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搶人

晏修白一心不想再見到李尋歡,卻不知道對方已經在回中原的路上了。

十年的自我放逐,足以讓一個二十三四歲,意氣風發的年輕男人,變成一個歷經風霜,疾病纏身的浪子醉鬼。

如果讓晏修白見到他,恐怕都有點不敢認他了。

當年的小李探花何等風流倜傥,俊朗灑脫,十年的關外風霜讓他鬓發灰白,眼角眉梢被刻上歲月的痕跡。

他的臉色頗為憔悴,褶皺的眉宇滿是愁苦,再加上那身洗的泛白的灰衣,時不時捂唇咳得彎下腰去,看上去就是個落魄到了極點的普通中年男人。

唯一和當初一模一樣,歷經十年而沒有變化的恐怕就是那雙眼睛了,淡綠色的,溫暖柔和,充滿了令人愉悅的歡快和魅力。

阿飛很大程度上就是被這雙眼睛吸引了和他做了朋友的,既然是朋友,那麽為他揮劍,交托生死都是他願意的。

但他看的出來,對方并不快樂,這種不快樂越是臨近中原越是明顯,阿飛本就有着近乎野獸一般的直覺,他敏銳的感覺到自己新交的這位朋友是個有很多故事的男人,尤其是在知道對方的名字曾經非常有名之後。‘’‘

李尋歡自我放逐十年,這次回來為的只是想見一見舊時故友而已——在他病的越來越嚴重的現在,可他沒想到他竟然會被卷進梅花盜的事情中去。

梅花盜曾在二十年前橫霸江湖,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犯下累累血案,他曾經劫掠豪富之家,滅人滿門,就連看門的狗都沒放過,得罪過他的人,不出三天,都被他殺死,手段殘忍血腥。

不是沒有人想殺他,只是梅花盜武功太高,且行蹤神秘,別說殺了,真正見過他真面目的都已經死了。

那時候江湖上人心惶惶,直到某一天,罪惡昭彰的梅花盜突然就銷聲匿跡了,再沒有了他的任何消息,當時江湖上流傳着各種猜測,傳言,沒人知道梅花盜到底是生是死,如果還活着,他在哪裏,倘若是死了又是怎麽死的?誰殺的?誰又能殺的了他?

但無論梅花盜是生是死,一代魔頭終于消失,不在禍害武林,終究是好的,恐怕誰也沒有想到,時間兜兜轉轉,在二十年後的現在,竟然又出現了關于梅花盜的事情。

二十年的時間,梅花盜的手段甚至更加殘忍,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犯下了十多起大案,金陵富商賈家的滅門,銀釵短劍秦娘子被人淫、辱之後殘忍殺害,枯林大師被人發現死在自己的禪房之內等等,每一個現場都留下了五個梅花般排列的血痕,那是梅花盜的标記。

而李尋歡不知道是運氣不好還是怎麽,他現在就成了別人口中無惡不作的梅花盜!

Advertisement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清白的,阿飛也相信他,可別人就不信了,于是李尋歡這次回中原的目的就成了兩個,看一看舊時故友,外加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一路上當然不可能順暢,只是有阿飛陪着,倒也算不上難受,可所有的情緒在回到保定,看到龍嘯雲之後全都不見了,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想象了十年的大哥和詩音定然夫妻恩愛,幸福美滿,他的退讓是值得的念頭被徹底打破了,林詩音不在李園,林詩音十年前就不見了,他們兩人沒有成親,大哥他找了詩音十年,卻依舊毫無消息不知到她現在是生是死。

事情的真相像個晴天霹靂一樣狠狠地劈在李尋歡身上,他忽然前所未有的悔愧起來,為何當初自己要提前遠走,哪怕晚走一天,如果自己還在,他也不會十年後的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情。’

他這十年都在幹什麽?在喝酒,在堕落,在自我流放,可詩音呢,卻生死不知!

生死不知的林詩音正在冷着臉教訓人,而被她訓斥的兩個人像鹌鹑一樣站在她面前,哼都不敢哼一聲。

林詩音用細長的軟鞭從床底下,撈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每撈出一件,她的臉色就黑一分,看着旁邊兩人的眼神就越發不善了。

最後勾出來的是一件不知道在裏面藏了多久的床單,本來是白色的,現在都泛黃了,皺巴巴的團縮在一起,林詩音甚至能聞到上面散發出來的異味。

她忍了忍,又忍了忍,終于勉強控制住了那股揮鞭子的欲望。

“這就是你們和我保證過的整整齊齊,幹幹淨淨?!”林詩音冷笑。

每當她用這個語調說話的時候,她手底下的那群人絕對不敢惹她。

晏修白也沒想惹,他其實很想跑的,他輕功學的不錯,可惜一只修長的手牢牢地抓緊了他的衣袖。

艱難的扯了扯唇角,晏修白試圖解釋,“那個,外面就很幹淨啊,我和糖糖打掃了一上午呢,至于裏面就別在意了嘛,反正又不會有人進來我們房間。”

啪的一聲,那是鞭子甩在地上發出的聲音,“你還有理了?!”

晏修白識相的閉上了嘴,這次換他偷偷拽紀樘的衣角了。

紀樘還是很講義氣的,他臉上挂着笑,走上前抱住林詩音的手臂說道:“詩音姐姐你總算回來了,這次出去這麽久我好想你。”

紀樘一邊說,一邊手背起雞皮疙瘩,沒辦法,被自己給肉麻到了,他平常最不喜歡兩人把自己當小孩看了,現在卻要像個小孩一樣撒嬌,犧牲太大了,一定要讓晏修白給他補償。

早就被磨砺出一顆鐵石心腸的林詩音還偏偏就吃他這一套,一會兒的功夫就被哄順了毛,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一堆的髒衣服必須給她親自洗幹淨!

吃完飯後,晏修白和紀樘一人一個木盆坐在井邊,木盆裏是一堆的罪魁禍首。

晏修白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優雅修長幾可入畫的手,又看了看旁邊的紀樘,然後輕咳一聲,喊了一聲,“糖糖啊......”

紀樘瞬間警醒,每次他這麽喊得時候都沒好事,“幹嘛?!”

“古語有雲,師傅有事弟子服其擾,你身為我唯一的親傳弟子,師傅平日裏教你那麽辛苦,你是不是該有所表示表示?”晏修白口一開,果然被紀樘猜中。

他冷哼:“我沒行過拜師禮,你也沒喝過拜師茶,是誰說我們要不拘俗禮,自在平等就好的?!”

晏修白語塞,他不死心的說道:“你師傅我從來就沒洗過衣服,現在天氣冷了,井水這麽涼,你忍心見你師傅一雙執筆彈琴的手浸泡在冷水中麽?”

“說的好像我的手就是地攤貨,一點都不精貴一樣。”紀樘郎心似鐵,“容我提醒,你再拖延下去,詩音姐就該拿鞭子來抽你了!”

他現在和他斷絕關系的話還來不來得及,晏修白這樣想着,最後無奈的拿起一旁的衣服。

而趙勝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還沒見到人,大嗓門就響起來了,“大人,商行那邊的來信,說是出大事了!”

剛沾到手的衣服瞬間被抛開,晏修白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紀糖糖,衣服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一定能洗的幹幹淨淨跟你詩音姐交差!”同時,他心裏決定,一定要給老趙加薪!

被委與了重任的紀樘:“......”

他可不可以弑師......

晏修白逃過了一劫,但他并沒有高興到哪去,反而心情沉重,因為确實是出大事了。

小紀商行是他當初聯系了各個商家大戶掌櫃們一手建立起來的,從開始的簡陋,經過十年時間的經營,已經頗具規模,這也是陳嵊縣收入的最大來源。

不然他怎麽可能養得起将近兩千人裝備精良的軍隊!

陳家是縣中富戶,家主今年剛好四十,他半年前才被邀請過去參加了陳家家主的壽誕,那只老狐貍,手段圓滑,為人又不迂腐,他還是很喜歡和他打交道的,可就是這只整天笑眯眯,從不得罪人的老狐貍卻死了,被人齊腰砍成了兩段,連屍體都沒帶回來。

晏修白并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弄清了來龍去脈,因為這次的貨物價值過高,陳家家主不放心底下的人,親自押送了這批貨物,誰知道半路上竟然被人劫了,兇手劫走貨物還不算,押送的人連同陳家家主在內,一共三十四人,竟然都被殘忍殺害了。

晏修白是真正的動了怒氣,他捏着手中的信紙,冷聲道:“去給我查,這梅花盜到底是何方神聖,關于他的所有資料用最快的速度給我送來。”

趙勝也很生氣,恨兇手的殘忍手段。

聽了晏修白的命令,他趕緊應下。

梅花盜的事情不是秘密,陳嵊縣商業發展繁盛,往來客商無數,帶來的各種流傳消息自然也多,趙勝并沒有花費太多的功夫,第二天就将查探到的所有情報放在了晏修白面前。

晏修白對着那些情報坐了半個時辰,最後将它們收拾齊整,帶了回去,交給了林詩音。

那天晚上的氣氛有點奇怪,心思比較細膩的紀樘一下子就感覺到了不對,他看着林詩音從頭到尾沉默的吃完晚飯,然後罕見的一聲招呼都沒打的進了房間。

紀樘最後還是沒忍住,跑去見了晏修白,想問問林詩音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了。

晏修白只是摸着他的腦袋,淡淡道:“你詩音姐沒事,她只是在做人生當中的一個很重大決定。”

紀樘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重大決定,他從沒見林詩音這樣過,不禁有些擔心。

次日清晨,林詩音一大早就起來了,一身紅色勁裝,腰間纏着紅色的鞭子,黑色的披風裹住全身。

這幅打扮顯然是要出遠門的架勢。

紀樘見狀很是驚訝。

“做好決定了?”晏修白倒是有些了然。

林詩音點頭,“這些年了,我還是記挂着他的,既然忘不了,那就不忘了,我又不是當年的林詩音了,可以任他拿捏,打不了把人搶了就是。”

晏修白笑了起來,“堂堂小李探花被人搶,恩,我期待着那天。”

“還要多謝大人這些年的照顧,詩音很是感激,我走之後大人也要多多保重。”若沒有晏修白,林詩音還是李園中那個不快樂的林詩音,絕不會有今日,更不會知道外面的世界如此廣闊。

“說的你好像不會回來了一樣。”晏修白皺眉,“你不會真不回來了吧,我現在可少不了你!”

即使林詩音現在的心情并不如何輕快,也不禁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放心吧大人,我把人搶了就回來。”

“李尋歡的武功可不差,你多帶幾個人去,糖糖也去。”晏修白拍着一臉懵逼的紀樘,接着道:“順便這個案子交給你了,把兇手給我揪出來,老陳那只狐貍可不能白死!”

同類推薦