不就是意外嘛。

馬車噠噠停在孟府門口,賓客良多,熱鬧得很。大家在門口見了,還得寒暄一番才能各自進門。好在她身份詭異,和她同輩分的沒人找她,和她同年紀的也沒人找她。她帶着青茶,輕巧地溜進門,混在人群中進了宴席。

宴席圍着一個臺子,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她看了眼位置,大致找到自己坐哪兒。她位子旁邊是謝家老太太,倒是每回都與她坐一起。

她走過去坐下,同謝家老太太打了個招呼。謝老太太今年六十八,身體還算強健,也不耳背,還頗愛聽八卦。每回與她坐一起,都要問她幾句有什麽八卦可聽,她笑道:“謝姐姐。”

謝老太太頭往後退了退,眉頭都皺在一起,“這麽久了,我就不習慣你這麽喊我。”

姜致捂嘴咳嗽一聲,輕笑不語。她們旁邊還有別家老太太,暫時都沒到。謝老太太一眼掃過全場,目光落在空蕩蕩的臺子上,問姜致:“丫頭,你知道今天搭臺子是幹嘛用的嗎?”

桌上放着一盤綠豆糕,她拿了一塊送進嘴裏。吃完了又咳嗽兩聲,才接謝老太太的話。“幹嘛用?唱戲?”

說起唱戲,她不免想起上回的事來,這幾個月她是再也不想聽戲了。

謝老太太搖頭,故弄玄虛湊到她耳邊悄聲道:“還不是給孟家那位挑媳婦。”

“啊?”姜致不甚理解,這大臺子和挑媳婦有什麽關系?

謝老太太嫌棄地看了她一眼,解釋其中緣由:“今兒來的姑娘,想嫁給孟複青的,都準備了才藝,你不懂吧?天天就知道玩,多打聽打聽。”

姜致一陣惡寒,果然這事兒和她沒什麽關系。請帖前兩日才送過來,她們都知道要準備才藝,可見消息都打聽過。何況才藝這事兒,她也不會,她總不能上去打套拳吧。

她如此想着,又拿了一塊糕點吃,沒一會兒她一個人就吃了小半盤。桌上一共放着三盤糕點,就她手邊空了半盤。

謝老太太又啧她一聲,她笑了笑,還是又抓了一塊。幹坐在這兒又不能幹嘛,她只好吃了。

眼看着糕點又少兩塊,謝老太太終于看不下去,“別吃了,待會兒飯都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吃不下吧,反正宴席也不是讓人吃飽的。

想是這麽想,手上還是停了動作。她輕咳一聲,用帕子擦了手。這會兒人來得差不多了,席上差不多坐滿。她瞟了眼,沒看見孟複青。

反應過來自己在幹嘛,她又小撇嘴,毛病。

待到時辰差不多,便開了席,菜被陸續端上來。姜致不好意思吃得太兇,只好轉移注意力到姑娘們的才藝上。

有跳舞的,有彈琴的,都挺好的。她先前吃糕點喝了不少水,這會兒吃飯又喝了不少水,隐隐有尿意。正好也沒她什麽事,她和青茶說了聲,起身去如廁。

孟府很大,她問了個下人,下人給她指了路。這會兒都在宴會那兒,旁的地方顯得過分安靜。她深吸口氣,不禁心情有些好。

古人雲,樂極生悲,誠不欺我。姜致側過頭,看了看四周有什麽地方可去。可惜孟複青東西腿比她長,走得比她快,三兩步跨到她面前,緊緊抓着她胳膊。

“去哪兒?”孟複青開口,聲音似乎帶了些啞。

姜致想走而不得,實在尴尬非常,硬擠出一個笑容,“孟大人。”

孟複青不說話,直勾勾看着她。她被這目光燙得低下頭去,手裏試圖掙脫。“孟大人,這恐怕不太好吧,畢竟男女有別。”

孟複青是男人,力氣本來就比她大,似乎還是用了大力道。任她怎麽掙脫,都沒成功。

孟複青還是看着她,她脾氣上來,用力一甩孟複青的手,“你什麽意思啊?”她像個被戲耍的猴兒似的。

姜致甩開他的手,胸膛劇烈地起伏,氣不太順,臉也不太和氣。她別開臉,深吸口氣,重來開口:“不知道孟大人有什麽事?”

言下之意,有事快說,有屁快放,別擋着她如廁。

孟複青終于開口:“抱歉,我不是故意失約。”

這一句,戳到姜致膨脹的火氣,砰地一聲散開來。她蔑笑一聲,“哦。”

孟複青繼續開口,語句有些遲緩,似乎在猶豫如何措辭。

“若不是要備聘禮,我定當日就去提親。”似乎還帶了些自嘲。

“提親前一日,聖上忽然有事要我去辦,因此耽誤了。實在抱歉。不然姑娘打我一頓,出出氣如何?”他輕笑起來。

姜致轉過頭看着他,才注意他唇色有些蒼白。這番解釋算不上特別真心實意,姜致不能被說服。他們之間原也沒有什麽真情,她長嘆一聲,忽然退步:“孟大人,婚事不是兒戲,那件事是我不對。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能補償的,必然補償你。何況……你也不吃虧吧。”她後半句聲音小下去,還是心虛。

“咳,”她咳嗽,“望孟大人三思,找一個兩情相悅的人,攜手到白首吧。”

孟複青目光灼灼盯着她,薄唇輕啓,話語讓她心膽都顫。

“姑娘怎知我不是想與姑娘白頭到老?”他擡手從懷中拿出個物件,姜致定睛一看,正是她那只銅青雀耳環。

她心髒忽然跳得很快,還是疑問:“什麽意思?”

孟複青上前一步,她往後退一步。退到欄杆處,再無處可退。

孟複青手裏拿着她的銅青雀,“阿致,初見鐘情,此言非虛。白頭偕老,舉案齊眉,我都想與你一起。我可以以我的生命起誓。倘若你肯,我待會兒就可以上門提親。”

姜致手攥在欄杆上,眨眼道:“倘若,倘若我不肯呢?”

孟複青忽然笑開,“那我便請一個天橋底下說書的,将姑娘如何輕薄于我,通通告訴他。叫他一日說十回,宣揚出去。”

他一邊說着,一邊俯身下來,有些粗砺的手掌落在她耳垂,她忍不住腰背一麻,聲音也帶着輕微的顫抖,控訴他:“你、你好黑的心!”

孟複青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她感受到自己的耳環被取下來,又有什麽穿耳而過,沉甸甸的重量落下來。

他回過身,忽然笑吟吟看着她。他取下了兩只耳環,卻只給她帶上了一只。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銅青雀,聲音又小下來,“我戴一只耳環怎麽出去見人?”

孟複青忽然想開雙臂擁住她,她忙推拒,“幹嘛?”

孟複青像洩了口氣,聲音有些散,“別動,讓我靠會兒。”

姜致伸手輕輕移動,落在他背上,卻摸了一手的濕熱。她視線下移,看着自己的手指,猛吸了口氣。

“你流血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鞠躬~

求生欲使我再次解釋,架空,民風比較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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