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王豔紅聞言愣了愣, 抓着絲瓜瓤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

她的肚子挺大,眼瞅着就快生了, 因此坐下的時候,得分開兩只腿才能不讓自己憋得慌。

突然聽見陳曉白問她這麽一句話, 王豔紅嘴唇動了動, 卻沒能說出來什麽。

陳曉白等了一會兒, 王豔紅也沒把兩人幾乎心知肚明的話給說出來,多多少少是有些小失望的。

但是她也能理解。

王豔紅小心慣了,尤其是在家裏有這麽個‘長嫂’的壓榨之下, 更是變得小心謹慎。

畢竟這世上,人與人之間能比的,就是誰比誰更能豁的出去,更加不要臉面。

她自己本人從小在京都長大, 受到的也一貫是來自于他們家裏的高知家庭的良好教育。

剛來到鄉下的時候, 也十分的不适應那些爽朗的姑娘們的生活, 和男生可以肆意玩鬧。

于她而言, 那就已經是所謂的要臉面和矜持了。

而對于王豔紅來說, 雖然是土生土長的農村姑娘, 可卻是全家最寶貝的一個小閨女, 從小到大都是有哥哥護着的,什麽髒活累活都沒幹過,也是嬌生慣養。

在農村, 頭頂上有六個哥哥, 那可是能橫着走遍四房土地的!

是以王豔紅也要面子, 更要顧及家裏人的面子,好多話,她沒辦法說出口來。

于是她笑了笑,也沒有主動提這一茬,畢竟時機也不成熟,即便是提出來了,也只會讓人徒增期望。

“弟妹,快該準備請接生婆子來了吧?”擦幹淨了手,陳曉白主動接過了扇子,幫王豔紅煮雞蛋。

萬家條件算是富足,所以懷了孕之後,吃喝方面的營養也能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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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王豔紅娘家也三不五時的過來一趟,王豔紅孕期的營養非常好。

這竈裏煮的是雞蛋,王豔紅一個星期能吃到兩個,是張敏靜吩咐了,特意給她補身體的。

王豔紅聞言笑了笑,說,“快了,再不到一個月就該生了。”

陳曉白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眼中有羨慕,過會兒又改成了暢然,笑着說,“生前慢慢的多走動走動,能好生。”

聽着陳曉白這麽關心的話語,想到她不能生育的身子,王豔紅卻突然咬了咬唇,又喊了一聲,說,“嫂子。”

“哎。”陳曉白笑着回望。

竈屋裏暖和的很,前頭還捎着爐子,火光映在兩人臉上一點都不冷,隐隐約約有一種沖動的熱意。

王豔紅看了一眼門外,皺着眉,小聲地說道,“你想過沒想過……咱們分家單過?”

陳曉白本來都以為王豔紅不敢提這個事兒,遂打算再找個機會自己提。

沒想到此刻她突然說出來,一時有些愣住了,說道,“啥?”

王豔紅咬咬唇,“分家。”

其實自打老爺子走後,萬家那段時間,上下全都是靠着張敏靜一個人帶起來的。

也是因此,王豔紅也不止一次,從她男人口中聽到,張敏靜喜歡兒孫滿堂的感覺。

因此,明知道幾個兒子全都成家了,卻還想大家夥都住在一個院裏,人多了畢竟熱鬧,孩子們吵鬧的也有活力。

但是老太太也絕對不會不知道,二房那口子到底是個什麽人。

可她沒松口,旁人自然也不敢提。

再者說,王豔紅是剛嫁進來的兒媳婦,總不能剛進門沒幾年就提分家的事情。

這如果傳出去,不光她丢人。連她娘家都不能擡起頭來做人了。

只是她不提,卻不代表她不會想。

二房的嫂子,最近簡直是越來越過分,先前她還會顧及着妯娌關系,什麽都不敢做的太過,點到即止。

可近些年,似乎因為家裏沒有太潑辣的人鎮着她,王秀英便越來越過分。

成天打秋風事小,可一旦蹭不到好東西,面上功夫都懶得做,連個笑臉不給,速度快的像是變臉一樣。

而私下裏,王豔紅甚至還會拿他們的孩子洩憤,動辄就會打罵,還美其名曰,幫你教育孩子。

時間一久,這不管換做是誰,誰也受不了。

陳曉白又怎麽會不懂她的意思?

王秀英的品行一言難盡,可樁樁件件都是沒什麽大不了的小事,單獨提起來不值當,可放在一起說,反而被人指着說記仇,小心眼兒,這些小事兒你都記得啊之類的。

今天多拿你點吃的,明天多蹭你點別的,零零碎碎的不值得吵架,可卻會一直積攢着怨氣的。

“嫂子,剛才的事,你也都看見了。”王豔紅擦了一把眼淚,提起來這件事情的時候,就忍不住心疼孩子,“水娃才剛兩歲多點,路都還沒走好,就被她拖着從集上拖回來,還不給他吃飽。”

走的時候,她可是給了王秀英兩塊錢,還給夠了她糧票,糖飄和肉票的。

可惜這些東西一樣都沒回來不說,王秀英還拎着自己兒子的手,把她直接拖了回來。

孩子都已經哭成那樣了,飯桌上的王秀英不光沒有悔改,還一直想着再去夾那最好的幾塊錢肉。

王秀英怎麽下得去手啊!

就算是孩子他爸覺得,這事兒沒什麽大不了,她這個當親娘的也不會願意的!

“唉。”陳小白嘆息了一聲,說道“我當然懂你是什麽意思。誰說不是呢?當媽的才心疼自己孩子,今天當着我們和老太太的面兒,二嫂就敢沖上,在飯桌上,扯住萬幸的頭發,私下裏還指不定會怎麽樣呢。”

“也不光如此。”王豔紅擦擦眼淚,說道,“我只有水娃子這麽一個孩子,他爹平時給孩子帶點兒什麽新鮮東西,或者去山上弄點兒野味兒給孩子吃,嫂子看見了,都要陰陽怪氣半天,活像是我們大家都偷了他的東西用一樣。”

陳曉白面色沉重,心知王豔紅說的,也是她覺得最擔心的,

她不由說道,“我也知道你不容易,弟妹,找個時間,是得把這件事情和家裏男人說一說了。”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确定了彼此眼中的那抹肯定。

而至于之後的事情,也都要自家男人那邊能說的通,她們才好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屋裏的萬幸已經有些困意了。

冬天白日短,因此時間過得相當的快,天一黑下去,屬于孩子的身體的生物鐘就開始自動的發揮起了失效,催着她去上床睡覺。

外面早就已經全部安靜了下去,從窗口向外看,甚至看不到一家有燈火的存在。

萬幸看着這靜谧的村莊有些出神,卻發現身邊的張敏靜拍了拍她的肩膀,沖着她小小的‘噓’了一聲。

萬幸會意,小心翼翼的穿好衣裳、鞋子,跟着張敏靜下了炕頭。

可沒成想,萬幸的手才剛抽出來,抱着她睡覺的萬志高,就好像是有意識一樣的,嘴巴開始往下撇,不願意松手。

無奈,又不想讓萬志高把其他熟睡的人吵醒,張敏靜幹脆把萬志高也抱了起來,說道,“走,跟奶一起出去。”

萬幸眨巴眨巴眼睛,說道,“奶,去哪?”

張敏靜神色冷冷的,下巴一擡,沖着外頭指了指,“去看鳳丫。”

萬幸‘哦’了一聲,拿不準老太太是個什麽想法,幹脆跟着一起出了門。

院子裏的大門是關着的,而萬金鳳被萬忠軍扔在了院子正中,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穿上了厚厚的夾襖,褲子也換了厚重的大棉褲,倒是冷不着。

只不過膝蓋要接觸地面這麽久,再站起來的時候估計也夠嗆。

張敏靜把萬幸領導了萬金鳳面前,随後抱着萬志高,略微側身,看着萬幸說道,“寶丫,奶在你身邊,就問你一句話,這次的事兒,你願不願意原諒她?”

萬金鳳聞言,登時瞪大了眼睛看向了萬幸,眼中的祈求不似作僞。

萬幸挑起唇角,看了一眼萬金鳳的慘狀。

倒不是她沒有什麽同情心,實在是書中這位女主的所作所為太令人作嘔。

她可不是什麽聖母,人來舉刀害我,而我還要為人送刀鞘,她的前提很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人若犯我……

萬幸側側頭,上輩子,也沒哪個不長眼睛的敢冒犯她,這本書的經歷,倒也是又讓她重新體驗了一遍什麽叫做從頭再來。

只不過這次也不太一樣,她不再是披着狼皮的羊,而恰恰反過來,是一只是披着羊皮的狼。

大冬天跪在這冰寒刺骨的地上,別說是萬金鳳,就算是換成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沒一會兒也該受不了了。

她看着張敏靜的神色,目光又在萬金鳳緊張的臉色上轉了個來回,慢慢的,萬幸‘嗯’了一聲,像是在沉思。

萬金鳳緊張的呼吸都屏住了。

她在這跪了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小孩子皮膚本身就嬌嫩,骨頭也沒長利索,這一會兒的功夫,早就已經感覺不到腿的存在了。

她的姿勢,也已經由一開始的努力跪着的姿勢,改為了完全沒辦法跪立的坐姿,要倒不倒的在那跪坐着。

同時,心裏不止一次的希望,三個房的哪個大人能出來一趟,替她跟奶求求情,讓她回屋裏。

想到屋裏暖和的大炕,和炕前燒的爐子,萬金鳳只覺得從膝蓋上又勇氣了一陣針紮般的刺痛。

她的眼淚就這麽毫無征兆的下來,萬金鳳抽抽噎噎的,看着萬幸沉吟的表情,說道,“寶丫,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帶着你一起上山去了……”

萬幸一挑眉。

呦,這女主真是死到臨頭了還不改口。

到現在,她都還一直堅持着,想要把她自己往一個無辜的方向帶。

如果今天她上了這個鈎子,那麽改天,萬金鳳就會說,是自己求着萬金鳳帶自己上山,只是礙于當時的情況,不敢說實話罷了。

想到這裏,萬幸看着萬金鳳淚水朦胧的雙眼,忽然勾起了一抹甚至稱得上有些壞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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